禹王聞言耐著性子坐下,又想了想到底還是一拍膝頭,道︰「劉豹山秘密投靠于我一事除了本王便只有母妃知曉,這些年為避嫌,劉豹山進京述職都不曾和我多說一句話,皇後和完顏宗澤不可能知道此事,若非程義已招認,完顏宗澤何以用此事來虛晃于我。那封信上我曾允諾來日登基重賞劉豹山,倘使落在父皇手中和謀逆有何兩樣?線人說程義當年給劉豹山的那封手書是假的,他留著本王真跡便是唯恐有朝一日被本王舍棄,他已和完顏宗澤做了交易,只要完顏宗澤能為他安排新身份,他一拿到官府所發文碟,便告訴完顏宗澤那信所藏之處,如今完顏宗澤已派心月復回京辦文碟去了,此事當不會作假。」
賢妃听罷也覺不安起來,唯恐此事是真便要惹出大禍來,她心神不寧,擰眉半響,道︰「完顏宗澤治下極嚴,手下也都忠心耿耿,按說若真有此事當被他捂的密不透風,好殺我們一個措手不及才對,怎會輕易叫你打探出此事來?母妃總覺此事蹊蹺,還需斟酌一二。倘若劉豹山此刻能在,問問他便好了,偏他又遠在雁州,鞭長莫及……」
禹王見賢妃難以決斷,便果決地道︰「我恐程義不保險,這才著人打探,也是費了大氣力才得知此事的。母妃想想,那劉豹山是頭一個對我們投誠的武將,對我們至關重要,倘使我們不能保全他,以後還有誰肯再支持本王?沒有槍桿子,又何談大業?!此事再斟酌便來不及了,等回到京城想要殺程義滅口難上加難,此事也只有程義死了才能死無對證,叫那封密信再難現世,母妃,如今是刻不容緩,不能再等了!」
听禹王這般說,念著劉豹山手中握著的兵權,賢妃到底也不舍,咬了咬牙沉聲道︰「為保萬一,此事你莫沾手,便不用管了,母妃會看著解決了那程義。」
禹王聞言想了想,終是點頭,道︰「母妃萬要謹慎行事。」
待禹王離開,賢妃卻沖喚了華嬪前來,密謀暗殺程義一事。小半個時辰後,行宮一處偏僻的下人房中,歡愛之聲漸落,屋中並未燃燈,黑暗中那床上女子剛坐起身來,躺著的男人便伸手在她身上又是一抓,女子回頭惱恨地盯了男子一眼,男子便狠力拽了她的手腕,道︰「怎麼這會子倒裝起貞潔烈婦來了?不想給你那情郎送吃食了嗎?」
女子聞言這才依偎進男人懷中,慢聲細語地求道︰「奴家委身于爺,就是希望爺能發發善心將這盤奴家親自烤的鹿肉送給我那情郎,不至他臨時還做個餓死鬼,爺您如今已要了奴的身子,可不能說話不算數啊……」
這女子正是華嬪身邊的婢女彩月,而男子卻是負責往行宮關押犯人的小牢獄送飯之人。彩月只說和那程義是對有私情的宮女和侍衛,如今情郎被抓,因犯了大事眼見就要丟了命,痴情女子才不惜委身為情郎送上一碟肉。
這送飯的不知內中關聯,更不知程義根本就不是什麼侍衛,加之有是個貪色的,竟就信以為真,還樂得有此美事送上門來,和彩月有了一場露水之歡。
此刻見她小意相求,這才道︰「放心,爺既踫了你,便冒著風險替你將吃食帶進去。難為你這般有情有意,你那情郎吃了這肉便算赴死也能瞑目了。」
彩月聞言卻譏笑挑唇,暗道,只怕那人吃了這肉才會死不瞑目呢,嘴上卻泣聲道︰「多謝爺,爺萬莫告訴他這吃食是我所送,不然他定會因擔憂奴家而食不知味。」
男人應下,彩月才下了床,道︰「奴出來的時候長,只怕娘娘要尋奴,奴這便去了,一切便拜托爺了。」
彩月穿上衣裳,貓著腰鬼鬼祟祟剛從屋中出來關上門一轉身便被驚地瞪大了眼,驚呼一聲,只見只她轉身功夫,身前已冒出四個著侍衛服飾的男子,另有一位容貌極明艷的太監,顯是沖著她來了。
