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松之說的沒錯,蕭蘊確實是心儀于錦瑟,可這份感情他明白的太晚。
蕭蘊比楊松之年長,又是少年狀元,在大錦雲游所年,他原便早慧,經歷的又比同齡的世家公子們要多的多,雖尚年輕,可卻早過了年少輕狂的年歲。加之他原便是內斂而理智的人,一見傾心這樣的事就不是他此種性格和年紀會做出來的事情,在江州時,他和錦瑟的接觸並不算多,彼時他雖欣賞錦瑟,禁不住因她的不同而對她生出好奇和探究,關注和憐惜來,可卻也僅止于此。
即便在特定的壞境下,在特殊的情景下,面對錦瑟,他會有怦然而動之感,會覺一顆心好似被一片鴻毛輕輕地給掃了一下,波紋微瀾,然而當那種感覺過去,當他沉靜下來,因巨大的年齡差異,在他眼中,錦瑟便又成了一個特殊些的小姑娘,他甚至會因自己先前的古怪而自嘲一笑,一笑便真就放下了。也因此,在江州,他會幾次相幫錦瑟,轉瞬卻又能斷然地離開江州,淡出錦瑟的視線,因那時候的錦瑟不過是進了他的雙眼,卻遠遠未曾入得他的心。
重在鳳京相遇,蕭蘊尚未和錦瑟重逢,首先便听到了關于錦瑟武安侯府門前據理力爭的傳言,這叫知道錦瑟在姚家處境的蕭蘊愈發欣賞錦瑟的機智、聰穎、剛強、沉靜、勇敢……
再至皇宮相遇,意外地遇到黃立標欲對錦瑟不軌,蕭蘊分明早便到了,可他卻仍能冷眼旁觀,好奇地探究著錦瑟,這也是因為彼時他仍未心悅錦瑟,不得不說錦瑟劃破黃立標臉頰時,蕭蘊是當真被驚艷到了,若說先前的錦瑟不過是在特定的壞境下在他心湖中秋風落葉般掃過一陣微瀾,那麼那日的錦瑟便如一顆石頭,敲開了冰封的湖面,擲地有聲地在他心湖中擊起了屬于一個女人的漩渦和波浪來。
這漩渦和波浪使得他其後不住地關注錦瑟,一次次地幫她助她,在江州時他是因錦瑟的柔弱而憐惜她,幫助她。此刻的錦瑟已然有了廖家人可以依靠,他再幫再助已然是為他自己的一顆心,一顆在點點滴滴中不斷接納一個女子的那顆心。
其後因柳克庸,錦瑟補畫一事使得蕭蘊再次有機會近距離接觸錦瑟,他在兩人不多的言談中發現兩人的志趣喜好竟有許多相同,這個發現自然無可避免的加重了他對錦瑟的好感。
直至柳園再遇,瞧見錦瑟俏麗地在柳老太君面前討好賣乖,和她一起在柳園的美景中並肩而行,在蕭蘊借稱頌師父師母感情而念出那首鳳求凰時,他已很清楚自己動心動情了。也是在那時候,他對錦瑟的感情才最終明朗了起來。
蕭蘊打馬到柳府確實是為了提親一事,他要請柳老太君為他做冰人說和此門親事。
蕭蘊一路直奔柳府,待見到柳老太君便直接向她表明了所來目的,柳老太君听聞他竟是要求自己做個冰人前往說和他和錦瑟的婚事,一愣便笑出聲來。
見蕭蘊面龐微紅,柳老太君更是樂不自禁,好容易瞧見蕭蘊有此種羞澀之情,再想著錦瑟的種種好來,還有那日兩人琴簫和鳴的情景,柳老太君少不得打趣了蕭蘊兩句,言語間對這件事卻是再贊成不過的了。
柳老太君是沒道理反對的,她一直拿蕭蘊當半個兒子,而錦瑟雖識得時間尚短,可她卻極為喜愛她,兩人更是有種忘年交之感。加之錦瑟前兩天送來一名大夫,這兩日她用大夫的方子病情竟有所好轉,更使得她對錦瑟不同起來,在柳老太君眼中,錦瑟當真也是樣樣都好的,和蕭蘊更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柳老太君滿口應下,笑的合不攏嘴,已然決定翌日便按照蕭蘊的意思去尋江安縣主。
此時的廖府中,鎮國公夫人和江寧侯夫人已被廖老太君親自送出了松鶴院,這兩門親事廖老太君皆是中意的,若是兩家分頭來提親,指不定廖老太君當日便能拍案,可如今兩家一起說上門來,廖老太君自然一門也不能應。
