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錦瑟醒來外面的日光已盛亮,如今已是夏日,清晨已有燥熱之氣,芙蓉帳中一片燻暖。自大婚,後又進宮覲見皇後,太後,拜謁太廟,禮數煩冗,雖皆無需錦瑟費神勞力,可卻極為折磨人,兩日下來她已覺渾身酸疼。
昨夜許是瞧她神情疲倦,完顏宗澤倒極為體貼,只擁著她說了一會子話便相擁而眠,竟一夜未曾擾她。錦瑟這一覺睡得香甜,連夢都未做一個,如今呼吸著清晨帶著絲潮意的空氣,但覺周身通泰,身上的酸疼僵硬之感也都去了,她動了動身子,擁著她的完顏宗澤便輕哼一聲醒了過來。
他未睜開眼楮便將放在她腰上的手臂一收,狠狠抱了她一下,錦瑟失聲而笑,就勢朝他懷中又依了依,他便摩挲著她的發,道︰「可睡得舒坦了?」
一覺酣眠,完顏宗澤的聲音極為低啞,飄進她的耳中帶著股說不出的性感蠱惑,錦瑟輕應了一聲,他便扯了她的手往下帶,親吻她的耳珠,道︰「你舒坦了便該我了……」
手心觸上他早晨特有的,錦瑟面頰微紅,放在他腰間的手輕撩了下,一個翻身率先便起身跨坐在了完顏宗澤的身上,清晨干淨柔和的光線映的她那美好的曲線如罩金光,面上煙霞之色更甚,明艷不可方物。
她俯身親吻他的唇,他的脖頸,見他半眯著眼楮舒服地溢出一聲嘆息,一雙玉手便探進了松垮的褻衣之中,在他緊繃的胸口撫弄而上,緩緩靠近腋下,然後……突然使壞地撓起來。
完顏宗澤哪里想到錦瑟會有此舉,被她手指抓繞著咯吱窩,忍不住猛然睜開眼楮,癢意襲上,他控制不住失笑,卻又恨的咬牙,神情便滑稽起來,忙抬手去抓錦瑟,錦瑟卻早一步如敏捷的兔子般跳下了床,連跳帶跑地奔出三步遠,便一面籠著發,一面沖外頭大聲地喊著,「嬤嬤,備水來。」
言罷,她才回身沖一臉怒意,渾身都散發著不滿,已挺起身來,半跪在床上正用吃人般的目光盯著她的完顏宗澤眨巴著眼楮道︰「今兒我還得見王府的管事奴才們,這會子時辰已經晚了。這是我頭一回和大家見面,可不能失了禮數,會惹人笑話的。」
所以說她方才那般都是在逗他玩以圖月兌身嗎?完顏宗澤瞧著錦瑟那狡黠的模樣,直恨的雙拳緊握。他模樣駭人,無奈錦瑟卻半點不怕,言罷竟果真不再搭理他,一邊整著衣衫,一邊兒往外去了。
外頭王嬤嬤听到錦瑟的喚聲,應了一聲便招呼白蕊幾個收拾了盥洗器皿進了屋,錦瑟正欲往梳妝台前坐下,豈料腰上突然被一雙鐵臂鉗住,接著便是一個天昏地旋,她驚叫一聲,人卻已被完顏宗澤撂在了肩頭,接著他一掌拍在她欲踢打的大腿上,扛著人丟下一句話便往床邊兒走。
「都退下!」
外頭王嬤嬤已帶著白蕊,白茹幾個進了屋,哪承想剛進來便瞧見王爺將王妃扛在肩上大步往內室走的一幕,幾人抽氣聲不斷,一時皆愣,直到里頭傳出完顏宗澤的一聲喝斥她們才如夢初醒,神情尷尬中帶著點喜意的王嬤嬤忙領著幾個已滿臉通紅的丫鬟又退了出去。
里頭錦瑟已被狠狠地扔回了床中,她今日要見王府的各管事們,方才醒來已知時辰不早耽誤不得了,被完顏宗澤絆住,一時便起了逗弄他好月兌身之策來,故而跳下床便叫了王嬤嬤,只想著等丫鬟們進來,完顏宗澤也就奈何不得她了。誰知她算盤大的好,行動力也不弱,偏就估錯了完顏宗澤的混勁兒,這會子出了大丑,想著方才那模樣被王嬤嬤和幾個丫鬟皆瞧見,她便羞惱的渾身漲紅,只恨不能挖個地縫鑽進去。
她羞惱之意未消,完顏宗澤卻已將她扔回床榻壓了上來,擒住她的唇便是一陣懲罰性的激吻,她拍打他,被他一掌抓住雙手壓在頭頂,吻落在她瓷玉暈紅的脖頸上,她踢他,他壓住她的雙腿,剛硬的膝頭一頂便迫地她分開了腿,咬開她的襟帶,她氣的罵他,他卻抬頭揚眉沖她些邪笑。
