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舍之中劉盈坐在上座淡淡問道「你可知道阿嫣如今在哪兒?」
「表舅」抱著劍站在室中的少年吊兒郎當的笑道「阿嫣小表妹此時不是應當在長安的未央宮麼?你怎麼會問起我來了?」
(注︰雖然阿嫣叫劉盈舅舅但不代表劉盈就阿嫣這麼一個外甥哦。遁走。)
劉盈握著茶盞的指尖因微微用力而白眯了眯眼楮忽然冷笑道「呂憫你認為朕會在什麼都不知道的情況下來雲中找你?你要是不說的話可以朕也不用治你的欺君之罪你父親一直沒有放棄找你回去的打算朕只需要說一句話你以為你還能過這種游俠的清閑安生的日子麼?」
「好好好。」呂憫頓時面上變色無奈道「我說就是。」
這一對夫婦平日里看起來都和善的很誰知一到關頭威脅起人來都是直點人的死穴。
呂憫是呂家長房嫡孫論起來他的父親是魯元與劉盈的表兄因此應喚劉盈一身表舅。他自幼聰敏但是不喜長安城中的鉤心斗角的權利傾軋反而更喜歡十年載酒江湖行的浪蕩十三歲那年離家出行被當時呂家的當家人建成侯呂釋之也就是他的叔祖給捉了回去。
叔祖對他寄予厚望尚指望他日後擔起家族重任來如何肯放他做什麼游俠?然而那個年紀的少年最是倔強不過。寧死不肯低頭。最後鬧到呂後面前。
論理呂後說出嫁了的女子無權再管娘家地事的。但是當一個女子坐到了皇後這個位置什麼樣的理都要靠邊站-小-說-網
呂後給了他自由。
「長安風雲變幻我們雖竭盡全力要保住盈兒的儲位。但是也要做一朝不幸的準備。」長樂宮中當時地呂皇後淡淡的說服兄長「讓他隨心意去吧也當是給我們呂家留一條後路。」
阿嫣小表妹對不住了。呂憫在心中道不是做表哥的不想幫你實在是皇權壓死人他一介做人臣子和晚輩的。不敢違抗婬威。你他日若要算賬記得要找對正主啊。
「我是在去年九月的時候函谷關遇到阿嫣表妹……唔皇後娘娘的。」瞧見了劉盈不滿的目光呂憫機敏的改口。
時隔半年他回想起函谷關前偶遇張嫣之時依舊覺得驚悸。
當日他路過函谷關遠遠地見了一伙強人攔著一輛牛車打劫游俠之人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當即上前將那些強人驅散。其實這群人不過是一群小小的流匪而已只不過面對對方一個老車夫以及一個柔弱驚怯的少年亦是恃強凌弱。然後倚老賣老的教訓少年道「小小年紀既敢孤身趕路。真不知道你是大膽還是沒有腦子?還是你真以為隨便扮一扮男裝就能讓人都當你是男子不成?眉清目秀的誰看一眼都知道你是女子。」
少女不滿的撇了撇唇詢問老車夫而車夫尷尬的笑了笑轉過頭去想來也是早就覺了只是給她面子一直沒有說破。
他見狀嗤笑。卻听少女跺了跺腳道「誰稀罕你救人?就是沒有你我也有法子對付他們的。」翻袖取出一把貼臂的匕輕輕拔出鞘鏘的一聲。可見刃鋒寒氣森森。當是當世寶器削鐵如泥。
呂憫呆了呆。又道「有兵器又有什麼用?你嬌嬌弱弱地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只怕仗著匕別人也依舊能擒下你。
他不料少女竟點點頭笑道「也是。所以我懷中還帶了特意配制的迷藥撒出去自然能將他們迷倒。」
呂憫微微錯愕揉著額頭不甘心道「還是沒腦子。你我不過一面之緣便將一切後著都告訴了我不怕我其實是壞人翻臉無情麼?」
少女嫣然笑道「我又不是見了誰都這麼推心置月復不是見了熟人麼?」
「呃。」呂憫仔細瞧少女的容顏果然很有些眼熟一時卻想不起她是誰來耳中听得少女轉對車夫道「累阿同伯受驚我在此賠罪多謝阿同伯一路上送我前來。這是未付的車資剩下地路我跟著我表哥就行了。」
「喂。」呂憫愕然「你是我哪門子表妹?」
她回過頭來嫣然道「你是周呂侯一房長孫名呂憫六歲的時候拜季布為師學習劍技七歲的時候被師兄打碎了一個門牙哭著回家說不學了卻被你母親給斥罵八歲的時候……」
「好了好了。」呂憫連忙喊停「我信你是我表妹了。」