兩位夫人顯然也知此點,故而豐樂侯夫人離開沒多久,她們便也只略坐了坐便告了辭,只待廖老太君的消息。說起來,廖老太君對錦瑟的婚事原本是有打算的,只願尋個普通人家的好後生,未曾考慮江寧侯府和蕭家這樣的門第,這也是她恐嫁的高了,錦瑟會受委屈之故。
然而如今江寧侯夫人和鎮國公夫人態度都擺的極低,江寧侯府和蕭府又皆是門風清正的人家,瞧的出江寧侯夫人是真心喜歡錦瑟,而鎮國公夫人也是拿定了主意蕭府會贊同這門親事,這樣的話,這親事便沒什麼不能結的。
江寧侯府,有了侯夫人的保證,平樂郡主的照顧,錦瑟應該不會受委屈。然這蕭家也是清貴人家,江安縣主為人大度寬厚,更重要的當日柳園琴簫和鳴那一幕也入了廖老太君的眼,對蕭蘊廖老太君是極滿意的。這倒使得廖老太君喜出望外,兩邊兒皆掂量不定了。
到了晚上,廖老太君將此事告知廖老太爺,廖老太爺也說極好,不管是哪家都是良緣,只想著錦瑟在姻緣一事上已遭過波折,故而叫廖老太君再好好想想,千萬不可疏忽大意,再釀錯誤。他又念著錦瑟剛剛退親沒多久,恐這便再定親她會接受不了,便又囑托廖老太君最好也能問問錦瑟的意思。
而錦瑟知曉提親一事卻已是翌日上午,廖老太君親自將此事告知的錦瑟,她說話時目光中充滿了愛憐,用溫暖的手撫著她的長發,道︰「此事原是不該告訴你的,告訴你也不合規矩。可是按說外祖母也沒為你做主的資格,這婚姻之事歷來是父母之命……如今卻只得由外祖母來操辦,外祖母知道你是個有主意的,江寧侯府和蕭府你都是去過的,這親事外祖母便不和你細說好壞。武安侯府一事只怕你心中還留著傷疤,所以此事外祖母破例問問你,微微也莫不好意思,女子嫁人乃是一輩子的大事,我的微微這般好,理應得到最好的姻緣。那李家的二公子和蕭家公子微微都是見過的,兩人年紀也相差無多,雖是較你大些,卻更好,外祖母會留微微及笄出嫁,微微也不必不安,這事若有什麼想法可直接告訴外祖母。」
錦瑟昨日便知鎮國公夫人等來拜訪之事,原還想著廖老太君會喚她們幾個姑娘過來,誰知兩位夫人很快便告辭了,昨兒傍晚來松鶴院問安,錦瑟便覺廖老太君和海氏幾個舅母瞧她的目光有些奇怪,如今听聞鎮國公夫人和江寧侯夫人竟然都是來提親的,她不覺怔住,垂頭听著廖老太君的話,半響無語。
廖老太君只當錦瑟是害羞,也不催她,只笑著拍了拍她的手,錦瑟方道︰「兩位姐姐尚未定親,怎麼也輪不到微微啊,母親出閣時已十七,大姐姐更晚,十八方嫁……微微在江州這幾年受了不少苦,如今回到外祖母身邊哪里都不想去,只望著能多陪伴外祖母幾年,文青年紀尚小,我……我不想定親。」
廖老太君聞言便道︰「你母親身子弱,外祖母才多留了她兩年。你大姐姐是因你大姐夫守孝這才推遲了婚期,女子的婚事是要看個緣字的,有了好親事豈有往外推的道理?你三姐姐和四姐姐的親事有她們各自的母親為她們操辦,不必外祖母費心,你在家中雖是最小的,可你的親事不是外祖母敲定了便行的,還要知會了姚家族中,那邊也同意了方可,這樣便是你越過你兩位姐姐早定親也不算違了規矩。」
錦瑟听廖老太君的意思分明是很滿意這兩門親事,當即便感頭皮發麻,可她心中藏著的那些心事卻是半句也不能告訴老太君的,她心底嘆了一聲,方羞澀地道︰「微微沒有什麼想法,都听外祖母的。」
廖老太君見她如此又問了兩句,錦瑟卻一直都是這個說辭,廖老太君便又蹙眉瞧了她兩眼令她退下了,瞧著錦瑟的身影繞過碧紗櫥不見,廖老太君才心下納納地道,微微這丫頭分明對這兩門親事都不熱衷,難道心里當真因武安侯府的事兒傷著了?
