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腸草是什麼?
一種水生植物,葉若扁桃,通體清脆,碾成汁後色澤鮮艷,青綠如碧玉,甚至還輕輕的飄著一種青澀的水生植物特有的水的氣息。如果,盛放在白色的脂玉杯里,那綠,則映襯著細膩的玉白,瑩瑩如有光暈出一般,白綠相對,冷艷清冽,看上去很美。然而,那僅僅是看上去很美。因為,那是斷人腸,要人命的藥,毒藥。
地牢里,有人進來了。
一個女人,一個著裝華麗而高貴的女人,那個那日比武大會上高高在上的王後。身後,跟著的是手捧著輕紗覆蓋著的盤子的侍從,盤子里是什麼,不得而知。
寧月皇後,寶兒心里竟有著一種揮之不去的小小失落。因為,她沒有想到來的人,是她。她還以為,呼韓邪會來。
寶兒,你有這個能力,可以讓所有的人為你去死。他說,聲音痛而嘶啞,目光隱痛沉沉。讓所有人去死嗎?寶兒嘴角輕輕的含笑,可是,呼韓邪你卻沒有來了。
寧月望著體力不支卻倔強的手扶牆壁緩緩站起的女子。
她的面容憔悴,蒼白消瘦,原本尖尖的下巴,現在益發的削尖,黑的發凌亂披散,皮膚因為七日的不見陽光,而呈現了一種近乎于透明的白,臉上那時邪兒在萬眾矚目下拉下她的束發絲帶的時候的紅暈已經消失,白色的裙空蕩蕩的籠住那小小的身子,腰肢益發顯得盈盈一握,仿若風一吹,竟能傾倒一樣。她看上去瘦極了,而且是極其脆弱的模樣,就像是病著的西子。可是,縱是如此,她還是美的,帶著一種病態的讓人心疼至極的我見猶憐的美,一種震撼人的心靈,讓任何人都不忍傷害她的柔弱美。
然而,那雙眼楮,寧月皇後在望向那雙墨黑的清澈如水的眼楮的時候,心里人忍不住的一顫。那是一雙和這小小的身子如何不相稱的眼楮!身子柔弱至極,可是那眼楮里的神采卻是如此的冷冽、倔強,犀利,似乎有著讓人不能逼視的光一樣,穿人靈魂。這雙眼楮,組合在這個柔弱的身上,竟有著讓人震撼的奇異美,像是水與火的交融,像是黑夜里盛開的罌粟花,美的淒艷,美的**。
寧月皇後,心中一顫。這個手扶著牆壁的小小女子,竟在瞬間站起的時候,讓她感到了從未有過的壓力,仿佛面對的,是一個最大的敵人。或者說,那是一條毒蛇。因為她,看出了那雙眼楮里她從未看到過的絕望後的平靜,那種平靜深如夜空,黑的看不到一點光亮,讓人害怕。
不過,還好,她先有準備。寧月嘴角輕輕上揚。
隨從搬過座椅來了,寧月坐好,輕輕的揮手,侍從們陸續走進來,將手中的東西輕輕的放置,不一會,空無一物的牢房里竟擺滿了梳妝台、座椅、床,清澈的水,還有衣物,就如同一個女孩兒的閨房一樣,甚至,還有個侍女,點起了一爐沉沉的香。
「你梳洗一下吧。」寧月說。
望著她不見一絲表情的望著侍從們行動的臉,心里微微一動,她的冷靜,竟讓她有一種熟悉的感覺襲上心頭。仿佛,這個表情,在哪里見過一般。
「僅僅是梳洗嗎?」她挑眉,仍舊不動身的安靜的問她。
寧月望著她,聰明,這是個冰雪聰明的女子。
「梳洗好了後,我再告訴你吧。」她說,。望著那張安靜的臉,不知道為什麼心里一軟,她竟有一種不忍。而她那一挑眉的模樣,不知道為什麼,竟又有著一種熟悉的感覺向她襲來,讓她感覺怪異莫名。
難道,現在告訴她,這是她人生中的最後一次梳妝嗎?
不,還是待會吧。寧月想,也許,這也是一種仁慈。她不知道為什麼面對這個女子的時候,她還是覺到了一絲不忍。
那女子不說話,也不動身,只是定定的望著她。那目光似乎空無一物,然而,卻又似乎包含這無數的疑問一般,寧月感到了一種無形的壓力,仿佛自己心中所想的無可遁行一般。
忽然,那女子睫毛一閃,垂下眼簾︰「出去吧。」她說。聲音幽幽。
寧月淡笑,她揮手,侍從們陸續走出,她走在了最後一個。無論如何,那女子的不再追問讓她心中一輕。她提腳跨出牢房的門檻,伸出手來,輕輕的去掩上那扇牢房的門。
「我死了,將我的尸骨送回汴。」
冷冷的聲音突然在她伸出手的時候響起,竟讓她吃驚似的一哆嗦。抬眼順著半掩的門望過去,那女子,卻並沒有望向她,而是盯住空空的房子頂,目光冷凝。
門,輕輕地掩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