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藥師,你還不動手嗎?
這是他留給她的話。
她永遠也不能忘卻,嘴角含著血,抱住那白衣的女子,靜靜站立在漫天如血的殘陽中的他,看上去是多麼的完美,多麼的震撼人心,多麼的讓人淚流滿面,也多麼的讓她的心,輕輕地,碎了一地。
是的,她的心碎了,藥師雲青霞的心,碎了。
她顫抖著望著他毫不留戀的抱著她倒下了,在她的面前,他吻上了那女子的的唇。可是那一刻,她卻沒有任何一點的面紅心跳,有的只是淚流滿面,只有來自靈魂最深處的悸動和震撼。因為她深深的知道,那吻,已經不是普通意義上的男女之情的吻。而是一個若不能同生,但求同死的吻,一個誓要將自己賠上也要救活對方的吻。
他震斷了他自己的心脈,用真氣借著倒流的血,引導著那個他深深愛著的女子體內的毒,流向他自己!
斷腸草,傳說中的斷腸草,是毒到無藥可解,卻也是最具有靈氣的草,入口毒性在一盞茶內既發,發之則口角流血,直到腸斷而氣亡。傳說中,這種死法,源于一個為負心郎君而死的女子臨死前的毒咒。這是一種無藥可解的毒。
但是,除非,除非有個深愛這女子的男子,願意震斷自己的心脈,用自己的血引導那女子的毒流向自己,和這女子同生同死,方才有一線救治的希望。
而這希望,也僅僅是一線。因為即便如此,毒性分流,也僅僅只能拖得兩個人七天的生命。在這七天內,還必須要找到一種花,一種傳說中與那斷腸草生在一起,可以克制住斷腸草瘋狂生長的花--情花。
情花有毒有情才毒,斷腸無涯無腸怎斷。做為藥師,雲青霞曾在師父教給自己斷腸草的藥性藥理的時候,听到師父這麼黯然而嘆息一般的吟誦過這兩句詩詞。而她也知道,斷腸草居于深山老林里的泉水中方能找到,尚還不算的上難得,但是,那情花,卻是斷腸草可尋,一花難求。因為,凡是有斷腸草的地方,不一定會有情花!至少,她行醫至目前來說,尚還未見過這種花。
「為什麼?」她問。
一邊飛快的給那女子還有他的身上扎上了金針,制止毒血繼續倒流,護住他們的心脈,一邊含淚望著他,那個她在心底默默愛著的,卻知道今生再也無緣的男人。
他的臉色慘白極了,但是,微微的勉強的笑容,看上去卻還是那樣美的讓人失魂︰
「我欠她一條命。」他說,縷縷鮮紅的血,從他的嘴角滲出來,他卻渾然不覺。仍舊只是用他那修長的手指愛戀的輕輕的撫模著他懷里的女子的臉。那女子已經安然的如同睡著了一般,紅色的唇,因為毒性的分流,漸漸恢復了顏色。而他,他的嘴唇,紅色卻已經漸漸在消失。
雲青霞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她用力的壓抑住自己,不讓自己哽咽出聲。但是,淚水還是肆意流滿了自己的臉。
欠她一條命,是的。
呼韓邪望著如同安睡一般的她。輕輕伸出手來,撫模著她的容顏。
寶兒,你知道嗎,我欠你一條命。在很久以前,在很久很久之前,你早已遺忘了的時光里。
那個時候,你六歲,我七歲。
那是一個陽光照耀四方,閃亮如錫一般燦爛的日子,那是春深五月,花開如海,樹的葉子翠綠簇新如同翡翠的雲一般的日子。他偷偷離開家,不帶一個隨從的,騎馬溜進草原--那草原,漫天接連的碧綠是讓他小小的心靈充滿著遐想的地方,是個神秘的地方,而最吸引他的,讓他不願意面對枯燥的煉功和讀書的,是草原的那一頭的那個國家。
那是個傳說中,書本上所講的富甲四方,白銀黃金遍地的國家,物產富饒,水土豐美,更為讓他神往的,則是那個國家里無數的游俠傳奇故事。那個時候,他多麼希望自己能夠像師父教給他的那些故事中的英雄兒郎一樣,騎馬奔馳四方,濟弱扶貧,流浪天涯,走過一個傳奇的人生。然而,就是這樣一個充滿神奇的地方,他的父王和母後,卻明令禁止他涉足。甚至連出城都不允許。然越是禁止,他的好奇心就越是被高高的吊起,終于,在這樣的一個早晨,他經過艱辛萬苦的喬裝打扮,終于溜了出來了。
草原上的空氣真好啊,他想。歡快的如同小鳥一樣,望著茫茫的綠色的海一般的大地,飛馳駿馬,那是一匹小小的棗紅色的馬,是屬于他這樣年紀的孩子的座騎。那時候,他剛剛學會騎馬,又逢來到了草原之上,他的心情何等的暢快,只知道一意的狂奔,根本沒有意識到危險的到來。直到那馬兒突然停了下來,怎麼打也不不走的時候,他才感覺到了草原的空氣里,四處流傳著不對勁的氣息。
狼,大批的狼,包圍了他和他的馬。不知道什麼時候,他和馬闖入了狼群的領地而不自知。那是一群有七八只的狼,領頭的狼王,是個一只眼楮的白狼。
他跳下了馬,抽出了佩刀。那個時候,他雖然年紀小,卻已經具備了草原上匈奴人應有的勇氣和膽識。況且他對自己還非常的自信,自信于他天賦異稟的練武體格和雖然年紀很小卻已經出類拔萃的武功技能。他和狼展開了廝殺。一邊廝殺,他還一邊很好玩的數著被他殺死的狼的只數,一只,兩只,三只,五只,越往下數,他越發的感覺到了不對勁,感覺到了呼吸的不暢,和困難。因為,作為一個孩子來講,無論他的體格如何的超人一等,但是,他還只是一個孩子,與狼廝殺中長時間的騰挪閃躍花費了他太多的體力,他感覺到了汗水從額頭上流下,力氣慢慢的消失,他在艱難的支撐著,直到面對最後的那頭狼王的時候,他已經渾身沾滿了狼血和死去的狼毛,衣服破爛,而他的臉也已經在廝殺中變得骯髒無比,看不清面容來了。
最後的一只狼,撲上來了,他的佩刀也揮了出去,可是力氣,他的力氣卻已經虛月兌了。乃至那狼王撲上來的時候,他竟禁不住那一撲,一個踉蹌倒在了地上。而那只白狼,呲牙咧嘴的撲了上來,露出了尖利的白光閃閃的白牙。
他閉上了眼楮,撲的一聲,他感到有血濺到了他的臉上和脖子上。在那一剎那,他以為他死了。可是,一個突然響起的清脆的聲音卻在他的耳邊響起來了。
「喂,野小孩,你沒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