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漠萬萬沒有想到,皇上這個時候竟給了自己這樣一個命令。
自己的生命自從在被林將軍撿回家的時候,加入「暗影」後,這麼多年來,只有一個聲音在他的腦海里回旋。那就是——服從皇上。任何命令,包括讓自己去死,只要皇上一句話,就可以毫不猶豫的舉劍自殺。
皇上問︰「林漠,你昨天夜里看到了些什麼」。
「林漠稟告皇上,兩千御林軍對陣兩千匈奴兵,我與管軍師圍住匈奴二王子的人,匈奴二王子的強努對準了七皇子。」
「那女子呢?」皇上微微的笑︰「不在嗎?」
林漠一愣,皇上雖然老了,卻是神智清醒極了。
「寶兒——」林漠心中一苦,但是面無表情︰「稟皇上,在危險的時刻,那匈奴二王子劫持了林寶兒,威脅我朝軍隊,得以逃月兌。」
「哼」,皇上鼻子里發出冷冷的哼聲︰「劫持?是嗎?」
「是。」林漠說,手心竟是涼透。
皇上很久不說話,兀自捧著手里的暖爐。檀香爐中青煙繚繞,過了好大一會,才听到他蒼老的聲音︰「你覺得那姑娘,怎麼樣?」
林漠一愣,皇上問的可是寶兒嗎?
「怎麼不說話?」
「漠不知道如何描述。」
「你只說,她與如嫣相比,可如何?」皇上的心思,讓人琢磨不透。
「容貌與冷姑娘不相上下,各有不同。若論才智見識,只怕要在冷姑娘之上。」林漠說,想起寶兒狡猾的微笑。
皇上不作聲,林漠知道這個時候,是最最緊張的時候,也許,也許寶兒的性命就在這握著生殺大權的人的一轉念之間。如果,如果,他要是命令自己……,林漠汗濕衣背。寶兒,聰明的寶兒,也許你在匈奴是最安全的。只是,那苦寒之地,那里,你又能呆多久?可會有什麼意外?這樣一想,心又揪了起來,但是,寧願,還是寧願她在那匈奴。
「稟皇上,寶兒姑娘,只怕從此不會在中原出現。」
「為何?」皇上眯起了眼楮。
「寶兒為人聰明至極,深知自己已經不能容于關內。只怕,去匈奴也是她自己的意思。」
「哈哈」皇上縱聲大笑起來︰「她去匈奴,你覺得她會變成匈奴人嗎?」嘉平皇帝意味深長的望望林漠︰
「不過,匈奴擾我汴朝已經很久了,也許——」望著手中的暖爐,嘉平輕輕的笑了︰
「林漠,朕,要你辦一件事情。」
關外,雪厚厚的積了一層。
而卡塔爾寨草原的帳篷里,卻是溫暖如春。熊熊的火在火爐中跳躍,酥油茶在火爐中滋滋的響,案幾上更是擺滿了大塊的八分熟的羊肉和馬肉,聞起來是撲鼻的香。
呼韓邪坐在中間,他,已經換上了屬于自己民族的裝束,貂皮的大衣,襯托的他那俊美的臉尊貴無比。
「二王子,大汗已經到了塔爾汗城,迎接王子歸來!」
呼韓邪點點頭,示意通報的人下去,轉過頭去問身邊的另外一個兵士︰
「雲醫師來了嗎?」
「回稟二王子,雲醫師已經抵達卡塔爾城外,很快就要來到了。」
呼韓邪點點頭。
「什麼雲醫師!他再也不會來了!」帳篷的簾子突然被掀開,一陣冷風沖了進來,伴隨著風沖進來的,是個美麗的少女,身著一身火紅的匈奴族服裝,銀色的牛角發簪襯托著烏黑的發,英氣逼人。
「見過月公主。」將士們一起行禮。
呼韓邪挑挑眉毛。來的紅衣少女名字叫烈月,正是那天帶兵前來的那位,而她這個時候正是怒意滿面,彎彎的如月牙般的眉毛高挑︰
「邪哥,你請雲醫師過來,干嗎?給那個女子看病嗎?」
「是,怎麼了?」呼韓邪,輕輕笑著,品著杯中的美酒。
「邪哥!」烈月一跺腳,撒嬌的坐在了呼韓邪的邊上︰「那女子,是汴朝林將軍的女兒,帶在我們身邊那麼的危險,救她做什麼?」
「危險嗎?」呼韓邪微微笑著,用寒鐵刀切下一塊羊肉來,紅紅的火光映照著那張俊美的臉,淺淺的酒窩中是混雜著孩子氣的妖魅︰「你覺得,我什麼時候害怕過危險?」
