「阿母」張嫣愣了愣沒有料到魯元會說到自己身上剎那間微微紅了臉頰嗔道「你胡說些什麼呀嫣兒還小。」
「不小啦。」魯元笑眯眯的模了模她的青絲「阿母初遇你父親那年也不過是十一二歲年紀。」她的唇邊噙起一抹溫柔的微笑眼神也幽遠起來顯然是記起少年時的旖旎甜蜜。
「那麼」魯元收回心神瞧著女兒笑道「阿嫣可有中意的人譬如——」
張嫣的心在母親拖長的打趣聲中怦怦的跳起來。
「——張偕?」
張嫣呼了一口氣「母親怎麼會這麼想呢?」她細聲細氣道說不清心中涌上是放松是失望的情緒「我和燕隱只是」那一年上元端雅少年男子伸出秀氣的手指為她理鬢的場景驀然閃過腦海那一剎那肌膚相接的熱力仿佛又回到心頭。
「兄妹情。」她遲疑道。
魯元也不追問只是若有所思的看著她「阿嫣你可知道楚國翁主劉擷心系張偕為何這麼多年沒有結果?」
「因為燕隱無意于她?」
魯元出神了一會兒搖頭道「你不知道阿擷從小阿擷就心高氣傲總不肯比平輩姐妹低了一個頭去。卻在結識張偕後做盡了低頭伏小的事。其實啊楚國翁主艷名滿天下傾心她的人哪里少了?留侯世子張不疑便艾慕于她。張偕敬重兄長不會為了阿擷讓張不疑難過。所以阿擷委屈的很。一直不給張不疑好臉色看。而楚王叔其實也不願意將她許給張偕……」
她地話說的含糊斷續個中的意思張嫣卻听懂了「阿母」她打斷魯元。抿唇道「這和我有什麼關系?」
魯元笑得一笑「留侯與你父雖非同宗卻為同姓。周禮有雲同姓為婚其生不蕃。故張偕雖是妙人卻非吾女良配。」
「唔」張嫣悶悶答道。「我知道了。」
「那便好——我與你阿婆為你看中了齊王世子襄這次太後壽辰他將代父來賀便可一觀人品若是好的話——」
「阿母」張嫣嚇了一跳連忙截斷她道「我不需要……」
「好。」魯元柔聲道「阿嫣若听的不開心阿母就不說了。只是阿嫣。阿母要你知道母親總是想將最好地捧給你。憑著阿婆和舅舅的照拂日後你可穩坐齊王妃之位。」
魯元的話語柔和的像一汪泉水听在張嫣心頭卻梗郁。母親對她的心意她都知道只是她無法接受這種純粹為了地位利益而結縭的婚姻「阿母」她驀的抬眸直視魯元「若當年趙王世子不是爹爹你。會答應下嫁麼?」
魯元在女兒晶亮的眸前啞然失語利益和真心能夠相合是一種幸運但是又有多少人能夠有這樣地幸運呢?她和從前的母親一樣堅定的認為自己的女兒。該當一個諸侯王妃才能配的上。
可是。縱是地位再尊貴若是枕邊的人不是自己真心所系。又哪能真正幸福?