蕭府,江安縣主正和柳老太君坐著吃茶,兩人聊了一陣,柳老太君便接過身旁藍嬤嬤奉上的一盅自柳府帶來的白玉蜜梨膏來細細用著,笑著道︰「我這身子你也是知道的,總是覺著口渴難耐,這白玉蜜梨膏是錦瑟那丫頭尋的方子,專門除了方子中的甜食,又加了有甜味卻不含糖料的中藥,吃起來不僅爽口解渴,還能治病,連日來用著這糕點,竟是離不開了。這些天又吃著廖府尋來良醫的方子,這病竟輕減了不少,人也精神了許多。這白玉蜜梨膏偶感了風寒,也能食用,極醒神,又能治咳嗽,不若便叫藍嬤嬤留了方子,也叫廚娘做了你嘗嘗。」
當日錦瑟親自送了大夫到柳府去,只說是廖家四老爺從棉嶺回京時,曾听聞這大夫治得消渴癥,後錦瑟得知此事特意央四老爺尋來這大夫。彼時江安縣主剛好就在柳府之中,錦瑟除了送那大夫外,還將好容易補好的疏梅圖也帶了去,江安縣主雖不大懂畫,可瞧那副絲毫看不出修補痕跡的畫,還有柳老太君當時激動的神情,滿口的稱贊,便也對錦瑟高看了一眼。
後來錦瑟又討要了柳老太君花廳掛著的一副吳貞子的仕女圖,反將那疏梅圖送給了柳老太君,偏這仕女圖和疏梅圖一般都是珍寶名畫,只江安縣主卻知曉吳貞子的畫風柳老太君是不大喜歡的,見錦瑟分明是要送畫給柳老太君卻還繞此一彎,送的合理而又不叫收禮之人不安,江安縣主便更是欣賞她了。
江安縣主早知錦瑟是得了柳老太君高看的,聞言便笑著道︰「那孩子確實是個難得的,我也極是喜歡。這白玉蜜梨膏,當日蘊哥兒自柳府回來便送了方子去廚上,前兩日我便用過,確實極好,難得了姚姑娘一片玲瓏心思。」
柳老太君便眉開眼笑地放下了茶盅,拉了江安縣主的手,道︰「我便知你定也會喜歡這個孩子,今兒我來卻有一事想和你商量,正于這姚姑娘有關。」
柳老太君和江安縣主是極熟稔的,兩人說話原便很隨意,柳老太君直接便將來意給說了,道︰「蕭蘊是我看著長大的,雖說比我那大孫兒還要年幼幾歲,可他既喊我一聲師母,我便也拿他做半個兒子來待。他如今也老大不小,是該娶個媳婦了。微微這姑娘模樣好,難得的是有見地,品性佳,我瞧著兩個孩子是極有夫妻相的,坐在一起當真是天生的一對。」
江安縣主聞言便笑了,道︰「妻賢夫少禍,姚姑娘小小年紀便又幾分巾幗不讓須眉的硬氣,是個通透的姑娘,如今又養在廖老太君身邊,一準兒是沒錯的。我在江州時便見過這姑娘,當時還曾感嘆這姑娘嫁進武安侯府可惜了……卻不想如今竟是要做我的兒媳了,親事我是沒有意見的,只是您也知道,蘊哥兒是個倔的,這事我還得問問我們老爺和孩子的意思,若是不出意外,少不得請您做這冰人麻煩一場。」
江安縣主早在江州時便曾為錦瑟可惜過,只當時她見兒子對錦瑟的事上心,卻不贊同此事,還曾問過蕭蘊。可如今卻不同當日,一來錦瑟已解除了婚約,二來如今錦瑟有廖家做依靠,和鎮國公府、江寧侯府的關系也極不一般,境況已不比從前,再來,經過錦瑟進京後耳聞的這些事江安縣主越發覺得錦瑟難得,雖她年紀在江安縣主看來委實有些太小,可只要是好親,再等兩年也是無礙的。
江安縣主言罷柳老太君便笑了,將昨日蕭蘊到柳府一事說了,江安縣主一愣,隨即便也笑開了,道︰「這孩子可算是開了竅了,這樣我就放心了,料想我們老爺那里也不會有意見,如此我尋了好日子便將蘊哥兒的庚帖給您送過去。」
江安縣主和柳老太君便這樣將事情給拍定了,除了她們極看好這門親事外,如今還有一人正為此事高興著,那便是文青。
文青本便是極儒慕蕭蘊的,如今听到蕭蘊有可能成為自己的姐夫,自然是歡喜非常,一萬個贊同。他听到江寧侯夫人和鎮國公夫人一同提親一事,心就偏了,那李冠言雖也文武雙全,品貌出眾,可是和蕭蘊一比便成了莽夫,更何況那李家二公子分明早就心有所屬,文青覺著他根本就配不上自己無雙的姐姐,也就蕭蘊這樣博學又溫潤的男子才是姐姐的良配,想起當日柳園中的一幕,文青美的都合不攏嘴,心思轉了轉他便有了主意。