「微微,丫鬟們只怕還沒退遠,你想叫大家都知道咱們正在干什麼,我是沒甚意見的。」
錦瑟被他一言堵的臉色漲紅沒了聲音,到底認了命。誰知他這一鬧便是小半個時辰,待他通身舒泰地躺倒在床,美滋滋地嘆息出聲,她卻又被搗鼓地腰肢酸疼,渾身緋紅,嬌喘吁吁地趴在床上欲哭無淚。
半響見錦瑟將整個腦袋都悶在軟枕中動也不動,如龜縮的鴕鳥一般,完顏宗澤這才笑著將人撈出來抱在懷中,一面輕撫她的背脊,道︰「不是說要去見管事們嗎?」
如今外頭日頭都快升至當空了,頭一次見下頭管事們,錦瑟這個當家主母卻睡到日上當午,想想便覺沒臉,錦瑟恨不能一頭悶死在床上,听聞了完顏宗澤略帶壞笑的聲音,她氣恨地捶他一下,卻惹得他笑聲愈發愉悅。
她便悶聲道︰「都怨你!都這會子了,我沒臉去見了。」早知道會這樣,她一開始便該隨著他,興許他便不會因惱而故意折騰她不停。
錦瑟兀自懊悔著,完顏宗澤卻笑,咬著她紅艷艷的耳朵,道︰「嗯,那便明日吧,要是微微想叫全府的人都知曉武英王妃婚後第二日便因勞累過度下不了床的話。」
他那「勞累過度」四字咬的極重分明有特殊意味,錦瑟想著方才因惹惱了他,被他幾次三番刻意擺弄,直引得她連聲求饒他才壞笑著暫且放過她的情景便又漲紅了臉。
完顏宗澤卻笑著撫她面頰紅暈,柔聲道︰「起吧,左右也是晚了,等用了膳,我陪你一同去便是。」
出了這等意外,而且還被王嬤嬤幾個看個正著,錦瑟哪里還敢和完顏宗澤一起出現,聞聲她如被蛇蠍咬了般彈坐起來,惱恨地又瞪了完顏宗澤一眼這才匆匆套了褻衣褻褲,道︰「不勞王爺費心,請恕妾身不能伺候王爺您用膳了。」
她說話間好容易下了床,手腕卻又被他拽住,跌趴在他身上,卻聞他提聲道︰「方才又喚我什麼?」
在氣力上她半點戰斗力都沒,錦瑟聞言抬頭,怒容轉而變成夸張的笑臉,嬌滴滴地極盡諂媚地喚了一聲夫君,完顏宗澤被她那模樣驚嚇地抖了一臂雞皮疙瘩忙松了手。見錦瑟起身也不敢再喚嬤嬤們,先推開窗戶令屋中靡暖的味道散去,又自己簡單收拾了下便如上戰場般咬著牙一臉悲壯地出去,這才懶洋洋地支起身子腦中回味著她方才那做賊心虛的嬌俏小模樣听著外頭她和王嬤嬤的說話聲勾唇愉悅地笑了起來。
待錦瑟再度進屋,完顏宗澤還慵懶地靠在床上,瞧她進來,便放下書,道︰「今日天氣不錯,等會子你回來,咱們好好逛逛園子,各院也得趕緊定下個名兒。」
錦瑟聞言沒啃聲,只在梳妝鏡前坐下往脖頸上抹了層脂粉遮住那幾點可疑的紅痕,這才起身斜睨著完顏宗澤。瞧他全然沒有起身的意思,想著禮教對男女的寬厚程度差別如何之大,又念著一會子面對管事們真不知該怎樣丟臉,不由心里嫉妒,嘴上便也酸溜溜地道︰「王爺還不起身便不怕外頭人傳出武英王才大婚二日便體力不濟臥床不起的閑言來嗎?」
听出她口吻中的酸意和氣惱來,完顏宗澤晶眸閃動,卻道︰「微微,你怎就學不乖呢,你這般不乖會叫我誤會你在是刻意誘惑我哦……」
他說話間眸中顏色便濃郁了些,將手中書本一扔便作勢要沖過來,錦瑟登時大驚,如受驚的麋鹿般驚叫一聲便迅捷地扭身匆匆跑了出去。待她行色匆匆,如臨大敵地出了屋方听里頭響起完顏宗澤一陣陣的朗笑聲。
王府的主院修的精致,主屋臨湖而建,推開窗戶便能瞧見外頭的湖光假山,園景優美,主屋前後左右一共六間房子,單成一體,設在略北邊。
主屋東面穿過穿山游廊過一個月亮門卻建了一座三層吊腳樓,瓊樓玉宇,雕梁畫棟,勾心斗角,一樓開闊而寬暢,四面通透,作為廳堂所用,如今因天氣越來越熱,地面上已鋪了編織華麗圖形的湘妃竹席,正堂桌椅後擺著一排二十四扇的玉屏風做景,一式桌椅皆是小葉紫檀而造,是早先廖府總管專門來王府丈量過尺寸,這才為錦瑟打造地嫁妝。