這一日是樊伉與曹蕊的長子景的百日宴。
樊景出世的時候張嫣遠在宣平並未到賀這一次便分外鄭重選了厚禮早早上門。
水閣之上曹蕊哄著懷中的孩子將樊景交給女乃娘回頭看見張嫣好奇地目光笑問道「阿嫣怎麼了?」
「沒什麼」張嫣垂眸笑道「我覺得蕊姐姐和從前有些不一樣了。」少了一份靈動嬌俏多了一分柔和沉穩。
嫁入樊家的時候曹蕊不過十四歲生樊景之時亦連十七歲都沒有滿。若在兩千年後十七歲還是個無憂無慮的年紀在漢代卻已足夠為人妻為人母。張嫣在心中嘆了口氣這個時代盈兒存活率低母親懷孕年齡太小也是其中一個重要原因。當初陳瑚「病」逝除了呂家的因素也有太早懷孕身體不好地緣故。曹蕊撲哧一聲笑出聲亦嘆道「都嫁人兩三年了怎麼還可能和從前一樣。等阿嫣以後成婚就知道了。」
「少夫人」家人在閣外稟道「呂九娘子到了。」
「快請進來。」曹蕊連忙起身道。
這是張嫣第一次見到聲名斐然的呂九娘子。
呂未的個子不高但身材縴瘦就顯得很窈窕一頭黑泉水般的青絲在身後結了個椎髻家僕將之迎到水閣之時岸邊的白花樹落下花瓣來少女捻起一片落在胸前的花瓣映襯著湖水中清凌凌的倒影。一瞬間讓人微微目眩漂亮的像一個冰雕美人。
大漢貴族男女盛行早婚十六歲地呂未按理早該婚配卻一直沒有許人。長安的王侯貴介皆心知肚明呂太後與建成侯早有默契待陛下父孝滿後便為他迎娶呂未。因此可以說實際上呂未便是大漢的未來皇後。
這也是曹蕊特別尊重呂未的緣故。
見了襁褓中虎頭虎腦的男嬰呂未唇邊閃過一絲柔和的笑意想要彎下腰去模一模卻旋即放棄抿去笑容奉上了禮。
她送地是一卷手抄《詩經》。
昔年孔子刪定《詩經》其後輾轉傳于荀卿。楚王劉交少年時曾與申培魯穆、白生受《詩》于荀子地學生浮丘陵伯。呂未生來好學雖身在閨閣卻志氣不小知曉此事後便在楚王來朝之時親向劉交請教。而劉交看在她身世的份上倒也教導過她一陣子。
這卷《詩經》便是她按楚王地教誨結合自己地理解批注而得。秦皇焚書坑儒之後。《詩經》晦澀其中微言大義有些模糊有些已有分歧。所以這卷《詩經》極其珍貴。
但是張嫣一頭黑線。這可是一個小女圭女圭的滿百日宴啊送《詩經》是不是有點不適合啊。
未來皇後送的禮再不適合也得笑著接著。說了幾句話曹蕊便笑著道「九娘子還未見過宣平侯家的阿嫣吧。她剛從宣平回來。」
張嫣起身揖道「阿嫣見過九姑姑。」
呂未微微頷眼神很是清冷漂亮。
到賀的人慢慢多了起來身份貴重地年輕女眷便被迎進了樊府的花園張嫣站在一株扶疏花木之下回身看了看水閣之上獨坐的呂未。她的白色衣裙在湖風之上飛揚成一種漣漪的弧度像是不食人間煙火的謫仙人。
「呂九娘子果然名不虛傳。」身後荼蘼翹舌難下。
「不食人間煙火怎麼行呢?」張嫣嘟囔著如何能襄助舅舅擔起大漢的萬里天下?她本對呂伊盛情提及並一直敬慕的呂九娘子心懷期盼。一見之下竟是隱隱失望。這樣獨善其身地女子不是不好只是。配不起她的皇帝舅舅。
一瞬間張嫣啞然失笑其實論起來劉盈自己也有千不好萬不好的地方只是自己心極偏頗卻是全都忽略了過去。
「阿嫣」身邊太僕夏侯嬰之女夏侯細聲細氣的笑道。「你今天穿的衣裳真好看嗯這四葉紋飾是怎麼繡上去的?」
張嫣回過神來笑道「我于繡法之上沒有什麼本事不過就是在宣平的時候見了田野邊的野花草。畫了樣子。要家里繡娘照著繡罷了。」
她因從後世而來審美上打了很多後世的烙印。雖然並未刻意張揚但是在妝飾用物之上有新意又因為太後之孫的地位不知不覺便成為長安風潮地帶領者。
「果然漂亮的很。」另一位貴介女子傅嵐欣羨道。
忽有人在園外稟道「楚國擷翁主到吳國留翁主到。」
張嫣回頭去看果然見當前走入花園的劉擷一年不見劉擷越美麗了右眼三分一下一粒淚痣嫵媚添華。
