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施主,你這手字實在是太漂亮了…比方丈師傅的都還要好,你…你真的只有八歲嗎?…」
…
這個問題問得蕭讓很無奈。自己的心確實已經不是八歲了,可是身體卻還是八歲啊。你說這個問題要怎麼回答才好?
好在,戒念小和尚也不過多的糾纏,原來他之所以會說那一句話,不過只是因為太喜歡蕭讓的那一手字了而已,所以不由自主地感嘆了一下。與詩賦相比,書體對于他而言是陌生的,所以他雖然覺得蕭讓的那手字很漂亮,可是卻沒有過多的追問。這倒是省了蕭讓不少的事。
寫完了那首《小池》以後,蕭讓的體力也耗盡得差不多了,于是就讓戒念把他送回了里屋。——還是沒能痊愈啊,所以這才多活動了一會就感覺到勞累了。當然,這其中還有非常重要的一點原因就是,這具身體素質太差了,估計以往就是一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主。沒有良好的鍛煉的話,又哪里來強壯的身子骨?
「不行,以後可得好好地鍛煉一下…」
重新躺回到床上以後的蕭讓在心里暗暗地想道。他可沒有忘記這樣的一件事啊,那就是在十多年之後,這個天下將再度陷入戰亂當中。沒有好的身體,到那個時候估計就是逃命也逃不快的。
……
「小施主,今天你給小僧吟了這麼好的一首詩,又幫小僧抄寫了下來。小僧無以為報,就把這個送給你吧…」
說著,戒念在自己的兜里搗鼓了一陣,最後拿出了一塊亮晶晶的東西說道。
「咦?…這是…」
蕭讓听到戒念的話,一開始是準備拒絕的,可是才剛想開口,他的目光就被戒念拿出來的物體所吸引住了。
「這是一塊玻璃?…」
蕭讓接過戒念手里的東西,放到自己的眼前端詳了一會,略有些懷豫地說道。
「玻璃?小施主,玻璃是何物?…」
戒念就站在他身旁,听到他說的話很奇怪地問道。
「啊?這個…」
于是蕭讓這才回想起來,在古代是沒有玻璃這個詞的,而是叫做「琉璃」。ヾ
「…呵呵,我是說琉璃。戒念師傅,這玻璃,你是從哪里得來的?…」
蕭讓有些好奇地問道。玻璃這東西,在現代里那當然是很常見的。可在這古代里,那絕對是一個稀罕物件啊,價格上也肯定是不菲的。他是很好奇戒念這樣的一個小和尚到底是從哪里得來這樣的一塊玻璃的。
「哦。這是兩年多前住在寺里的一位施主留給小僧的。他當時重病,在寺里住了三月余,最後辭世…」
戒念說得很淡然,可蕭讓卻從中听出了不同尋常的東西。「重病,在寺里住有三月有余?」很明顯當時應該也是戒念這個小沙彌在照顧他的吧。就好像他現在照顧自己一樣。估計是那個人知道自己命不久已了,所以出于對戒念這個小沙彌的感激,于是就把這塊價值不菲的琉璃送給了戒念吧…
想明白了這一點之後,蕭讓很快說道了︰「原來如此,戒念師傅。這琉璃太貴重了,小子不敢接受。您還是收回去吧…」
玻璃在這個時代確實是「貴重」的物件,可是對于蕭讓這個從現代來穿越來的人來講,那只不過是一件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東西而已,就算價值是不怎麼貴重,他也是不會怎麼在乎的。
可他不在乎,不代表著其他人也不在乎呢。最起碼他能看得出來,戒念這個小和尚就是很喜歡這塊玻璃的,要不然的話,他也不會拿出來送給自己了吧?
「阿彌陀佛!小施主,小僧是出家人。出家人的眼里是不分貴賤的,所以請你還是收下吧!要不然的話,施主所寫的《小池》,小僧也不敢要了…」
「呵呵…」
戒念學著那些老和尚「老氣橫秋」的模樣頓時逗樂了蕭讓,見他一再堅持,蕭讓也就不再客氣了。這戒念說得也對啊,所謂貴賤,那不過是世俗人對于世俗物的看法而已。真正的出家人眼里,哪有什麼貴賤之分?既然是如此的話,那自己受了他這塊琉璃也無妨吧?——他其實也是因為心里對這塊玻璃感覺不到什麼「貴重」的感覺,所以這才答應下來的。
「…如此,小施主,你請安歇,小憎告退了。」
得到蕭讓的同意之後,戒念高高興興地捧著那幅寫有《小池》的畫卷就走了。他的眼里確實是沒有什麼「貴賤之分」的,可是卻是有「喜好之分」呢。這不,這一首詩在他的心里就遠遠比那塊琉璃來得重要了,所以,他這個時候才會高興成那樣。
……
「唉,這整天躺在床上,這不是辦法啊…」
前面已經睡過四個時辰了,所以這下子蕭讓雖然全身無力,可是再想睡卻是睡不著的了。于是他只好睜著眼在那里想事情。
「明天,暫時還是不下山吧…」
他的心里突然間這麼想道。之所以會這麼想,主要原因是因為他聯想到了,自己的身體狀況恐怕是還不足以支撐下山的。前面他一直想減輕父親蕭林的辛苦,所以才一心想著要下山而已。可他沒有想到,這下山也是極不容易的。好幾百米的高山呢,蕭林一個人上下山就足夠辛苦的了,背著他不是更加難嗎?他都有點不敢想像,幾天以前,蕭林一個人究竟是如何把他從幾百米下的山腳背到山上的。
這個過程想必是極度的艱辛吧?想到這里,他的心里一陣酸楚。這窮人在亂世之中就是命如草芥,可在盛世中,也未必能活得有多好。這不正印證了這麼一句話嗎?「興,百姓苦,亡,百姓苦。」
「不行,不能這樣下去…」
蕭讓的眼楮里突然射出了一絲精光,沒有錯,他在附身到這個身體以前,這個家確實是過得如此艱難的,可是自己既然來到了這里,成為了這個家的一份子,那怎麼還能讓這樣的事情繼續下去?