「拿下!」這太監正是永康,他言罷便有侍衛上前卸了彩月的下巴將她反剪了雙手。
屋中男人听到動靜出來也是一驚,不及反應,也被制服,永康掃了眼屋中擺了下手,自有侍衛進屋將那食盒提了出來。
翌日天亮,皇帝在萬壽宮中剛剛起來便有太監躬身進來,稟道︰「皇上,武英王有要事求見。」
皇帝被伺候著登上紋龍靴,這才起身張臂,兩個宮女為他加了龍袍,他才道︰「傳進來吧。」
太監退出,片刻完顏宗澤高大挺拔的身影便出現在了殿中,他大步上前屈膝跪禮,被皇帝問起求見緣由,這才沉聲道︰「大蟲襲擊華陽郡主和茂林著火一事皆已查明,兒臣前來復命。」
皇帝聞言接過宮女端著的赤金杯漱了口,方用帕子試了嘴,道︰「哦?不知是何人所為?」
完顏宗澤聞言抬眸,目光沉沉地落在皇帝的方口靴尖上,道︰「皆乃賢妃和禹王所為,兒臣有人證,物證,還請父皇明察。」
皇帝听罷沉吟一聲,這才大步往外走,道︰「傳皇後,太子,賢妃等涉事之人賢安殿問話。」
一盞茶後,賢妃在宮中得到了傳喚,她昨日夜里已有行動,派人去解決程義,一夜未曾安眠,就是在等程義是否已死的回報,可此消息還沒等來,便先等到了皇帝的傳喚,她心里一緊,這才匆匆收拾了下往賢安殿走。
她面色難看地在宮女攙扶下進了賢安殿,見殿中正跪著一人,頭發微亂,正是程義,她便知大事不好,中了毒計,登時雙腿一軟,險些跌倒,卻聞身後傳來一聲輕語。
「母妃小心。」說話間有人扶住了她的手臂,賢妃望去,正見錦瑟笑意盈盈地扶著自己,面上掛著善意,而她身後站著的正是文青。少年一身武士袍,英姿挺拔,盯著她的眸子卻黑沉沉,猶如浸冰墨玉。
程義射殺文青之事賢妃自然知曉,此刻被姐弟倆盯著,余光又見殿中程義和皇帝等人皆瞧了過來,賢妃一時冷汗滲滲,險些失態地甩開錦瑟攙扶的手。
她暗自舒了兩口氣這才沖錦瑟道︰「本宮一換地方便難以安眠,連日未曾休息好,有些疲累,謝武英王妃相扶。」
錦瑟一笑,這才松開了手和賢妃一前一後進了殿,片刻禹王和華陽王等人也到了,皇帝才沖完顏宗澤道︰「事情究竟如何?」
完顏宗澤上前施禮,道︰「兒臣先奏茂林失火一事。」他言罷指著程義道,「父皇,此人是三皇兄的暗衛,也正是他前日奉命進林射殺姚文青和金忠治企圖挑起武英王府和國公府不睦,反被當場抓住的。這是前日侍衛從他身上卸下的箭囊,里頭裝著的三支箭,兩支上有姚字標記,一支有金字標,那姚字標記的箭和金忠治胸口之箭一模一樣。而且對此事,他已招認不諱。」
他言罷自有太監將箭囊呈上,皇帝掃了一眼盯向程義,道︰「可是如此?」
程義抬頭瞧了眼正怒目盯著他的禹王,卻道︰「正是,罪人是勇毅侯府訓練的暗衛,五年前開始跟隨禹王,因屬下立功三年前被調到禹王身邊負責暗殺,監視等秘事。此次罪人正是奉禹王之命化裝成王府侍衛,混進禁苑,後進林射殺姚公子的。只無奈姚公子警覺,罪人沒能完成任務,便改而射了金公子。」
「父皇,他這是血口噴人,兒臣從未見過他,又怎麼可能派遣他做如此陰損之事啊!」禹王當下便跪下喊道。
完顏宗澤卻道︰「父皇,昨日夜里有人欲殺人滅口被兒臣拿下,父皇傳召此人便可證實這程義的身份。」
皇帝抬手,宮人出去片刻便帶著兩個侍衛壓了一男一女進來,正是彩月和昨夜于她結下露水姻緣的周安。
