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靜地,多多在房間內收拾著東西。歸期已經確定,離別的時刻就要到來。她呆呆地坐著,還是學不會怎麼收拾。原本她也沒有什麼東西是需要收拾的,這里的一切都不屬于她。
?屋外,忽然響起一陣喧鬧。多多側耳听著,心里很奇怪。比力老師家的這棟樓房坐落于這座城鎮的一條小街角上,不遠處是一個供大家休閑的廣場,只有晚上閑暇的時候,大家才會聚集在廣場中小聚。平日里的這個時候,都應該是安安靜靜的,哪來的吵鬧?
?敲門聲響起,比力老師的聲音從門外傳來︰「多多,快出來。為了怕你一個人憋悶得太寂寞了,我把你的朋友們都請來了。現在,他們都到了。」
?其實,比力是因為多多已經決定離開,請大家來和她告別的。他並沒有告知大家真正的原因,但是多多明白老師的苦心。她走出門來,向他甜甜一笑,感謝他的細心。能夠再見到在美國結識的眾多的朋友,也是她離開前最大的心願。
?廣場上,此時已經聚滿了人。由于印第安人眾多,裝扮奇特,小鎮上的人們都感到格外的新奇。因此,趕來看熱鬧的人,也聚集了不少。
?前門的門廊下,此時正站著她最親的朋友們。
?馨怡帶著甜甜潤潤的笑容注視著她。精致的鵝蛋臉,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楮,粉頰潤紅,一派大家閨秀的婉約模樣,依然風華絕代。
?凱恩仍舊面無表情,簡單的襯衫與牛仔褲,襯托著他完美的體魄,全身都散發著成熟男人的性感魅力,專注的眼神,一直緊盯著走過來的她,始終不肯移開,黑眸閃過復雜的光芒。
?旋風一家三口就在他們旁邊,注視她的眼楮里都閃耀著美麗動人的溫情。他的長發依舊如風中的飄帶,在身後飛舞。這個英華內斂的俊朗男子,正在和顏悅色地看著她,露出親切的微笑。缺邊雲和紅草拉住她,開心得手舞足蹈。
?雷和閃電也代表首領紅色火球來看望多多。他們正雙手環抱胸前,好整以暇地看著她,嘴角帶著淺淺的弧度。對于這個特別的中國女孩,印第安人民表現出了真切的專注和深情的忠誠。他們願意與她血肉相連,給予她所有的關懷。
?看著他們,多多感到很開心,很滿足。
?大家在樓房前的廣場上高聲談笑著。看熱鬧的人們也越聚越多。很多的牛仔們都帶著槍,但是沒有人害怕,因為威克這座城鎮有屬于自己的警察局,治安很好。沒有帶槍的先生和打扮入時的小姐們就站在牛仔們身旁。他們中,有美國的白人,印第安人,還有墨西哥人,大家都顯得隨和愉快,情意融融。
?以至于沒有人留意到,人群中有一雙眼楮,不,確切地說,有一只狠毒的眼楮,正在緊盯著處在人們注目中心的女孩。獨眼的他目光依舊陰險毒辣,就像一頭即將發起進攻的猛獸。
?杜勒爾從腰里抽出槍,以他目前的狀態而言,他的動作快得超乎人們的想像。將冰冷的槍口對準了多多,他的嘴角噙著一絲冷笑。
?因為傷勢比較重,他不得不在家里休養了很長一段時間,不得不錯過了科頓在夏安部落制造的大劫難,不過也恰到好處地錯過了與科頓共同迎接末日的到來。而今天,他是特意趕來復仇的。他的恨,已累積得太久了,久到他就要失去自控。
?這個時候,在場的人沒有一個手里拿著槍,也就是說,他可以毫不保留地射出這枚子彈,打中這位令他恨之入骨的公主。而多多背對著他,毫無察覺。
?然而,有兩個人同時看到了他的槍口的方向。馨怡下意識的動作,就是撲向多多的身後推開她。但是,相對另一個人,她慢了很多。
?龐大的身影,宛如鬼魅,瞬間晃至多多的面前。用他的血肉之軀,擋住了飛射而來的子彈。
?多多驚得連喘息的時間都沒有,就被健壯的臂膀攬入懷中,感受到男性炙熱的體溫,她毫發無傷,胸口卻狠狠一疼。
?槍聲響起在凱恩的身上,子彈的力量迫使他健碩的身軀發出猛烈的一顫,鮮血頓時噴涌而出。他就這樣,在多多的身旁緩緩倒下。在她的呼喚聲中,在失去意識之前,仍然撐盡最後的力量,執著而貪婪地注視著她。
?這些日子以來,能夠有機會見到她的每一刻,他都多麼想再將她擁入懷中,多麼想再將她放在胸前,就擱在最靠近心髒的位置上,為她遮風擋雨,為她關懷庇護。只要心髒在跳動,只要血液在奔流,每一年,每一天,每一時,每一刻……
?這個他傾心愛戀,卻又可望而不可即的女孩,永遠永遠都不可能屬于他。
?再看一眼,她水晶般燦爛的眼眸,隻果樣的臉龐,就算他永遠不會再醒來,這一眼就已足夠。