而其身後的黃衣少女和劉擷一般年紀乍一看上去容貌不及劉擷嬌艷只是若多看幾眼便可覺得少女身上有一種安謐氣質爽朗大方。
她從前並未見過這個吳國翁主。
「阿嫣可能不知道」身邊夏侯解釋道「先帝十二年時歸沛縣封沛侯劉濞為吳王。這位留翁主就是吳王地妹妹。」
「哦。」張嫣笑著點了點頭。
少女們咯咯笑道「這兩位翁主怎麼一起來了?」
「怎麼了」張嫣怔了一怔奇道「她們之間不和麼?」
「擷翁主喜歡燕隱公子阿嫣你是知道的。」夏侯輕聲道「往日里她身份尊貴又是宗室第一美人旁人皆不敢爭鋒。自從吳王攜妹朝長安之後不知怎麼的這劉留便和張偕結識一副交情很好的樣子你說楚國翁主那個爆炭脾氣如何能忍的下去這半年來每次再宴會郊游中遇見都要明爭暗執一番呢。」
真是男顏禍水啊。
張嫣逗笑出聲往花園中心瞧去果然見劉擷與劉留在爭執些什麼劉擷激烈質問神情激動對面的黃衣少女卻好整以暇綿里藏針的擋了回去不落下風。
不多時管家前來吩咐開宴于是女眷們紛紛走出園子。
「呀。」夏侯輕輕呼了一聲。
走出小徑之時張嫣衣袂勾在伸出來的樹枝之上所懸香囊從中滾出一路滾到黃衣少女腳下。
劉留彎腰拾起。
「多謝留翁主。」張嫣笑道。
少女抬頭眯眼看了看站在假山路徑地女孩她約莫十歲左右帶著青澀的美麗像是將開未開的花骨朵于是微微一笑遞還了香囊。
「阿嫣走了。」不遠處夏侯喚了一句。
劉留停下腳步回過頭來問道「你是宣平侯家的張娘子?」
張嫣愣了一愣答道「是。」
「單名一個嫣字?嫣然的嫣?」
「……是。」
劉留狠狠的剜了她一眼轉身而去。
「——那個」夏侯訥訥道「阿嫣你得罪過這位留翁主麼?」
「……我從前見都沒見過她談何得罪?」
張嫣嘆了口氣這場宴會還沒有開始她便已經覺得食不知味了。久別長安那些人那些事一瞬間她都有些隔膜。
長安楚王邸
劉擷從樊府回來看見馬夫將停在府門前地馬車駕入府中小廝上前來揖道「翁主王爺在書房等你。」
「父王」劉擷上前拜道「您不是說明日再入長安麼怎麼今天就到了?」
「路上走地快了些便索性入長安了。」劉交將手中竹卷放置架上回過頭來案上燭光照亮那張中正平和卻略帶風塵的臉。
「擷兒待這次太後壽辰過後你便隨我回楚國行及笄禮。」劉交道。
「我不。」劉擷吃了一驚抬頭果斷拒絕道眼楮明亮堅定。
「擷兒」劉交抬高了聲音嚴厲道「你還想這般胡鬧讓長安百姓看笑話到什麼時候?你已經不小了。」
劉擷落下淚來「我只是喜歡一個人便是胡鬧麼?」
看著愛女這般模樣劉交恍然失神想起早逝愛妻不由就軟了口氣嘆道「擷兒你該心知肚明你跟在張偕身後這麼多年若是他有心早就向我來提親了。既然他沒有你也該死心了。」
劉擷搖搖頭道「也許父王說地是對的可是對我而言也許再堅持一會兒他就會愛我了。除非他娶親否則就這麼放棄我會不甘心的。」
劉交哼了一聲「縱然張偕回心為父也不會答應。張偕人品氣度雖好卻只是次子無襲爵之分。倒不如他的長兄張不疑——」
「父王」劉擷打斷他的話神色不善道「是不是張不疑到您面前說什麼了?」
「讓他不妨死心吧。我縱然嫁不成張偕。也是絕對不會嫁給他的。」
她負氣轉身 當一聲摔門而去。劉交看著她的背影許久方嘆了一聲「痴子。」
與她的母親如出一轍。
這一章算是過度為了介紹幾個新出場人物。
我覺得我應該整理一個《大漢嫣華》出場人物表了才能方便讓人弄清楚人物關系淚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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