晚上丫鬟秀月伺候他躺下後,文青見她欲扭身去放床幃,便隨意地開口,道︰「秀月姐姐,我想要個石青色的荷包配姐姐新給我做的那件春衫,姐姐這兩日閑了能幫我做個嗎?」
秀月原是廖老太君身邊的二等丫鬟,極為敦厚心細,文青進府後便撥了她過來伺候,她听了文青的話自然笑著應了,文青卻又一骨碌地坐起身來,道︰「我不要那五子登科的花樣,也不喜青竹勁松之類的,都瞧膩了,姐姐給我繡個鴛鴦戲水的吧,我瞧那個便極好。」
秀月听罷一愣,愕了下這才噗嗤一聲笑了,道︰「小少爺不知道嗎,那鴛鴦戲水的荷包都是娶了妻的老爺們方會戴的,是家中娘子才能送的物件,小少爺若是瞧著喜歡就趕緊長大,等將來娶了少女乃女乃,少女乃女乃自會繡那樣的荷包給小少爺戴。」
文青卻紅了臉,故作別扭地轉過身用被子蒙了頭,卻嘟囔道︰「我不要了便是……」秀月見此以為文青是害了羞,誰知便聞他又道,「不願給我繡不繡便是,何故騙人,李家二哥哥也沒大婚,不也用這樣的荷包……」
秀月聞言一愣,隨即蹙眉,忙道︰「小少爺說的哪個李家二哥哥?奴婢怎敢欺騙小少爺,小少爺不信奴婢,明兒自可問老太君或表小姐。」
文青這才將被子拉下來露出腦袋,道︰「就是江寧侯府的李二哥,上回我和幾位哥哥一起到京郊騎馬,就從李二哥的懷中掉出這麼個荷包,李二哥還不叫我看,慌慌張張就收回懷中去了,寶貝的什麼似的呢。」
秀月聞言再度怔住,又確認了一回,見文青不耐煩了這才笑著哄了兩聲,放下幔帳退出屋去。
此刻的夕華院中,一輪明月當空,飛彩凝輝地灑落一地銀光。內室的窗戶被推開,錦瑟站在窗邊凝望著院中清涼的夜色微微出神,肩膀一暖,她回頭卻見白芷不知何時已悄然站在了身後將一件猩猩氈的大氅披在了她的肩頭。
錦瑟這才回過神來,攏了攏大氅,執起窗邊條案上的剪刀修剪起放在窗戶上的那盤春蘭來,白芷見錦瑟深思恍惚,咬了咬唇還是忍不住道︰「姑娘是不是在想老太君所說之事?奴婢覺著姑娘和蕭公子才是……」
白芷話尚未說完,錦瑟便歪著頭斜睨了她一眼,對上錦瑟清澈幽深的眸子,白芷的話便有些說不下去了,見錦瑟移開眸子,她才嘟著嘴道︰「一條是光明大道,一條是布滿荊棘的羊腸小道,哪條路更好走不是明擺著的嘛,姑娘怎也不為自己多想想!」
錦瑟聞言心下嘆了一聲,剪掉一根多出的枝葉,這才捻起,點著白芷的鼻尖,笑著道︰「有所得便要有所舍,廣明大道固然是好,可身邊若然少了想要陪伴的人,便未必有羊腸小道一路走來舒心暢意。蕭府是好,可蕭府如今老太爺還健在,蕭家五房皆住在一處尚未分家,蕭蘊雖是長房嫡子,可同輩兄弟便足有十三個,更不必提姑娘們,他上頭兩位兄長一個娶的是寧國公家的顏郡主,一個娶的是武英殿大學士柳府的嫡長女,這樣的百年大族,于外人瞧一片祥和,可府邸中的勾心斗角只怕較之皇宮也不逞多讓,我這樣的身份嫁過去未必是好事。你只瞧見那條大道,可大道彼端到底是何風景卻還不一定呢。再說,你真當你家小姐人見人喜不成,說不定人家蕭公子還不稀罕你家姑娘呢……」
白芷聞言抬手拽了錦瑟手中的草葉,憤憤地哼了哼,道︰「姑娘又怎知那蕭公子不稀罕,分明就是被武英王給灌了**湯什麼都看不明白了!」
白芷言罷卻突聞一聲悠遠的簫聲隱隱約約地自遠方傳來,一聲聲清幽而纏綿地回響在夜色中,她一詫,正欲去扯錦瑟,卻見錦瑟神情微動,也正側耳傾听,分明已听到了那簫聲。
簫聲綿綿而來,款款敘述,彌漫在夜色中,若有若無,錦瑟凝神細听,只覺那簫聲似追憶,似訴說,幽幽緲緲、曲調纏綿,便是不懂音律的的人,想必也能听出簫音中所蘊涵的無限真情和愛意來,正是一首鳳求凰。
這樣的簫聲不是隨意什麼人便能吹出來的,錦瑟听清那簫聲,不覺眸光閃動,眉頭微凝,便聞身後白芷嘟囔一聲,「才走一個武英王,便又來了個蕭公子,姑娘這可不就是人見人喜嘛……」
白芷跟隨錦瑟多年,在音律上是極有靈性的,還彈得一手好琴,當日去柳府她便跟隨著,自然是听過蕭蘊的簫的,這會子她也從簫聲中听出了不同來,想到錦瑟方才的話忍不住排揎于她。