「不危險!那你,」烈月嘟起了紅紅的嘴唇,看上去誘人極了︰「不危險你怎麼還挨了一刀?!哼,我看,我還是殺了她好了!」話還未完,人已經拔出了身上彎彎的尖刀,風一樣的就要沖出門去。
「胡鬧!」呼韓邪一聲大喝,烈月愣了一愣。轉過身去,他的臉上竟是非常嚴肅的神情。
「邪哥——你——」
烈月氣的說不出話來,從小到大,他什麼時候這樣對過自己?一摔簾子,她奔了出去。
外面是冷冷的風雪,混雜著刮的人臉疼。
烈月氣憤的走著,她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但是,那個女子,無論如何,總是讓人覺得心里有些堵得慌,什麼人物竟然讓呼韓邪請動了大匈奴的首席雲藥師!而他看向她的模樣,讓自己總覺得有些地方不對勁。
「見過公主。」帳篷邊的守衛見到風風火火的烈月,忙拱手為禮。這個匈奴國葉赫氏族最得寵的公主脾氣的火爆,已經是滿草原皆知。
「那女子在哪?」
「啊?」守衛一愣︰「公主說的是——」
「廢話,我問你,被抓來的那女子,在哪?」沒有等守衛反映過來,她就打斷了他的話。
「在,在左手的主將帳中。」
主將帳中?烈月眉毛一挑︰「她是什麼人,竟安排她住在邪哥的營中?誰安排的?」
「回,回公主,是二,二王子安排的。」在她的怒目注視下,那士兵竟然結巴了起來。
「哼」,烈月冷哼一聲,速速的走過去,一個俘虜竟住在主帳???不理會周邊士兵的驚訝和施禮,她扯開了帳篷的門簾,望見了大大的帳篷溫暖的火光邊上的床上,身穿黑色披風默默的縮在床角的那女子。
那女子,看起來瘦小極了,擁著棉被而坐的她,不知道在想些什麼,竟似痴了一樣的,竟沒有察覺她的到來。
烈月刷的拔出刀來,指向她︰「呔,你是什麼人,竟住在這里?」
寶兒緩緩的回過頭來。
來的是個英氣逼人的女子。濃濃的眉毛大大的眼楮,看上去美麗極了,而那身屬于匈奴人特有的民族服裝,看上去干淨利落而又凸現身材,她穿在身上真是好看。匈奴,這里應該是匈奴了。寶兒微微一笑,伴隨著那笑,胸口又是一陣牽疼,忍不住的又咳嗽起來了。
「听到我的話了嘛?」那女子怒目而睜︰「出去!」
出去?寶兒望望簾子外,是飄蕩的雪,寒風凌厲,冷的讓她忍不住的打了個寒戰。出去,豈不就是死路一條?不過,自己現在,就是和死了又有什麼區別?寶兒靜靜的一笑,掙扎著掀起被子,踉蹌著要走下床去。
一只手按住了她。
「夠了,烈月。」呼韓邪的聲音。抬起頭來,呼韓邪,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了床前。
「邪哥,她是汴朝的人,跟著你來,定是沒有安什麼好心!」
「出去!烈月,不要惹我生氣。」呼韓邪抱住寶兒,伏下的身子散發出強烈的危險氣息。草原之鷹,這個時候,他看起來,真的不再是懶洋洋的模樣,而是像一只蓄勢待發的鷹,草原上的王。
烈月一跺腳,跑了出去,遠遠的風雪聲中傳來她隱隱的哭聲。
「你想死嗎?」他放下她,蓋好被子微微笑著望向她,眼楮里卻是危險極了的訊息,他扭過她的臉,逼迫她對視著自己︰
「我不會讓你死。」他說,露出一臉與他眼楮中的凌厲完全不同的無邪的微笑。
「你還要利用我嗎?」寶兒氣息微弱極了,但是說出的話來卻冷得像冰一樣。
他咧開嘴笑了,笑容猖狂極了︰
「原來,你是林寶兒」他說,輕輕的俯來在她的額頭上印下一吻︰
「寶兒,我怎麼舍得讓你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