這一套物件連帶錦瑟和完顏宗澤主屋中的家具,皆是瓖玉紫檀家具,大婚當日只這套齊整的小葉紫檀玉家具便引得京城百姓瞠目贊嘆良久,屏風前擺著矮案,兩旁是主座,如今錦瑟穿著一襲莊重的石榴紅儒衫長裙端坐著,頭挽流雲髻,一套紅寶石的首飾,貴而不艷,嬌而不俗地端著茶盞听永康介紹下頭站著的三排管事。
王府雖是初見,但因聖城武英王府的舊人盡數跟了過來,建造王府也有不少下人後來留了下來,加之錦瑟嫁過來又帶了不少陪嫁的下人,令王府中還有一些協助完顏宗澤辦公的幕僚,具有官職的長史們,更兼一些宮中賞下來的太監,尚宮,完顏宗澤的親衛,只這些人加起來便使得王府雖只完顏宗澤和錦瑟兩個主子,下頭卻有六七百號人。
今日錦瑟所見便只是各宗事務的管事們,饒是這般,下頭也已密密麻麻地站了五排人,永康只介紹了前頭四位大管家,錦瑟便抬了手,打量了下頭畢恭畢敬站著的眾人,道︰「便由各自按序上來報下名字和各管差事,也好叫我都認識下吧。」
眾人聞聲應下一一上前做了介紹,錦瑟遇不大清楚的地方難免問上兩句,只這般一輪便過了一個多時辰,這才有五位女子上前跪拜行禮。
錦瑟早便留意到人群後站著一排嬌俏俏的姑娘們,穿戴打扮分明皆非管事的媳婦們,也不大像丫鬟,便有些詫異,這會子見先有五位上來見禮,瞧著都是花樣年紀,又皆梳著婦人的發飾,或柔媚嬌俏,或端方秀雅,個個不俗,跪下後口中又自稱賤妾,她端著茶盞的手便微微一跳。
身旁站著的孫尚宮察言觀色,已笑著道︰「稟王妃,這五位皆是皇上一年多前賞賜給王爺的,她們原都是北罕的貴女出身,說起來個個也都是名門之後,大家千金。北罕稱臣,公主和親,曾帶了一大批這樣的姑娘陪嫁進京,皇上留了北罕公主,因宮中四位妃位已滿,而我燕國又沒冊立皇貴妃,貴妃的先例,這便封公主為寧安夫人,其陪嫁來的貴女們卻賞賜給了各位王爺和大臣們,或是兩三位,或是一兩位,說起來就屬咱們王爺得的多呢。」
孫尚宮在皇後身邊伺候過,後被賜給了王府,掌府中人名籍及廩賜之事,除她之外,王府中還有位宋尚宮,亦是女官出身,領俸祿,有品級在身。她兩人原掌著王府內宅事宜,錦瑟初嫁,許是怕她不適應,這兩日完顏宗澤專門交代了下去,貼身伺候之事都由錦瑟陪嫁的嬤嬤丫鬟們來做,這也使得錦瑟今兒是頭一回見到孫,宋兩位尚宮,亦是頭一回知曉王府中竟還有這麼無位等同如夫人的姑娘們存在。
听聞孫嬤嬤的話,錦瑟抬眸去瞧她,見她滿臉笑容,卻也分不清她是故意說這些話來殺自己威風呢,還是只是單純的為她解釋罷了。她又瞧了眼下頭五個姑娘,見五人中有兩位尚且在她目光掃去時抬眸瞧來,容色有著胡女的妖嬈艷麗風情,面色中透出別樣意味來,錦瑟便笑了下,這才柔聲道︰「幾位姑娘無需拘謹,都快快起來吧,本妃原該給幾位早早準備下見面禮的,只無奈入府之後諸事繁雜竟早先不知幾位姑娘的存在,這才疏忽失禮了,幾位姑娘莫介意才是。」
她言罷,那五個女子才齊聲應著不敢緩緩起身,孫尚宮示意,這才有剩下的四個姑娘上前見禮,口中喊著,「奴婢流雲(雪,風,月)見過王妃。」
孫尚宮便道︰「她們四個是伺候王爺起居的大丫鬟。」
錦瑟聞言點頭尚未答話,倒是自眾人群外傳來一個威沉又稍顯不耐煩的聲音,「只見個面認識下怎便耽擱這許久。」
說話間人群匆匆躬身分開,完顏宗澤一身繡金線蟒紋的湖綢儒袍,足登青雲玄色官靴大步走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