錦瑟聞言回頭瞪了白芷一眼,啪的一聲便關上了窗戶,轉身就往屋里走,白芷卻又一把推開了窗,微微揚聲道︰「這麼好听的簫聲干嘛不听,姑娘正該多听听,說不定還能回心轉意呢。」
自打上回完顏宗澤在那成衣鋪子將她帶走卻又叫手下將白芷攔住,白芷對完顏宗澤的不滿便欲發不可收拾,錦瑟見白芷這般便只搖頭一笑,心思卻微沉。
原先她听廖老太君說起鎮國公夫人欲給她提親一事,微微一思便料定是楊松之從中做了什麼手腳之故,念著蕭蘊未必同意這門親事,錦瑟倒不著急,可如今看來蕭蘊他怎麼會……
此刻離廖府後巷隔兩條道的秋記客棧,蕭蘊站在二樓一間客房的窗口手持長簫正凝神一遍遍地吹奏著那首鳳求凰,簫聲不絕,悠揚而高昂,然而他此刻的心卻為之相反,帶著一點點期待,一點點忐忑,抑或還有些許甜蜜和興奮。
他的目光落在遠處的庭院間,忍不住去想,這簫聲隨著月色和夜風吹到她的耳畔,她會是何種神情,可否也和他一般唇角掛起一縷笑意,還是會蹙眉心煩……
蕭蘊如今已年過雙十,可他從未如此對一個女子心心念念,掛懷不已過,他對錦瑟的愛是一點點積累起來的,如同和風細雨,從第一次姚家後巷瞧見她戲弄完顏宗澤,听她極有見地地訓斥弟弟的好奇為開始,至到柳園中琴簫和鳴,心意相通的不可自拔為**。
這恰和完顏宗澤相反,完顏宗澤是在情竇初開的年紀遇上錦瑟,北燕男人的爽朗和與生俱來的熱情和攻擊性,使得他對錦瑟的情感來的極為猛烈和火熱,如狂風暴雨,在這份感情中連完顏宗澤自己都無法控制他的情感。錦瑟之前,完顏宗澤在情愛上是空白的,干淨的,錦瑟一經出現便致命地吸引了他,如濃墨在他的世界劃上了唯一的一道重彩,使得他迫不及待地要抓住著道色彩。
這樣的區別,便使得蕭蘊晚了一步,他雖已明白了自己的心意,可也不會忘記在柳園中完顏宗澤的出現帶來的暗波涌動,楊松之和完顏宗澤之間的波濤洶涌他感受到了,完顏宗澤瞧向他時的鋒銳和敵意他更察覺到了。
還有完顏宗澤雙箭之後插花在錦瑟發髻之上,兩人對視時,蕭蘊所感受到的不是對持而是絲絲曖昧,這更叫他一顆心不斷往下沉,叫他不可遏制地想起江州時那只突然出現的海東青,想起完顏宗澤匆匆自北燕趕回未曾進京便莫名其妙地當眾收拾了趙尚書。
這一切已然叫他明白了不少事情,更叫他明白了在他尚未知曉自己心意時,興許已經錯失了一些東西,一些對他來說極為重要的東西。如今他手持長簫,听著那簫聲在暗夜中溢出,又怎能不心懷忐忑,他不止一次地去猜想,錦瑟听到這簫聲時會有何種表情。
說起來,蕭蘊雖讀聖賢書長大,雖被譽為溫潤君子,可他實沒君子不奪人所愛這般的美德,可在錦瑟和完顏宗澤的事情上,他和楊松之有一點是不同的。
金後忍痛將愛子送到大錦來,主要目的便是為完顏宗澤以後掌軍做鋪墊,一旦大錦和北燕開戰,沒有人比完顏宗澤更通曉大錦的一切,更熟知大錦的山川河道,也沒有人比完顏宗澤更令燕皇信任將大軍叫給其統領,立下不世戰功。若無意外,若燕皇不御駕親征,完顏宗澤便必定是攻取大錦的不世統帥。
而鎮國公掌兵多年,楊松之是其唯一的子嗣,更是其培養的掌舵人。楊松之和完顏宗澤不可避免地是對手,兩人早晚會在沙場上一決高下,拼個勝敗來。所以,楊松之眼中完顏宗澤是徹頭徹尾的異族人,是沒可能給錦瑟未來的。
而蕭蘊卻不同,他非皇親國戚,在大錦和北燕的問題上,他有他的看法,而且他和完顏宗澤私下是有交情的,比之楊松之,蕭蘊對完顏宗澤多了一份了解和信任,他知道完顏宗澤不是個沒擔當的人。
故而若錦瑟當真心儀完顏宗澤,蕭蘊沒辦法不顧念錦瑟的意願而強迫她接受自己的心意,這也是他清楚自己心意後卻又遲遲沒有行動的原因。而今日卻因楊松之的插足,使得他不得不提前面對這個問題,面對錦瑟是不是已經和完顏宗澤互許了終身的這個問題。
他不能等鎮國公夫人的消息,第一他無法接受楊松之插手他蕭蘊的情感,第二也是他恐廖老太君不征求錦瑟意見便應下鎮國公夫人,若然這樣,鎮國公夫人上蕭家提親,以他如今的心境是萬做不出拒絕之態的。
