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爾汗城內,載歌載舞。
濃厚的烤羊肉和馬肉的香味彌漫著整個城。衣著色彩鮮艷的匈奴族人,在白皚皚的瑞雪中敲起鼓來,迎接著他們的二王子——草原之鷹呼韓邪。
寶兒半躺半臥在隊伍最後的馬車中。外面是關外的寒風,這極寒之地的北風,讓每個人臉上都是特有的紅撲撲的粗糙。天太冷,是一種刺骨的寒,與關內完全不同。而寶兒的馬車內,卻是溫暖極了,厚厚的錦緞,暖手的手爐,上好的貂皮,甚至,那人——呼韓邪還在車內放了一顆拳頭大的夜明珠,發出明亮的光,照亮了因為有著厚厚的皮車簾而顯得微暗的車內。
寶兒躺著,微微的眯著眼楮。她不明白,這個異國的王子,為什麼對自己這麼好起來。而自己,在那個有著一雙冷冷眼楮的雲醫師的照料下,身體漸漸的好起來了。身體好起來了,寶兒輕輕的笑,可是,不知道為什麼,自己卻像是沒有了心一樣的,沉靜下來。不想吵,不想鬧,每天甚至只想著將頭輕輕的埋進那白色的貂皮里,閉上眼楮睡著了。縱是是現在外面的鼓聲震天,歡呼聲震天,而自己卻是看都不想看一眼。
「你想死嗎?」他那天夜里這樣的問自己。
想死嗎?寶兒不知道,生和死的問題,似乎已經不在考慮。自己,只是想沉靜下來,在自己的世界里,沉睡。
「二王子,車子到了!」
寶兒听到外面兵士匯報的聲音。
有人跳下馬來,厚厚的車簾被揭開一道縫,他跳上了車子,俯身向她,淡淡的酒窩里是輕輕的笑︰
「還睡嗎,睡美人?」他一邊說,一邊輕輕的撩撥她的頭發。
寶兒不說話,知道他是要激怒她,寶兒淡淡一笑。
他不容她說話,打橫抱起了她,用潔白的白色貂皮圍住了她,看起來,她在他的手臂里,竟嬌小的如同嬰兒︰
「大病初愈,你應該多休息。」他說,微微的笑,上翹的嘴角好看極了。真像他,寶兒想,他,儀翔笑起來的時候,也是這樣。心中掠過淡淡的傷疼,寶兒閉上眼楮。
呼韓邪注視這這張淡定的,仿佛從沒有看過他一眼的臉,冷冷的笑了。不顧周圍人的驚呼,他跳下車來,抱住她大步走向房間。
「告訴將士,這處別苑,閑雜人等一律不許靠近。」
「是!二王子!」
「孩兒見過大汗!」呼韓邪叩拜在地。
「哈哈,好王兒,這次深入宋地,可算是為我們匈奴辦了件大事情,解救了大宛族的百姓啊。!」相貌魁梧的匈奴王張開雙臂緊緊擁抱著這個王兒。
「大汗,這是王兒該做的。」呼韓邪說。一邊笑著望向慈愛的看著自己的母後,後者正充滿寵溺的望著自己,眼楮里竟似有盈盈的淚光︰
「母後,別擔心,邪兒都平安的回來了。」呼韓邪溫柔的說。
葉赫寧月王後皺皺眉毛,愛憐的伸出手去,撫模著這個愛子的臉︰
「還回來了呢,這兩個月,母後不知道多擔心。」
呼韓邪呵呵一笑,用臉蹭蹭母後的掌心,用起了他那所向無敵、帶著兩個淺淺酒窩的甜蜜的微笑望著自己的額娘,果然寧月王後的臉上不再是皺眉的表情了。
「好啦!別婆婆媽媽的啦,兒子大了,就應該讓他出去歷練歷練!否則怎麼能在將來統率整個草原?」匈奴王話語之中,豪氣飛揚,看看眼前這個自己最得意的兒子,英姿勃發,真是欣慰極了。
「王兒,此去汴朝,可有何收獲?」
