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後是被嚇死的,此事確實有礙天家威儀,自然不好傳揚出去,皇帝言罷自有宮人上前將福明的尸身拖下去。浪客中文網眼見皇帝面色疲累,雍郡王搶在錦瑟和完顏宗澤開口前便上前躬身道︰「父皇本就龍體有恙,又因皇祖母薨逝傷心傷身,兒孫們自會在此盡孝守靈,萬望父皇顧念龍體回宮休息,想來皇祖母她在天有靈瞧見父皇您這樣不吃不眠定也會怨兒子們不知規勸一二。」
錦瑟便心生冷笑,左嬤嬤方才詆毀她和完顏宗澤,雍郡王這會子忙著勸皇上離開,皇上走了,誰來處置左嬤嬤,左嬤嬤不得懲處,以後豈不是誰都敢往武英王府頭上潑髒水了。
她見皇上欲起身,正要開口,完顏宗澤已沉聲道︰「父皇,左嬤嬤無根無據便憑空誣陷兒臣夫妻,陷兒臣夫妻于不仁不義,萬夫所指之境地,還請父皇為兒臣做主。」
皇帝尚未答,雍郡王便蹙眉道︰「六皇弟,父皇累了,你的事兒便不能緩上一緩嗎,何況,皇祖母剛剛薨逝,六皇弟和六弟妹便要逼迫父皇發落皇祖母身邊最得力的嬤嬤,這恐怕不大好吧。左嬤嬤也是對皇祖母一片忠心這才會胡言亂語,六皇弟便不能……」
雍郡王這話簡直就是在罵錦瑟和完顏宗澤不忠不孝,明明是左嬤嬤一個奴才無禮在前,他卻黑白顛倒,只說是他們咄咄逼人要發落太後身邊的得力嬤嬤。錦瑟听的心頭冒火,不等雍郡王話落便插聲道︰「五皇兄此言差矣,皇祖母德厚流光,以身作則,慈愛晚輩,平生最重規矩二字,最疼子孫晚輩,可如今皇祖母剛薨,左嬤嬤一個奴才便敢沒規矩地誣陷主子,皇祖母她看在眼中豈能高興?若是因左嬤嬤是皇祖父身邊的得力嬤嬤便能不尊這規矩二字,只怕皇祖母第一個英靈難安。更何況,這是皇祖母的靈堂,左嬤嬤竟敢大鬧太後靈堂,她可曾將太後威儀真正敬在心中?想必父皇不懲處了左嬤嬤,回宮也不能安寢,令皇祖母英靈和父皇皆心生不安,這才是做兒孫的不孝,五皇兄說呢?」
雍郡王被堵地啞口無言,左嬤嬤面色發白起來,皇帝頭疼欲裂,眼前一陣陣發黑,早不耐在此被吵吵下去,聞言豁然起身,沉聲道︰「太後薨逝,朕恐她孤獨,既太後平日最看重左嬤嬤,嬤嬤便依舊隨在太後身邊盡忠吧。」
竟是要處死左嬤嬤,左嬤嬤聞言跌坐在地,面色慘白,容妃也面色難看起來,她方才雖沒明言,可也接左嬤嬤的腔了。她心恐錦瑟收拾了左嬤嬤,又將矛頭對準自己,不由瞧向錦瑟,卻正見錦瑟似笑非笑地瞥向她。容妃手捏了捏,渾身緊繃,一瞬不瞬地盯著錦瑟。那邊皇帝的身影已到了殿門處,容妃見錦瑟忽而一張口,心神一緊,只道錦瑟果然是要對付她,她忙心思百轉,想著如何應對,誰知皇帝人已出了殿,錦瑟卻又施施然地閉上了嘴,一字也沒吐出。
容妃心驚肉跳,瞬間冷汗濕了一身衣裳,轉瞬才知被錦瑟給耍了,她氣恨地盯向錦瑟,卻見錦瑟壓根就不再瞧她一眼,容妃不由越發郁結起來。
七皇子府中,七皇子自宮中回府便進了書房,未及一盞茶功夫,丫鬟便進來稟道︰「殿下,夫人跪在外面要見殿下。」
丫鬟口中的夫人正是早先嫁給七皇子的皇子妃左麗欣,左家獲罪,可左麗欣因已懷有七皇子的骨血而逃得一劫,可卻也被削了正妻的名分,降為庶民。只是她剛嫁不久便有了身孕,和七皇子的感情卻還是好的,故而雖已失了娘家庇護,又丟了正妻名分,府中婢女們卻還尊稱一聲夫人。
七皇子听聞左麗晶跪在外頭求見忙站起身來,快步而出,就見左麗晶連件斗篷都沒披,衣裝單薄,面色蒼白地跪在地上。她一身素服,烏壓壓的發髻上只插了良多白絹花,使得那張清麗的容顏越發顯得楚楚弱質,可憐動人。
七皇子大驚,忙上前親自扶她,道︰「你要見我,叫丫鬟來說一聲,我過去瞧你便是,你這般又是做何!」言罷又沖跟隨的丫鬟怒聲道,「夫人出門也不知給她加件衣裳,養你們何用!」
左麗晶就著七皇子的摻扶起了身,卻道︰「如今賤妾乃待罪之身,不敢勞煩殿下去見,殿下疼惜賤妾,賤妾感念在心,可倘使被那些御史知道,豈不又要給殿下惹來麻煩。不怨她們,是賤妾听說宮中之事,情急要見殿下,出來的急了。」