不可以,當然不可以。亂世在不久之後就要到來了,自己就算是不求功名利祿,那也絕對要保證自己的父親的安全。這是願望,也是底線。一想到這里,他心里的斗志之火就「騰」的一聲燃燒起來了。當然,這些都是後事了。眼前最迫切需要解決的問題,就是離開鄭家,離開滎陽。
沒錯,按照他的祖父甚至是父親的願望來講,他最好的選擇還是留在鄭家,然後想辦法在四年之後娶到鄭氏的小姐,從此成為鄭氏的一員的。可是,他自己卻不那麼想。或者說,在他融合了一個來自一千四百年之後的靈魂之後,他就不那麼想了。
寄人籬下的生活是難熬的,沒有自尊,沒有希望。這對于一個來自現代的人來講,那將是多大的一個痛苦?況且,承受這個痛苦的人不僅僅是他自己,還有那個疼愛他到極點的父親。讓自己的父親在人前卑恭屈膝?這豈是人子所為?
「只是…這應該如何著手?…」
想到這一點,蕭讓的眉頭快要皺成一團了。要離開鄭氏,當務之急應該是要賺到足夠的錢。要不然的話,離開了鄭家,難不成要帶著老父親流落街頭嗎?那豈不是更加的不孝?
可這要在短時間之間賺到一大筆錢談何容易?
倒不是說他的腦子里沒有賺錢的法子,在一千四百年後的現代,商業的手段是多麼的發達?他沒有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嗎?只要用心地去想的話,總能想到一兩個賺錢的法子的。可是現在的問題是,他太小了。今年不過只是八歲而已,個頭也是長得不高。看上去就跟個六七歲的小董似的。你說就憑著他這樣的身體,他能做得了什麼事情?
當然,他也可以選擇去勸說他的父親蕭林跟著他干。可是,說實在話,他自己是完全沒有把握能夠說服蕭林的。你想啊,一個八歲的小童,他所說出來的話,有幾個人會相信?
「咦?…等會…」
苦惱中的蕭讓突然注意到放在自己床邊的那塊玻璃,于是他的腦海里突然就是靈光一閃了。是啊,自己怎麼沒有想到這個?玻璃在這個時代是少見的,最起碼也能值得好幾貫的錢吧?只是…只有幾貫錢,足夠了嗎?…
蕭讓的高興勁沒能維持多久,很快就變回原先的狀態了。幾貫的錢,倒是足夠他們父子二人從滎陽趕到另外一個城市的路上花銷的。可是過去了以後呢?怎麼辦?難不成要乞討為生?這根本是不可想象的事情嘛。
「琉璃…琉璃,怎麼能提高它的價值呢?…」
蕭讓一時陷入了苦思當中。眼前的這塊琉璃,個頭大概有一個成人巴掌的大小。它呈圓形狀,雖然不那麼的規則,可是卻扁而平,表面也比較光滑…ゝ
「咦?等會,扁而平,表面還比較光滑?那不是可以用來做鏡子嗎?…」
他突然想到了這一點,于是頓時就是大喜。鏡子這東西好啊,比現在常人家里所使用的銅鏡好了不知道多少倍,同時也清晰不知道多少倍。蕭讓有這個自信,只要自己手里有一塊鏡子的話,那是絕對能賣個好價錢的,很可能三五百貫都不在話下。
注釋︰
ヾ「琉璃」一詞最早出現在西漢桓寬的《鹽鐵論》中,「…而璧玉、珊瑚、琉璃成為國之寶。」琉璃這一名稱一直沿用到明代。有些地區現代還在使用。
ゝ根據考古資料,最遲在北魏時期,中國已掌握玻璃吹制技術,可以吹制器形較大的薄壁玻璃容器。所以,隋代中出現巴掌大小,表面比較光滑的單色玻璃是有可能的。劇情需要,大家請不要深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