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衛阿塔汗城南門的,變做了巴布圖。這件事情讓匈奴一些軍隊的首領們感到了不解。但是,巴布圖卻很高興。
因為這對他來說,代表著再一次獲得了大王的信任。更為特別的是,這次直接任命他的,可是呼韓二王子。為此,巴布圖感到了興奮和責任重大,並且心里充滿了感激。這種感激之情,讓他非常的躊躇起來,總想著要給二王子一些報答。但是,他知道,他們的二王子可不是一個喜愛金銀之人,而他最多的,卻是金銀。不過,他卻並不感到為難,因為,當下,匈奴族的任何人都知道他們的呼韓邪二王子,最珍愛的是什麼。
那是一個女子,一個來自汴朝的女子。
巴布圖咧開嘴笑了,他知道該從哪里向他的王子表達感激了。而今天晚上,在宮殿里一個匯聚了三十六氏族首領的重要宮廷內部宴會上,他們的王子將出現。
「來人啊,」巴布圖說︰「把從汴買來的土特產都包裝好!」
有沒有見過一個人臉上帶著鮮紅的五指印,卻仍舊笑容滿面?並且那種喜悅是從心底完全發出來的?
有。
那就是呼韓邪。
寶兒面對著鏡子,梳理黑長的發的時候,還是仿佛看到了呼韓邪快樂至極的笑容。
那種笑容,從心底發出,如此的燦爛,卻讓她憤怒無比。
因為,那是一個欺騙了她的笑容。
那日,她埋頭痛哭,以為他中了蛇毒的時候,卻有那麼一只手慢慢的抬起,輕輕地放在了她的肩上,還有那麼溫柔而深情地呼喊︰
「寶兒——」。
是他的聲音,她大喜,抬頭卻愣愣地看見了躺在地上的他,燦爛的近乎于炫目的笑容。
如此的炫目,像是有光一樣照進了她的心,那種喜悅由內而外,他懶洋洋地微笑,嘴角含著快樂至極的上揚曲線,整個俊美的容顏在看到她的淚眼迷蒙的時候,是如此地幸福。
寶兒愣住了,剎那間思緒回轉,憤怒讓她忍不住地顫抖,他竟然騙了她!震驚于他可能身亡的自己,竟然慌亂地忘記了這是個武功高強的男子,竟然忘記了他的狡猾和奸詐!
「寶兒——」
他輕聲地呼喚,話還沒有說完,她恨極地揚起了手。
「啪」,隨著清脆的聲音,他的臉上映起了鮮紅的五指印。
她愣了一愣,沒有想到他根本就沒有躲閃。而自己的這次出手,因為憤怒,極其地用力。但是,她卻一點都不後悔自己狠狠地給了他一巴掌,這個男人,竟然欺騙了自己!想到這,那種以為他已經身亡的無助和不明原因的大悲傷又涌上心頭,而現在,看到他好好地站在面前,依舊懶洋洋的笑容的時候,說不清的又喜又悲,讓她竟忍不住的眼淚又要流下來了,寶兒急忙轉身,掉頭就走。
然而,他卻迅速地起身,用力擁住了她,帶著無比的眷戀,自背後將臉埋進她的肩窩,深深地吸了吸口氣︰
「寶兒,對不起。」他說,嘆息的聲音是如此的幸福和滿足,又是如此的慵懶性感。
寶兒不說話,淚水硬硬地忍了回去。
是的,忍了回去。哪怕是回來之後,自己痛哭了一場。但是那個時候,不知道為什麼,自己竟不想在他的面前掉下一滴眼淚。
「我累了,我想回去。」她說,用最冷淡最克制的聲音。
然而他卻不松手,依舊緊緊地擁住她。
靜默,夜如此地安靜,只听到夜風掠過的聲音,只看到銀色的月光在檀香樹的葉尖跳躍,像是散落了一地的星光,只有他懷抱里傳來的溫暖,還有他胸膛里傳來的最有力的聲音。
「累了,在我這里休息。」他說,板轉過她的身子,將她的臉輕輕的靠向他的胸膛。
「不是有人要你的命嗎?」寶兒說,冷冷地,掙月兌他,走向馬兒。
「是啊,有人要我的命。」他望著她跳上馬兒,輕輕地牽起韁繩,牽著馬兒慢慢地行走在一地的月光里。
「知道嗎,寶兒,現在那人已經放棄殺我了。」他孩子氣的笑了,酒窩淺淺地裝滿了醉人的月光下。
放棄了?她感到了疑惑。今天的呼韓邪,像個謎團一樣。
「你救了我,寶兒,」他回轉過身來,挑挑眉毛微笑︰「你的哭聲嚇跑了他。」
她大怒,這個男人,總是知道怎樣挑起她的憤怒。
然而,接下來他的話,卻讓她更為震驚︰
「寶兒,我們舉行婚禮吧」他說,一字一頓,眼楮在黑色的夜里如此閃亮︰
「以後,我絕不會讓你再救我。」
寶兒梳理著黑色的發,長發如瀑布,卻也是青絲萬縷,如同人的心一般,理了還亂,就像那日她的又喜又悲,就像她回來之後不可抑制的淚水漣漣,那種思緒萬千讓她感到害怕。
是的,害怕。曾經無數次堅定的信念,以及那些血流成河的歲月里造就的冰冷,竟開始慢慢地退色。而什麼時候與林漠一起縱馬馳騁天下,無憂無慮的自己,竟如那古人傷感無比的詩詞中的女子一般,變得如此多愁善感?
林漠!林漠!若是他還在了,一定會告訴自己當怎麼做!而儀翔,若是他也在了,當也會讓自己明白該怎麼做。
心底一片黯然。
「小姐的頭發真好。」婢女鈴鐺說。那是個居住在匈奴的汴朝女子,自那日回來後,呼韓邪買了她侍侯她,為的是讓她有可說話的人。
「小姐今日要梳什麼樣的發髻呢?」鈴鐺說。
鈴鐺是個巧手的女孩子,懂得梳各種汴的發髻,也懂得做汴的食物。
「系起就好。」她說。自己對外形的簡單要求,使得鈴鐺沒有了可展示才藝的機會。
「不行啊,小姐。」鈴鐺笑著說,像個唧唧喳喳的百靈鳥︰
「今天可是去參加宴會,無論如何,要對得起二王子送來的這套衣服。」
衣服,那是一套用冰蠶絲做成的衣服,質地輕盈,卻名貴無比,樣式裁減的簡單,但卻做工精美,華貴天成。
他讓自己穿上這樣的衣服去宮廷,為什麼?
突然,外面傳來了匈奴婢女匯報事情的聲音。
「小姐,有人求見。」鈴鐺向她解釋。
有人求見?寶兒皺了皺眉頭,誰,會在這個時候求見自己?在這個城里,她可是沒有任何熟悉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