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呀……你這稟性,生生讓父皇給慣壞了。今日羌國使臣前來拜見,奉上很多禮物,其中有一份是羌國狼主指名要贈給你的。」父皇慈愛地道。
一听說禮物,四公主立刻來了精神,不消父王吩咐「平身」,早就和小時候一樣爬上父親的膝頭,勾住他的脖子,笑嘻嘻地說道︰
「那些蠻人能送我什麼禮物啊,別是些獸皮之流的。」
父皇此刻也是面帶微笑,眼神流露出寵溺的神情,溫聲道︰
「羌族雖然地處蠻荒不毛之地,卻也是有些中土不曾見到的稀罕物件,譬如說,狼主這次贈你的血玉梳,還有一整套的血玉頭飾佩件,都是難得一見的珍品。」
父皇一抬手,示意左右把物品呈上來。
四公主拿起玉梳把玩著,玉梳渾然天成,紅而通明,紋理自然,握在手里,溫潤異常,與身體溫度無異。四公主最是喜歡稀奇古怪的東西,看著巴掌大小的玉梳圓潤喜人,自然拿起來想要給自己梳梳頭發。
有人遞上她的梳妝盒,幫她打開鏡子,她對著銅鏡攤開烏雲鬢,握著長發的末梢,愛惜地梳理起來。女乃娘徐夫人站在她身後,笑道︰
「妾身听說蠻族有個規矩,送姑娘梳子,是送定情物,暗示結發之緣。」
四公主撇嘴一笑,道︰
「那些蠻人還懂得‘結發’的典故?」
「妾身也是听人家說,信不得的。」
四公主臉色微變,舉著手里的玉梳瞧了又瞧,忽然之間一揚手,把梳子猛地擲在地上,玉梳著地,立刻跌成兩半。四公主氣呼呼地嚷道︰
「羌人狡猾,我不要他們的東西,丟掉,統統給我丟掉!」
父皇坐在她對面,本來是笑吟吟地看著她梳頭,怎料想她做下如此舉措,怫然變色,怒道︰
「慕容雲,你大膽!」
「我不管,反正我不要嫁。」四公主完全不理會父王越來越難看的臉色,只管使小性子。
看到皇帝震怒,殿中之人齊刷刷跪下,連徐夫人也跟著跪下。這位徐夫人本是前驃騎大將軍徐達光之妻,十幾年前便是孀居一人,只因她身份高貴,出身豪門,她的親哥哥便是當朝宰相宇文錚,她的兒子也承了其父的職位做了驃騎小將軍。
皇帝欽點徐夫人入宮,做了襁褓之中四公主的乳母,名為乳母,實則是四公主的保護人。須知後宮之中,皇帝有時也無力護之周全,失去母妃扶持的皇子皇女自比別人多一層風險,更何況皇帝恩寵有加,旁人如何不嫉恨?
徐夫人自持身份,大著膽子磕了個頭,奏道︰
「臣妾萬死,願為公主請命,求官家開恩,不要允了羌人和親的條件,就算是答允,也犯不著讓公主的千金之軀流落塞外。屆時公主遠離家鄉,孤苦無依,妾身只要想到這一層便心驚膽戰,感同身受。萬求官家三思!」
「求皇上開恩,求皇上三思。」
眾人心調一致,異口同聲跟隨徐夫人拜倒在地。
皇帝沉吟不語,徐夫人知道皇帝對此女不同尋常的恩寵,這與四公主那位神秘的母妃有關,關于她那名母妃更是頗具傳奇,人們只知道四公主,並不知道她的母妃是誰——她是從宮外抱回來的,而她的母妃仿佛從來不曾存在過。
宮中嬪妃的玉牒里沒有那個女人的名號,後妃紀里也沒人替那個女人記上一筆,她的母妃,是整個後宮最大的傳奇,也是最大的禁忌。曾有人懷疑過,皇帝的後宮主位虛設以待,為的就是這個女人。
徐夫人知道這位四公主的身份格外尊貴,見皇帝沒有露出不悅之色,便大著膽子求道︰
「皇上,妾身以為,公主已過及笄之年,理應論及婚嫁,不如早早替公主找個貼心的人家下嫁,方可斷了蠻族的念頭。」
她自以為說的得體,卻沒留意皇帝的嘴角浮出一絲極淡的笑容,神情有些捉模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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