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最後一次失足張嫣的腳傷加劇此後便在家中休養。
而對于那一晚長樂宮中生的慘刻往事眾人諱莫如深。當夜魯元初初接回狼狽的她嚇了一跳連連追問第二日後卻只是嘆了口氣由著她去了。
入了秋的長安楓葉經雨水打過一片鮮紅。
「荼蘼。」張嫣揚聲叫喚院中卻無人應答兩個貼身侍女都不知去向。
她無奈自己起身單足跳到窗邊放下支摘窗。于是室內便昏暗下來雨水打在窗上蒙著的油布之上沙沙作響很是靜謐。
「嚓」的一聲她點亮了燈。
置在案上的竹簡已經被適才飄進來的雨點打濕了一些。竹簡不能受潮若是經年如此那些連接竹片的韋繩便會漸漸腐爛終至散落。張嫣是惜書之人連忙取了搭在一邊的白手巾擦拭忽然愣了一愣。
那是《春秋左氏傳》中的名篇《鄭伯克段于鄢》︰
(莊公)遂置姜氏于城潁而誓之曰︰「不及黃泉無相見也!」既而悔之。……潁考叔諫曰︰「君何患焉?若闕地及泉隧而相見其誰曰不然?」公從之。入而賦︰「大隧之中其樂也融融。」姜出而賦︰「大隧之外其樂也泄泄。」遂為母子如初。
她垂眸天光在長長的睫毛下投下一片陰影。
院外荼蘼月兌下衣推門進室。遠遠的見了張嫣連忙道「天氣涼娘子怎麼下床了。」
她抬頭問道「你們適才去哪里了?」
「長公主擔心娘子身體。特意招了荼蘼和我去問問。」解憂上前將厚實秋衣披上張嫣肩頭笑著解釋道。
「嗯。」張嫣點點頭……
她知道魯元這一陣子實在很辛苦。當日戚夫人暴死于長樂前殿多年夙敵死于面前呂後非但沒有欣喜反而怒癲命人作踐戚夫人遺體。卻正被趕來地皇帝親眼撞見。
劉盈無法接受躺在地上血肉模糊死去的人就是過去漢宮中千嬌百媚的戚夫人呆立半響從齒縫中迸出一句「此非人所為也」拂袖回了未央宮。此後母子二人關系陷入比未和解前更僵硬的境地堪稱冰點。
而魯元奔波于二人之間又要撫慰剛強的太後母親又要勸解失意地皇帝弟弟還得為腳傷一直反復到如今還沒好這些日子以來心境也陰雨綿綿的張嫣懸心。縱然是將心操碎也還是日漸憔悴下去。
一轉眼戚夫人已經死去近三個月了。
「荼蘼」張嫣模了模肚子。道「我想吃岑娘做的鯽魚羹。」
「娘子」荼蘼露出歡喜笑容「你終于想吃東西了。」
這三個月來張嫣的胃口都很差每日里總要人三催五請才肯去吃飯又總是吃不了幾口就說吃不下了。請了大夫來看。也只是說這是心病還須養心別無她法。魯元不信也曾壓著她吃了一碗藕羹卻不料轉身就吐的一干二淨反而比沒吃的時候更虛弱。嚇的魯元再也不敢多說什麼。
新作的鯽魚羹香味正好。吃到第二碗地時候。院外忽然響起急急的腳步聲抬起頭。便見魯元推門而入。
夜里魯元讓張敖去沈姬處歇息自帶著張嫣睡在正房。
「早知如此當日我該陪著嫣去的。也不至于讓你看到那些事情。」
「阿母說的哪里話。」張嫣淡淡道其實她倒慶幸當時在場的是自己就算是魯元的話也未必能比自己做的更好。
「其實」魯元嘆道「是戚夫人她自己不想活了。」
「永巷丞奉了母後懿旨準備奉送戚夫人去長陵一切準備停當就要出的時候戚夫人忽然提出欲拜見母後。當時母後剛過完大壽正是得意的時候人總是想在自己的對手面前炫耀自己地榮華。結果——」
「結果怎麼?」
魯元的聲音一緊「戚夫人不知道什麼時候藏了柄匕在袖中忽然就這麼拔出匕向母後刺去。也是她們當時離的有些遠母後又避的及時這才沒傷著可是卻也割碎了她地太後命服的一幅衣袖。」
「母後生性要強如何能容忍這個加上素日里對戚懿的新仇舊恨一齊爆出來才釀成當日慘劇。雖然雖然實在過分了一些但是——」
她總是我的母親。
血緣至親最後弄成這樣實非魯元所願。
「嗯。」魯元道「太後听說了你久病吩咐若見好了便進宮去見見她。」
她偏打量著女兒面上細微神情怕其上出現一絲半毫的不願。于是張嫣微微一笑應道「好。」
太陽光灑在宮廷夾道之中馬車緩緩馳過停在長信殿前下手一人在車下等候道「張娘子一向安好。」卻是蘇摩姑姑。
呂皇後升位太後之後蘇摩姑姑一向已經不親自出來接人的。
宮女打開簾子內殿中玄色深衣的貴婦抬起頭來張嫣喊了一聲「阿婆。」
嘴角微彎。