而他一旦應下,這門親事便算是成了,倘若錦瑟心中真裝了旁人,廖府先提親後再毀親,那以後他和錦瑟便連見面都會尷尬。可對錦瑟,他卻必須盡力爭上一爭,與其如此,他倒更願意將選擇權交到錦瑟的手中。
他方才已向楊松之表明了態度,若然沒有意外,楊松之應該會將他的意思轉達給鎮國公夫人,鎮國公夫人該不再插手此事。而他到柳府卻是要央師母從中說和,勸了母親做他的冰人到廖府提親去,這樣一來,倘使錦瑟當真心有所屬,也能有充足的時間在其中周旋,他也只需瞧廖府是否應親便能知道錦瑟的心意。
這也是他會去柳府求柳老太君的緣由,更是他今夜會在此吹簫的原因,他想將自己的心意通過這首鳳求凰傳遞給錦瑟,他想為自己爭取一個機會,可若然錦瑟知曉了他的心意依舊選擇了拒絕,他雖會心傷,卻也無悔了。
蕭蘊一首鳳求凰引得錦瑟輾轉反側不提,卻說老太君翌日便從秀月處得知了文青想叫她知道的事情,她忙叫了三老爺來,令他去打听,三老爺卻將李冠言年前突然欲納身邊丫鬟為小妾一事給探了出來,廖老太君听罷,心下就泛起嘀咕來。
那李冠言在軍營歷練多年,絕非魯莽大意之人,若然身上真有那不合規矩的荷包,理應妥善保管才是,哪里會輕易叫文青瞧見?這事兒不會如此之巧,多半李冠言是專門掉給文青瞧的,這樣的話,李冠言該是早听聞了母親要上廖府提親,他心中不願意才會有此舉。
再想想他無故要納妾一事,廖老太君愈發覺著李冠言不妥,對李冠言為何這般廖老太君是不關心的,唯一能確定的便是,江寧侯府縱然再好,這門親也是不能結了。
廖老太君打定了主意便親自登了江寧侯府的門婉拒了此事,言辭間透露出李冠言心有所屬,這親事不能勉強故而不允的意思來,江寧侯夫人此事原本做的便不甚厚道,如今听廖老太君已然知曉了李冠言的事兒,哪里還好再提婚事?一時面上漲紅,又解釋了一番見廖老太君並未在意,這才羞愧地送了她離開。
江寧侯府的婚事被推掉,而鎮國公夫人那邊卻遲遲沒了動靜,按理說這些日鎮國公夫人該再登門才是,可自那日後鎮國公夫人非但沒上門,連個下人都沒派來,廖老太君心知其中有變,對蕭府提親一事便也沒了早先的熱情。這一晃便到了上元節,廖老太君剛放下蕭府提親之事沒兩日,誰知柳老太君便登門了。
柳老太君來直接便送上了蕭蘊的庚帖,並道明江安縣主是極喜歡錦瑟的,廖老太君見此自然歡喜非常,當下便收下了庚帖,只說待準備好了錦瑟的庚帖便給柳老太君送過去,她卻是在頭口上應下了此事。兩位老太君喜地又聊了頗久,這才散去。
這些日夜夜都有簫聲傳來,可每夜也只有簫聲罷了,蕭蘊顯然比完顏宗澤和楊松之要守禮的多,連日來未曾踏足廖府半步。這也使得錦瑟想當面拒絕蕭蘊也沒此機會,不過經過這麼些日錦瑟已想到了令廖老太君推掉親事的法子,可她尚未付諸行動,便听聞柳老太君送來蕭蘊庚帖而廖老太君已收下的事。
念著廖老太君並沒當場便將她的庚帖給了柳老太君,錦瑟便知外祖母這是還要征求自己意見的,她暗中做著布置,可一場意外再度打亂了她的布置,卻也意外地幫她徹底解決了提親之事。
大錦不太平,故而鳳京已宵禁多年,每年也就上元節時鳳京城才是不眠之夜。上元節民間的慶祝活動歷來都很盛大,每年官府,商戶和富戶都不惜巨資搭建燈輪、燈樹和燈樓等物歡慶,各種花燈精美絕倫,照亮了城市的大街小巷,百姓們一面賞燈,一面觀賞燈下的歌舞百戲,真真是萬人空巷,好不熱鬧。
錦瑟已不在京城多年,故而今年說什麼都是要到街上去瞧燈玩耍的,下午時文青便和廖家的幾個哥哥出府熱鬧去了,而錦瑟和廖書敏等人也早早聚集在了松鶴院中,熱熱鬧鬧地只待天色擦黑便一起出府賞燈。
今日上元佳節,上至廖老太君,海氏等人,下至錦瑟幾個姑娘個個都打扮的極為喜慶,錦瑟穿了一件未上過身的寶石藍色褶子小襖,外罩一件銀藍色水袖對襟素面齊膝湖綢的長褙子,水袖上密密麻麻地繡著纏枝薔薇。下套的是一條月白色起雙碟戲牡丹的驚濤裙,束著高髻,卻只插著一對顏色翠綠的玉簪,鳳頭的簪頭垂下一串子綠瑪瑙的流蘇來,整個人顯得清麗絕俗卻又不失俏麗朝氣,瞧的廖老太君連連點頭。