她輕揖笑道「正如表哥所說江湖險惡表哥就忍心見我一個弱女子獨自奔波?」
函谷關外的小城傳舍之中呂憫安置下來將腦海中的七大姑八大姨都過了一遍實在想不起自己有一個這般年紀刁鑽古怪的表妹。忽听得隔壁敲門聲推開門見少女換了一件藍色綢緞男裝也將臉上涂抹的草木灰洗了一個干淨露出來一張清艷如芙蕖地臉頰。
「表哥安好。」她笑了一笑杏核一樣的明眸微微眯起宛如彎月左頰之上一個酒窩若隱若現。
一瞬間面前這張嬌顏與記憶中小時候的某張容顏重合起來呂憫恍然叫出了口「阿嫣?」
果然是女大十八變他離開長安的時候阿嫣不過還是個孩子。如今再見竟是清艷讓人不敢逼視。
他的父親與長公主是表兄妹論起來張嫣的確算是自己地表妹。
實在不怪自己剛才一直想不到她頭上去。他縱然游蕩在江湖也听說了今上四年冬日地那場大婚宣平侯長女嫁入未央宮成為母儀天下的皇後。
誰能夠想到此時明明應當身在未央宮地皇後。卻忽然布衣出現在函谷關。
「皇後娘娘你怎麼會在這兒?」呂憫忍不住問道。
「我已經不是皇後了。」張嫣低眉淡淡道。
「什麼意思?」他愕然。
她淡淡道「我既然出了未央宮便自然當不了皇後了。」神色憫然仿佛再說著今天天氣很好啊一樣不相干的事情。
「可是陛下怎麼說?他就這麼不管麼?」
「不要提他。」張嫣刷地一聲摞下了臉子明顯的不想多談。
呂憫飛快的思索。無論如何以兩家的親緣既然他遇到了張嫣自然不能置之不理任由她一個人在外游蕩若真出了個三長兩短呂後陛下還有魯元長公主都饒不了他。
但是他也不能真的順著張嫣的心意胡鬧不如。到下一個大城……
「表哥」張嫣甜甜道「你要是出賣我的話我就去和馨姐姐說。說你喜歡她要娶她。」
「別。」
呂憫立時頭大了。
田馨是他母家表妹父親亦是當年助高帝成就大業的一名功臣。她自幼對他有情又因兩家門當戶對家中長輩很是看好他們地婚事。當年自己堅持要離家也有一定想要逃避馨兒的目的在。
好容易這些年田馨因為離別的原因心灰意冷。他還想著只要再撐幾年。待到馨兒出嫁自己便自然不用再怕了。如果這個時候任由張嫣插上一腳他還真怕田馨來一個千里追「夫」。
「那皇後娘娘這是打算……?」
「不要叫我皇後娘娘。」張嫣低迷道「表哥叫我阿嫣就好。我想去雁門郡勞表哥送我去。」
此後十數日他送張嫣一路前行。特意留心了一路上各城的朝廷邸報。都沒有尋到任何有關于廢後的詔書不由得驚疑不定。看著身邊張嫣面上淡淡的神情不知道究竟是出了什麼事情。
再將近雁門郡的一個夜晚呂憫中夜推窗看見張嫣獨自一人坐在傳舍庭院中默默的飲酒。
越往北走天氣越寒冷初冬的夜晚有淡淡地霜色指尖凍到和倚著的花樹一樣冰涼的張嫣仰頭看著蒼藍的夜空天上地星辰仿佛凍起來。極遠又極近一伸出手來就可以觸模到。
呂憫看著張嫣茫然的樣子不禁也有些心疼。就好像當年的自己明明是自己選擇的出走但有時候回望長安呂氏門楣 赫卻覺得自己被拋棄了。
張嫣忽然覺得肩頭一暖愣了一愣抬起頭來看見呂憫微笑的臉「天氣涼阿嫣可否分我一口酒暖暖身子?」
她笑了一笑。
那一天夜里張嫣喝了很多的酒終于迷迷蒙蒙道「舅舅不要我了所以我也不要他了。」
「那麼」呂憫問她道「你日後打算如何呢?」
「我啊」張嫣喝了一口酒笑道「我想找一個沒有人認識我的地方悄悄的居住下來也許等到三五年後能夠遇到一個憨厚地人他待我很好我也有些喜歡他然後我們就可以一起白頭到老。」
阿嫣說這話的時候神情有點淡淡的蒼涼那個神情很是動人以至于呂憫忍不住沖動月兌口問道「那麼我有沒有榮幸做這樣的一個人呢?」
我會待你很好。
你可有一點喜歡我?
西漢帝後中唯有她的陵寢規制過貴為天子的丈夫;同樣是帝位更迭家族覆滅張嫣幽居北宮悄然辭世她安居長信尊崇始終。晦澀地古文下未必全是嚴肅地歷史《長樂夜未央》看看作者如何一本正經地用史料演繹漢宮秘史(其實我更願意稱之為JQ)。書號︰1226527作者︰易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