「稟大汗,汴朝物華天寶,物質繁富。又逢新挫月氏,全國上下正是士氣最漲的時候。王兒認為,此時不宜——」
「不宜什麼?二哥,我看這時候,是對付汴朝的最佳時辰!」伴隨著話音大步走入王宮的,是身形魁梧,長相酷似匈奴王的汴朝三王子呼韓雄略。
「孩兒見過大汗,見過王兄!」呼韓雄略一邊說話,一邊呼的一聲,對準呼韓邪揮出了一拳。呼韓邪微微一笑,同樣揮出一拳,打中了呼韓雄略的肩膀。雙方對視,目光相踫,凝視了一會後,兩兄弟哈哈大笑的擁抱在一起。
「二哥,你走了這麼久,想死兄弟了。」呼韓雄略大叫︰「你再不來,就錯過了咱匈奴族的比武大會了!」
比武大會?呼韓邪微微一笑︰「雄略,比武大會,每年可都是你我相平哦,我不來,這次你可就能奪得第一了。」
「二哥,什麼你我相平?我知道每年都你讓我!」呼韓雄略臉上竟露出了不服氣的神色來︰「啥時候能讓我們痛快的打一架就好了。」
「還打架?多大的孩子了。雄略,治理國家可不是光要打架!」寧月王後輕輕的訓斥著這個自幼不喜讀書,只喜習武,又無半點心機的兒子。
「好啦,雄略不說,我倒忘記了。呵呵,邪兒,你長途歸來,也勞累了,其他事情我們改日再議,先準備你設置的一年一度的比武科舉吧!」匈奴王微微笑著。
呼韓邪微微一笑,比武科舉,是自己從汴朝學來的選拔人才的制度。大汗看來對這制度非常的贊賞。
「是,父王!」
「今晚,別忘記,宮殿中有各族大王為王兒準備的酒席啊!」寧月王後輕聲的說。
酒席?呼韓邪還未說話,呼韓雄略就已經嚷了起來︰「二哥,今晚我要和你大醉一場!對了,二哥,听兵士們說,你從汴朝這次還帶來了個大大美人,這次酒席上可要讓她露面給小弟見識一下!」
美人?
匈奴王和寧月王後均是一愣。
通往雅閱別苑的路上,呼韓邪和呼韓雄略策馬並行。
「二哥,那汴朝的女子可漂亮不?」呼韓雄略輕聲的問。
「別再多話,再多話,我可不讓你去見她了。」這個三弟,就知道他是最無心機的。可是,斷也沒有想到,信息傳的這麼快。
「二哥,雄略只是好奇嘛,我這麼大都沒有去過汴朝呢,大汗一直不讓我去。」
他去汴朝?呼韓邪微微一笑,以他這樣的性格,去汴朝,只怕是闖禍連連,大汗又怎麼能放心讓他去呢!
下馬推開雅閱別苑的門,這座南國風情味道十足的的院落安靜極了。落雪已經掃去,梅花綻放,竟滿是繚繞的香氣。安靜的氛圍,讓一向說話大聲大氣的呼韓雄略也安靜下來︰
「二哥,每次來你這書房,我就緊張。」雄略說。
呼韓邪微微一笑。這里,是自己的書房,之所以按照汴朝風格造就,就是因為自己潛心研究漢族文化多年,益發感覺到屬于漢族人文化的博大精深。而匈奴國,要強盛,天下要和平,需要學習它們。而她,呼韓邪心里一窒,在這樣的相似于她的故國的地方,應該能沖淡一些她眉間的哀愁吧。
「見過二王子、三王子!」
「寶姑娘呢?還在睡覺嗎?」呼韓邪問,一邊問,一邊走近那間她休息的房間,輕輕推開門來。
床上,竟是空無一人。
空無一人,呼韓邪推開門的手,僵硬在空中。
她,她竟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