待至時辰,一行人簇擁著老太君出了門,主子下人滿滿地坐了七輛馬車一路浩浩蕩蕩地往花燈最熱鬧的朝華街而去。
因路上游人甚多,故而馬車行的很慢,尚未到朝華街頭天色已黑透,各處街頭遍布各色百戲,坐在馬車中便能听到外頭一陣陣的叫好喝彩聲,錦瑟和廖書敏幾個同坐一輛馬車,車窗早已被推開,四個姑娘兩兩湊在一邊擠在窗戶上往外觀望。
錦瑟原還覺著此舉不妥,眼瞧路上多是姑娘們攜手而行,別家的馬車上小姐們也都趴在車窗上往外張望方知三年不在京城,京城的風氣竟開化了不少,四處皆是笑聲笑語,一張張掛著笑意的面容,錦瑟被感染便也湊至窗口和廖書敏擠著往外瞧。
花燈搖曳,燈下不少相約的年輕男女,每年也就上元節對姑娘們是極寬容的,瞧著這些,錦瑟自然免不了想起完顏宗澤離開時說過的話,他說會回來陪她看花燈,也知道這會子是不是已在京城了,一會子她回到夕華院是否便能瞧見他了……
想著這些,錦瑟禁不住唇角勾起一抹笑意來,待她回過神時卻見廖書敏神情也極為恍惚,一雙眼楮氤氳著卻沒個焦點,顯然也在想著心事。
前些日江淮王府中鬧了一場,翌日閆峻便登了門和二老爺在書房中聊了一下午,卻也不知他們說了些什麼,二老爺送閆峻走時神情是極和氣的,見二老爺心意已定,廖書敏顯然也不願退親,二夫人這才消了退親之意,只說等著看江淮王府那邊情況,若然閆峻真要收那白姑娘做妾,此事便又另論。
好在過了兩日便傳來消息,那白姑娘竟自己反了口,親口承認當日是場誤會,當著江淮王和王妃的面兒澄清了當日之事,只說當日她吃醉了酒在暖閣中休息,丫鬟離開時為她月兌了污了的外衣,她醒來時不見了丫鬟,剛好嚴峻從外頭進來,她又听到外頭傳來喧嘩之聲,擔心被人瞧見沒了清白,便捏造事實,也是她一時間鬼迷心竅欲攀上王府這富貴之故,如今反口卻是冷靜下來細想,恐真當了閆峻的小妾,閆峻會因她污蔑而厭棄于她,才不得不說了真話。
江淮王妃當時便氣得喘息不過,還試圖以白姑娘到底名聲沒了的緣故令閆峻收了白姑娘,可江淮王卻是個眼中容不下沙子的,听了白姑娘的話對她就只剩下厭惡,哪里還肯這樣的女子入江淮王府的門,當場就令江淮王妃安排那白姑娘出府一事。
白姑娘被送出府,沒兩日各府邸便傳出了江淮王妃苛待前王妃留下的世子欲毀其親事的流言來,胡氏對此結果極為滿意,再未提起退親一事。
而前日廖書敏偷偷告訴錦瑟,閆峻約她今日同游燈市,廖書敏想央錦瑟為她打個掩護。錦瑟現在瞧廖書敏一臉恍惚便知小妮子這會子定然在念著此事,她不覺噗嗤一聲笑了。
廖書敏被錦瑟的笑聲喚回神來,見錦瑟目光灼灼含著打趣盯著她,她當下臉上便是一紅,忙瞅了廖書晴兩個一眼,見她們只顧看燈未曾留意自己這才瞪了錦瑟一眼。錦瑟便笑著湊近她,在她耳邊低聲道︰「二姐姐再這般啊,人人可都瞧出二姐姐今兒是要去私會情郎了……」
廖書敏聞言面上緋紅更艷,卻又不甘心總被錦瑟打趣,便也撲至錦瑟的耳邊道︰「是呢,某人若然再夜夜弄簫,滿京城的人也都要知曉廖家有女名錦瑟,引得翩翩狀元郎相思難棄,夜不能寐呢。」
兩人戲鬧間已到了朝華街,倒似在回應廖書敏的話,竟不知自那里飄來兩聲簫音來,廖書敏聞之愈發興奮忙拉著錦瑟細听,待听得那簫聲正是一曲鳳求凰,她便樂得沖錦瑟不住眨眼,道︰「某人在約我們家微微呢,卻不知佳人應不應邀呢?」
听到那簫聲,錦瑟望了望外頭景色,見正是朝華街口便默默記下位置,心中想著能見上蕭蘊一面也好,將話說個清楚,興許她的布置便用不上了。那簫聲只響了兩聲便消弭了,錦瑟見廖書敏打趣自己卻也不回應,廖書敏顯然也發覺錦瑟不似心系蕭蘊的模樣,暗自想著回去問問錦瑟此事便也不再多言。
因廖老太君身體不好,故而海氏早在朝華街的富源酒樓中定下了雅間,一家人一路坐車觀燈,到富源樓後廖老太君進雅間休息,在雅間中觀看煙花,而姑娘們想逛街市再稟了老太君自上街頭游逛。
