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是盛夏的尾聲,日暮時分,長街上還能依稀看見幾道人影在收拾攤位。
幾個孩童在相互追逐,身後的父母已然準備好晚飯,正撩開嗓門喚自己的孩子回來吃飯。
天際有殘陽尚存的紅霞,幾只歸巢的鳥雀從半山前掠過。
走在寧靜的街道上,連一向鬧騰的陶七七也抿唇不語。
這里……是進入魔域的地方。
那個左青龍右白虎的大漢名叫邵一剛,一听就是特別爺兒們,此時更是爺兒們地走在一行人的前頭,自願當起開路人的角色。
比起束衣長袍,宮翎似乎更喜歡輕便的現代裝,這次來也是身著白色暗灰條紋的短袖襯衫,搭配藍色的牛仔褲,墨黑發絲在傍晚的風中被吹得有些凌亂,幾根額發垂在眼睫,半掩半遮住那雙細長的祖母綠雙眼,薄唇始終噙著抹若有若無的淡笑,讓這張絕美的臉更顯得魅惑異常。
街邊的幾個正在張羅飯桌的少婦都不禁偷眼看他,被丈夫一聲厲呵,才回神繼續忙活。
陶七七忍不住翻翻白眼,丫禍水牽到哪兒都還是禍水。
還是莫大降靈師多正派,常年的白袍裝束,英俊的臉上沒有更多的表情,淡薄冷沉的氣質,是拒絕所有覬覦的最好方式。
「死貓,」低聲叫了聲身邊的人,大眼里帶著細微的茫然,「我們為什麼要去魔域談判?不能另外約地方麼?」
到人家的地盤談判,丫不就是自投羅網麼?!萬一談崩了,人家可是隨時可以將他們扣下的啊!
淡瞥了眼最近氣色已經有些好起來的某姑娘,復雜的情緒在細長的眸間一閃而過,笑意卻漸濃︰
「嗯,原來智商也會熱脹冷縮的麼?」
半天才領悟過來這記秒殺的某姑娘,齜牙咧嘴地揮揮拳,一頭短發卻被某個毫無罪惡感地在打擊完表白失敗的她後還能繼續打擊的某貓**成了鳥窩。
前方闊步走著的邵一剛突然停下腳步,回身認真地問︰
「宮先生,莫先生,一剛也想知道為什麼……」
嘴角淡定地抽搐了,合著這個二愣子從下午到現在一直不作聲地只知道走,就是因為有問題不敢問?
大眼看向身邊的某貓,就見他難得好心的解釋︰
「因為,很久沒去魔域了。」
……
這理由……真好。
陶七七作望天狀,余光看見某大漢眼角幾不可見的微微抽搐。
莫離抬眼查看了一下日色,從袖口里取出一張黃符向天上一拋,黃符迅速幻化成一只黑色大鳥飛向天際。
「鳥雀是這一帶最常見的召喚靈,精通各種暗道秘聞的探听,暫時由它去打探一些有用的消息來,我們先去休息一晚,明早再出發。」
太陽下山前,三男一女還是找到了一間門面干淨的旅館。
訂房的時候,卻發生了一件讓陶七七為之扼腕的糗事。
「什麼?只剩兩間房?!」
如果是正常情況下,讓三位男士住一間,惟一的女士單獨住一間自然是沒有問題。
可是某貓每晚一過八點就化回貓形……
當然,莫大降靈師自然不會介意,但是某大漢估計接受能力不強,而且,照著某貓那詭異脾氣,也不見得可以容許自己以那麼窩囊的模樣和人家同睡……
幾人沉默間,邵一剛憨直地走上前來,爽快地伸手攬過面色不善的某貓的肩膀,撓頭笑說︰
「行,兩間就兩間,宮先生今晚就暫時委屈一下……」
三秒而已,陶七七同情地看著無聲無息地被扳倒在地的可憐人。
低嘆,在某貓似笑非笑的眼神下,硬著頭皮道︰
「我和死貓一間……唔。」
反正又不是沒有一起住過,而且在貓妖國,兩人還同床共枕過。
彎腰將邵一剛扶起,莫離蹙著眉頭,不贊同地勸說︰
「陶姑娘,雖說出門在外,但是男女有別也是不能忘記的。」
旅館老板是一個風韻猶存的中年婦女,含笑看著眼前的幾位養眼的客人,眼角的一滴淚痣盈盈欲墜,此時卻出聲道︰
「我看這兩位倒是極有夫妻相,想必……定是互生情意的小冤家吧?同住一間房而已,要是這位美貌大爺能扛得住,保管這姑娘明個兒出來還是一完整的黃花大閨女……」
咳咳咳咳……
一口口水嗆得淚流滿面。
莫離面無表情地站著,邵一剛面容尷尬,陶七七嘴角抽搐,唯有某貓,似乎听見什麼有趣的事情,依舊笑得魅惑妖嬈。
那旅館老板還不死心,賣力說著︰
「不是我呂十娘看錯,我就覺得這位姑娘對她身邊的這位爺可是情意頗深吶!」
捶胸!
能不能……別說了……
掩面淚垂的陶七七伸手拽著某貓的衣角,無語凝噎地往樓上走去。
算了算了,她的名聲果斷就是這麼樣了。
悠哉地任由某姑娘拽著他走,有些年代的木質樓梯在人踩上時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仿佛一個耄耋老人的閑嘮嗑。
「誰對你情意頗深了,真是……什麼眼力見啊……」
碎碎念著,心里卻是一陣酸甜。
從來不知道什麼是喜歡什麼是情愛的陶家姑娘,第一次覺得有被人說透心事的感覺,卻……一點兒也不想承認。
腰被人從身後摟住,身子被迅速地轉過來面對一雙幽深的祖母綠雙眼,後背緊緊地貼著樓梯轉角處的牆壁,牆面的冰涼觸感透過單薄的衣衫滲進皮膚。
「死貓……唔。」
柔軟的唇瓣了貼上來。
她可以清晰地感受到這個男人突如其來的莫名怒氣,卻……猜不透自己是做錯了什麼。
身子無力,任由他將她越箍越緊,唇瓣上傳來的溫熱和掠奪式的刺痛,卻讓她眼眶發燙。
這是……怎麼了?
宮翎也想知道是怎麼了,現在的他只是順著自己的心在做事,沉浸在這個總是可以擾亂他的心神的女子的甜美中。
他似乎沒有辦法容忍這個對他表白過卻在之後仍然若無其事的某姑娘,一次又一次地強調自己對他的無感。
特別的……不舒服。
比看見她和別的男人親近,看見她偶爾的蒼茫眼神……都要來得不舒服。
心里有個奇怪的聲音再提醒他,你在做什麼?
他……在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