听她這般說,七皇子越發覺著虧欠于她,忙將她迎進了書房,左麗晶這才道︰「殿下,賤妾听聞太後薨逝其中另有乾坤,可是當真?」
她說著眼淚已流了下來,七皇子見此忙道︰「是哪個多嘴的亂嚼耳根,太後是病逝的,何來另有乾坤之說,我知你為太後之事傷心可也該顧念自己的身體,你月復中乃是我的長子,我寄予厚望,切不可听信流言蜚語煩擾憂心。」
左麗晶卻哭道︰「殿下,賤妾家人已盡被入獄,只等堂兄被押解進京便要九族盡滅,太後是賤妾唯一的親人和指望了,可如今……太後身體一向健朗,又怎會突然病逝,賤妾不知真相豈能不思慮憂心?懇請殿下將實情告訴賤妾,賤妾感激不盡。」
左麗晶說著便又要下跪,七皇子忙扶住她,嘆了一聲,才將宮中靈堂所發生之事告之,左麗晶登時泣不成聲,半響才抹了眼淚,抬頭目光憤恨地盯著七皇子,道︰「殿下當真相信那叫福明的公公是為對食的妻子報仇這麼簡單嗎?」
見七皇子蹙眉不語,左麗晶便又道︰「殿下,莫說太監和宮女不是真夫妻,即便是那生兒育女的真夫妻,妻枉死,夫不計後果為其復仇者能有幾何?更何況,太後賜死棉芯乃事出有因,那棉芯並不算枉死。福明在正盛宮也算得太後重用,平日都忠心耿耿,怎會因棉芯之事竟至對主子下手?依賤妾看,這福明分明是武英王的人,他既能依武英王的令謀殺太後,原便是活不得了,事後也依令擔下所有罪責借口是為對食的棉芯復仇又有何不可?」
七皇子聞言一凜,沉吟一聲,道︰「可六皇兄謀害太後于他也沒什麼便宜啊,還要擔那麼大的風險。」
左麗晶卻道︰「殿下,太後薨逝對武英王和太子怎會沒有好處呢,太後素來不喜他們,因左氏的事,他們又和太後成仇,有太後在,安遠侯的事情便有可能出現變數,太後也能左右皇帝的一些想法,更何況,皇上龍體一直欠安,倘若因太後薨逝,皇上不堪打擊,此刻駕崩,那太子當下便可登基,還有何憂?」
七皇子目光陰沉起來,顯是覺得左麗晶說的有理,左麗晶見此便又垂淚道︰「殿下,武英王夫妻如此陰狠毒辣,連至親的祖母都不放過,簡直是狼心狗肺,殿下之前做了不少對太子不利的事,倘使將來太子或武英王登基,依他們睚眥必報,心狠手辣的手段又怎能放過殿下?殿下此刻不該和雍郡王起嫌隙啊,倘若殿下因母妃之事和雍郡王反目成仇,那豈不是中了武英王的離間計?那母妃的屈辱才是白白生受了,也只會令親者痛仇者快啊。」
自七皇子在宮中和雍郡王打了一架後,原本極親近的兩兄弟便再不復從前,雍郡王倒是前來七皇子府數次,率先放段來求得七皇子原諒,可七皇子卻一直不肯冰釋前嫌,這一方面是他忘不掉當日之辱,另一方面也是他察覺出雍郡王的手段實在比不上完顏宗澤和太子,既他已和雍郡王鬧翻了,便想著借此全身而退,不再參與奪嫡。
此刻听聞左麗晶的話,七皇子難免心中發沉。當日清寧宮中雍郡王和王婕妤的事,他事後細細一想自然明白是完顏宗澤所害,他心中雖恨完顏宗澤,可對雍郡王卻也不能就此釋懷。
可和富貴尊榮,性命利益相比,這些恩怨都在其次,近來完顏宗澤對他也多有拉攏,他便也揣著明白當糊涂,假裝不知清安宮之事的真相和完顏宗澤親近起來。
可如今一想,確實,他和雍郡王交好多年,早已被綁上了雍郡王的戰船,此刻再想置身事外,或是換條戰船,是否真太晚了。莫再弄巧成拙了,將來太子登基只能任人魚肉。
左麗晶見七皇子變了面色,便又道︰「殿下好好想想,便是殿下此刻投向太子,等來日太子登基,念著那日母妃之事,他也恐殿下知道真相報復,不得不對殿下動手。倒是雍郡王,倘使殿下不計前嫌原諒雍郡王,依舊支持他,將來雍郡王登基,才會對殿下越發感激歉疚,念著多年的兄弟情誼善待殿下。殿下,母妃的事到底雍郡王也是受害人啊!」
七皇子听罷忍不住道︰「可是依如今形勢看,即便我繼續支持五哥,也沒多大勝算可言啊。」
左麗晶見七皇子松了口,心一喜,道︰「將來誰承大統還不是皇上一句話的事兒,皇上心中可是偏著雍郡王呢。倘使殿下心意已決,賤妾倒有一計可獻,此計若成定能陷太子于謀逆篡位,百口莫辯之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