因人潮洶涌,馬車行的極慢,不長一段街足行了小半個時辰,待到了雅間,廖老太君已有了倦意,海氏和胡氏皆要留在雅間陪伴廖老太君,三夫人因要照顧銳哥兒本便沒有出府,只四夫人因跟隨四老爺在任上多年,興致頗高欲帶著錦瑟幾個姑娘上街頭游逛。
錦瑟隨著四夫人下了酒樓,廖書敏便沖錦瑟使了個眼色,錦瑟湊至四夫人跟前笑著道︰「四舅母,江寧侯府今兒也在這酒樓上定了雅間,我多日未見雲姐姐想過去瞧瞧,這街上如此擁擠,四舅母也知道,我素來不好這個熱鬧……」
四夫人聞言便道︰「既是這樣不去拜訪倒也失禮,如此你便去吧。」
四夫人言罷,廖書敏便忙道︰「我陪微微好了。」
廖書晴和廖書香二人素知錦瑟喜靜,听她的話倒不奇怪,如今見好動的廖書敏竟要陪著錦瑟,不覺皆奇怪地瞧了廖書敏一眼,可她們哪里想得到錦瑟和廖書敏藏著小秘密呢,只以為廖書敏和錦瑟感情好,不想錦瑟自己孤單才有此舉,便也未再多想。
四夫人允了,便帶著廖書香二人打前兒走了,錦瑟見她們消失在人群中便和廖書敏相視一笑。而也在此時,閆峻不知從什麼地方冒了出來,轉瞬便到了錦瑟兩人近前,直直走向廖書敏遞給她一個戲曲《梅花樓》中李芸娘的面具,道︰「帶上。」
廖書敏見閆峻手中尚拿著一個裴生的面具,兩只面具顯是一對,想著那戲曲中李芸娘和裴生私定終身的事兒,廖書敏的臉唰的一下便紅了,瞧的錦瑟在一旁掩嘴失笑。听到錦瑟的笑聲,廖書敏忙將面具帶上卻終沒壓下臉上熱度,閆峻沖錦瑟點了下頭,待錦瑟福了福身,他才掛上面具扯了廖書敏的手匆匆去了。
錦瑟瞧著兩人的身影隱沒在人群中,唇角笑意掛起,腦中一張俊面,和完顏宗澤壞笑的模樣卻愈發清晰了起來,身後也適時傳來白芷的聲音,「姑娘也瞧瞧,人家二姑娘這走的方是正道!」
錦瑟聞言回頭見白芷一臉苦口婆心不覺搖頭苦笑,偏這時候一個穿青衣的小廝擠開人群過來,沖錦瑟一禮遞給她一個走馬燈。錦瑟見那小廝有些眼熟,本能地就接了那燈,而那小廝見此二話沒留便一溜煙地跑了。
錦瑟詫了下這才想起那小廝正是蕭蘊身旁的,似是名喚福昌,在江州時她也曾見過的。
「呀,好精致的走馬燈啊,姑娘快瞧,上頭還有詩詞呢。」
白芷的叫聲響起,錦瑟這才低頭細瞧那走馬燈,卻見走馬燈用上等的宮綢做成,上頭繪制著一龍一鳳,龍追鳳,鳳戲龍,隨著走馬燈轉動,那一龍一鳳竟如活了一般,騰挪在九霄雲端,令人望之奪魂。
見那龍鳳畫的異常不凡,錦瑟便知這走馬燈定然是蕭蘊親手做的,再瞧那走馬燈的底端寫著的一首詩詞,那行書更是和當日在柳府中所見一般無二,細讀那詩卻是︰
緣相遇,纏相思,相見難,惟有千里共嬋娟。捧玉像,細端詳,櫻唇紅,柳眉黛,卻是情深意更長。無限愛慕怎生訴?款款東南望,一曲鳳求凰。
錦瑟瞧的微怔,想起方才在朝華街頭听到的那兩聲簫聲便帶著白芷徑自匆匆地往記下的位置而去。
今日上元佳節,錦瑟早早便給院中的丫鬟婆子們放了假,任她們或是回去和家人共度佳節,或是結伴到接上來游玩,兩位嬤嬤將玩鬧的機會留給了小丫鬟們,卻是一同留在了夕華院中當值,而錦瑟身邊就只帶了白芷一人。
兩人相攜著到了街頭,錦瑟遁著記憶帶著白芷到了路邊果便聞那簫聲又響了起來,兩人隨著簫聲進了一處小巷,錦瑟正感奇怪,那簫聲卻突然不見了,四下一望,錦瑟才見巷子中空無一人,僅巷子兩端掛了兩只死氣沉沉的風燈,這巷子和主街不過相隔寸許倒好似瞬間進了另一個天地般,竟如此冷清。
蕭蘊那樣的人,萬不會約她在此見面,錦瑟一驚,低斥一聲,「白芷,快走!」
誰知她聲音尚未落,身子半轉間就聞身後想起白芷的一聲悶哼,錦瑟當下心頭便咯 一下,也不敢再回頭去瞧,本能地提裙便跑可顯已晚了一步,後頸傳來一陣劇疼,她頭腦一沉身子已禁不住往後倒,朦朧間只覺一只鋼鉗般地手臂死死地困住了她的腰身,閉上眼楮前腦中恍惚地閃過一張猙獰的鬼面具和一雙自鬼面後露出的陰鷙黑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