?注定了,今生今世,不可能再有機會照顧她。那麼,就讓他放縱自己,用他的生命和全部的愛戀來保護她一次吧!雖然他曾經不知道,她是真正的中國公主。但是,她一直都是他的公主。從將她放進心里的那一刻起,一生不變。
?幽暗的黑眸里,只有炙熱的情緒,卻沒有一絲痛楚的表情。他甚至對著她,流露一個幸福的微笑。這一次,他用生命換取她的安全,依然無怨無悔。
?四周一片驚叫,無數人烈焰般的目光,灼向冷槍襲來的方向,焚燒那個企圖躲入人群中的卑鄙男人。
?比力老師沒有任何的慌亂。他以最快的速度,火速召集人將凱恩送往最近的醫院。
?與此同時,旋風從容的舉槍,打中杜勒爾的手。杜勒爾慘叫一聲,臉色迅速從陰狠的猙獰變為無邊的恐懼,槍也丟了。深深吸氣,他再也不敢妄想藏匿在慌亂的人群中。現在保命要緊,他連忙掉轉方向,朝廣場的另一方逃去。
?「砰」的一聲,清脆的槍聲再次響起,一枚子彈竄出,準確地貫穿了他的右腿。
?「啊!」杜勒爾再次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狼狽地栽倒在地。他驚惶地回頭看去,逐漸逼近的人們讓他冷汗直流,拼命挪動著未受傷的那條腿,想要盡快逃命。
?開槍的人是馨怡。她蒼白的臉上,每一根線條都燃燒著怒火,眼楮緊緊盯住杜勒爾,眼神憂郁,但卻充滿了威脅和震懾的力量。手中的槍直指著惡人的正前胸。她一直將凱恩給她的槍帶在身上,她記得他說過︰任何時候,都希望她能夠堅強。
?「馨怡,讓我來。」
?多多阻止了她進一步的動作,積蓄起體內所有的力量,舉起了她的彈弓。十八年來,她用真誠和善良與人世間的人與物相對,從未傷害過任何生命。但今天,她終于認識到,有些人是不能夠姑息的。用彈弓對準它應該朝向的方向,她彎弓,拉弦,將弦拉到最滿……
?小劍還沒離弦,又一聲刺耳的槍聲響起,帶著魔鬼般的呼號飛向杜勒爾的前胸,趕在小劍之前先行貫穿了他的胸口。
?幾乎在同時,無數的槍聲一齊響起,數枚子彈齊發,全部朝著杜勒爾的方向射去,頃刻之間將他打成了篩子。
?他甚至沒來得及再次發出慘叫,就一命嗚呼。
?多多驚訝地回頭,望向她的朋友們。
?「這個人是畜生。你殺他,他還不配。」最先開槍的閃電冷聲說道。
?「這已經是給他最輕的懲罰。」雷沉聲接道。如果不是因為尊重多多的「生命生而平等,即使有罪的生命也是生命」的思想,那麼,這個人將受盡刑罰,最終死在印第安人的刑柱上。
?現在,該結束的都結束了,而不該結束的呢?此時,大家的心更加牽掛那位命懸一線的親人。他們火速趕往醫院。
?手術室外,幾個人焦急地等待著。
?多多全身僵硬,臉像雪一樣白,心亂如麻。
?為什麼,他竟然願意為她獻出生命?
?為什麼?
?為什麼?
?她知道,一次一次的生死關頭、患難與共的情意,讓他們之間產生了一種休戚相關的情感。他對她來說,是特別的,她也知道她在他的心中,是特別的。
?可是,他竟然願意為了她,付出生命的代價。
?她該怎麼辦?
?她又能怎麼辦?
?凱恩,你必須活過來,你不能就這樣離開!
?馨怡就站在她的身旁,一動也不動。她的臉色同樣慘白,嬌小的身軀難以克制地顫抖著,雙手也在劇烈地抖動。
?多多握住她的手,只感覺到,她的手越來越冰冷。
?「馨怡,對不起,你怪我吧!」她愧疚地說道,無顏面對好友。
?搖了搖頭,一直在故作堅強的馨怡終于控制不住自己,淚如雨下。轉過身來,她水汪汪地淚眼凝視著好友,含淚地笑,輕輕地搖頭:「不,我不怪。我只是難過,為什麼,我要比他慢。」
?「為什麼?你們為什麼都對我這麼好?」不可置信地搖著頭,多多問道。
?如果馨怡的眼里有著怨恨和不甘,那麼多多或許還會覺得好過些。但是她卻始終只維持著哀傷的神情,鮮花般的嘴唇甚至扯出一灣淺淺的笑。那是哀傷的笑,沒有半點的怨恨,只是有著深深的哀傷。這份炙愛深情,讓她如何償還?怎樣償還?
?「因為我們是你的朋友,因為你是我們的公主。」馨怡堅定地回答她。
?她輕輕攙扶著已經泣不成聲的多多,給她安慰。她的心在滴血。何嘗不傷心?何嘗不難過?可是,凱恩是對的。多多,值得用生命去保護。如果易地處之,她也一定會用生命來保護他們。
?漫長的等待,兩個女孩相依相偎著。希望的火苗,在她們的心中燃燒。她們有信心,凱恩一定不會有事,他一定能夠醒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