我早知道你是這樣的人有些事做了也是這樣沒做還是這樣……于是呂後意味深長地問道「好了?」
她笑道「好了。」
「好。」呂雉頷聲音微微贊賞「這才是好女兒身有男兒之氣。」復又轉為恨鐵不成鋼的懊惱「不像我那個兒子。反而效兒女狀。」
「舅舅怎麼了?」她抬眸關切的問。
「她——」呂後尷尬一咳顯然並不想提。
正在此時宮人稟相國蕭何太尉周勃在殿外求見。
張嫣避在屏風之後。听蕭何蒼老地聲音稟道「臣等來見太後想請太後去請陛下出來商討二十日後的歲大典以及之後的上計事宜。」
阿婆頓了一頓道「相國與太尉為國忠心哀家知道。只是陛下病篤。實是不宜勞神一應事體按往年慣例便是。」
「可有太醫診斷及起居錄?」
「怎麼?」呂後地聲音揚起來「相國不信哀家?」後繞過屏風瞧見外孫女跪坐于榻眸微垂似乎在思索著什麼整個人分外沉靜。
「在想什麼?阿嫣。」她喚道。
「嗯——皇帝舅舅地病。到底怎麼樣?」
呂後哼了一聲惱地緊「他地病早好了。只是像斷了脊梁骨似的荒廢朝政。整日里廝混于後宮沉迷酒色長此以往如是掏空了身子可如何是好。」
張嫣微微怨懟早知如此何必當初?阿婆你若當真這麼在乎這個兒子。又怎麼舍得一而再再而三的傷害他?
「阿婆」她想了想道「我想去看看皇帝舅舅。」
「也許。我有法子讓他振作。」
她一路通行無阻的穿過未央宮。直到遇到皇帝身邊的御前總管宦官長騮。
「陛下現在在何處?」她問聲音清脆利落。
「那個。」宿日清持穩重的長騮今日里面色卻著實有些尷尬「陛下現在還在寢殿之中尚未起身。張娘子不宜進去。」
「什麼」張嫣吃了一驚回頭瞧了瞧天色「日已近中天都這個時辰了皇帝舅舅還沒起身?」
「舅舅不是每日都要晨起騎射的麼?」
「那是從前地事了。」長騮嘆了口氣無奈道「從……那日起陛下就再沒那個心思了。」
她抱著肘在寢殿門前侯了一會兒不知道為什麼心中忽然孕起了一股怒氣當怒氣越來越增長的時候她跳起來回頭瞪著長騮道「你去催他起來啦。」
「張娘子」長騮苦笑道「你這不是為難奴婢麼奴婢哪有這個膽子?」
她跺跺腳干脆自己進殿。
殿門前的戍衛執戟交叉相攔生硬道「陛下寢殿他人不得擅闖。」
張嫣從袖中取出太後手書詔令揚眉道「我奉太後之命而來誰敢攔我?」
「這……」呂太後積威之下兩人便神色遲疑手中戟也有所松動。
「既是太後的意思」長騮揮袖道「你們還不讓開。」
論及揣測年輕的皇帝的心意未央宮中無人能及自太子潛邸之時便追隨在太子左右的長騮公公侍衛們便推開一步讓出殿門。
「長騮公公。」身邊的小內侍白著一張臉輕輕道「這樣不太好吧。」卻在長騮的瞪視中低下頭不再言語。
長騮憂慮的看了承明殿一眼在廣袖地遮掩下微微將手握緊。
無論如何他不希望陛下一直這麼頹廢下去如果有人能夠敲醒他哪怕只是可能他也願意去試一試。
作為後宮中皇帝的寢殿。承明殿出乎意料的「簡樸」。玄色的帷幄緩緩地垂下來寬廣御榻之上穿著白色中衣的少年側身熟睡雙眼之下帶著淡淡的青色面上神情卻像個孩子。而空氣中四布一種秣淡的麝香味讓人迷魅而暈眩而當初伏近少年身邊所觸清冽的甘松香卻淡到無跡可尋。
張嫣忽然間就心浮氣躁上前狠去推他的肩膀「起來了太陽都曬了。」
如是推了幾下劉盈終于醒轉只當身邊的是昨夜侍寢的宮人沒有睜開眼楮伸手將她摟到面前欲要親吻眉眼。
少女頰上幽香聞在鼻尖清甜可掬。
字數過預算我本來以為可以在這章內把這個場景寫完地。
畫圈圈其實就是為了這個場景我才將戚夫人寫掛掉的。
本來的章節名打算叫「錯吻」不過後來覺得太直白啊太直白就改成了現在的版本(似乎有些香艷?)呃不可避免的想起那有名的《十香詞》︰「芙蓉失新艷蓮花落故妝;兩般總堪比可似粉腮香。」(這個不吉利略過。)
那麼那麼星星眼我繼續沉下去寫下面地場景乃們粉紅票鼓勵一下可好?今天是四月第一天新一個月地粉紅票開始使用請支持一下按本頁面下的「推薦推薦票支持作者」一步到位方便快捷。
如果你有多張粉紅票那麼可以考慮全部投給我也可以只投一部分不過江還是期望多多益善。
最後如果還有空順便投點推薦票吧。
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