兩人進來跪下,宮人又呈上一碟鹿肉,完顏宗澤方道︰「昨夜此宮女彩月賄賂往牢獄送吃食飲水的周安,企圖將這碟鹿肉送去給程義食用,兒臣已令太醫檢查過了,此肉中含有劇毒,沾染一星半點便會喪命。」
賢妃見侍衛將彩月壓上來就捏了一手心汗,使勁地握拳,這才勉強維系著面上沉定神情,而禹王坐在她的身旁,見賢妃垂在一側的手臂微微發抖,便也心中焦慮起來。
皇帝已是沉聲道︰「此宮女是哪個宮的?伺候的是哪個主子?」
他問話,完顏宗澤未回,皇後卻道︰「昨日此事發生時候天色已晚,皇上已經安寢,皇兒便將此事報給了臣妾。這名宮女乃是華嬪身邊的貼身宮女,臣妾見事關重大便連夜傳喚華嬪前來問話,華嬪見彩月什麼都交代了,害怕之下也交代了些事情,皇上傳喚她便明真相。」
賢妃本以為完顏宗澤和皇後就只拿捏住了彩月,卻沒想到皇後的動作如此之快竟然已審問過華嬪。華嬪跟隨她多年,一直忠心耿耿,她才扶植華嬪得了聖寵,也因華嬪頗有幾分謀略,這些年她甚為倚重于她,好些事都未瞞華嬪,好些事她不方便出面,也都吩咐華嬪去做。
一來她信任華嬪,再來華嬪出身卑賤,容易掌控,最主要的是,華嬪所生養的小公主身邊的乳娘乃是她的人,只此一事,她便不怕華嬪會不听話,會出賣于她。
此刻听皇後說華嬪已經招認,賢妃可謂又驚又詫,然而不容她多思多想太監已經帶了華嬪上來,華嬪誠惶誠恐地跪下,皇帝便沉喝一聲,「這宮女可是你派去暗害獄中犯人的?!」
華嬪聞言身子一抖,接著抬頭驚恐地瞧了賢妃一眼,諾諾不敢言,賢妃見她如此,冷汗稍停,驟然起身一臉怒色地指著華嬪道︰「妹妹怎麼會令宮女去做此等事,雖說有人懷疑那人是受禹王和本宮遣派才去暗害姚公子和金公子,可姐姐明明已經和妹妹澄清了此事,說過清者自清,妹妹怎還要擔憂姐姐和禹王被有心人算計做下這樣的糊涂事啊。妹妹這樣豈不是害了自己,也害姐姐和禹王百口莫辯嗎?妹妹好生糊涂,妹妹若是有個好歹,可叫蕊兒那可憐的孩子怎麼辦吧,她才剛剛三歲稚齡,那麼可愛,妹妹便忍心丟下她不管嗎?」
華嬪的宮女前去害人,人贓並獲還被抓個正著,此事是不能抵賴了,賢妃便想叫華嬪承擔了這一切,她此刻提及小公主不過是警告威脅華嬪罷了。
華嬪聞言果真便身子一抖,失聲痛哭起來,賢妃以為她怕了便趁勢又道︰「妹妹此刻知道做錯了還不算晚,快認罪求皇上格外開恩吧,皇上瞧在蕊兒的份兒也會從輕發落的。」
賢妃言罷,華嬪終于抬起頭來,滿面淚痕地道︰「娘娘,我還不想死,我還有蕊兒要照顧,我不能為娘娘擔下這一切來。皇上,殺程義確實是賢妃姐姐吩咐臣妾的,只因程義確實是禹王的暗衛,姐姐她恐程義悖主咬出禹王來,這才令臣妾想法子殺人滅口,那毒藥也是姐姐給臣妾的。除此之外大沖襲擊華陽郡主也是賢妃姐姐安排,郡主身邊那個叫榴紅的婢女早便被姐姐收買,當日前來禁苑,榴紅按照姐姐的吩咐竭力勸說華陽郡主穿那件會令大蟲敏感的紫色黃色衣裳,並且還令榴紅在郡主的身上灑了一種香料,這種香料對發情的大蟲具有極大的吸引力,而那只經過馴化的大蟲如今正處發情期,華陽郡主靠近大蟲,自有侍衛暗中對它發號施令,這幾方作用,才使得那大蟲認準了郡主,勢要取郡主性命。臣妾所言句句屬實,姐姐的宮中如今當還留有殘害郡主和程義的香料和毒粉,皇上一查便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