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清早,青水縣還睡在昨夜的夢里,蒼茫的天色下,幾道暗色身影神不知鬼不覺地包圍了陶氏大院。
領頭人沒有蒙面,嘴角噙著抹嗜血的笑容,身形高大,無聲地站立在門前,仰望了一下天色,冷聲命令︰
「屋里的所有人,全部帶走。」
話音剛落,十幾條鬼魅般的身影便迅疾地掠牆而入。
……
眼皮驟然一跳,心口莫名地疼痛襲來,正準備出門的陶七七突然彎腰蹲身,緊緊揪住前胸。
距離她最近的莫離蹙眉屈膝詢問︰
「怎麼了?」
「疼……」
說不出話來,只是心口疼得厲害,臉色蒼白的陶七七只能半申吟半呢喃地吐出一個「疼」字。
見這情景,一時沒有反應過來的大漢邵一剛佇在門口,愣愣地自語︰
「怎麼回事?難道是因為沒吃早飯?」
嘴角無力地抽搐了一下,這種二愣思維……請允許她再弱弱地問一句,她可以說髒話麼?
倚在門板上的宮翎只是抿著唇角,突然,細長眸間劃過一絲凌厲,左手掐算,沉吟道︰
「青水縣……」
陶氏大院是仿老北京的建築風格,四合院大敞,如今卻也只住著幾個離家遠的學徒以及陶氏夫婦。
正是天光微亮的時分,陶母向來有早起的習慣,此時已經是穿戴整潔,頭上插著把木梳子出來打井水洗菜做飯。
眼前一花,一聲尖叫還含在嘴里,脖子上已經多了把明晃晃的刀。
「死貓,你說什麼?!」
陶七七推開莫離伸過來的手,搖晃著直起身子,一張小臉蒼白而倔強。
祖母綠的雙眼里冷凝一片,嘴角抿成單薄的直線,宮翎緩步向她走來,傾身,輕易地將這個站都站不穩的姑娘打橫抱起,嘴里只是漫不經心地說了句︰
「談判這種事情,還是另外選個地方吧,確認了再通知我,現在,」低頭看進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嘴角終于揚起細不可見的弧度,「我帶這個笨蛋先回去看看。」
幽藍的光亮過後,二人已經消失在房間里。
莫離依舊保持著半蹲的姿勢,深邃的眼眸里泛起復雜的情緒,許久,才對著身後嚇傻了的邵一剛說︰
「我們也去看看。」
趕到陶家大院的時候,一切都很安靜,安靜到讓陶七七覺得不安。
掙開宮翎的手,順勢滑下來,還未站定就立刻往屋里跑。
「老爹!親親娘親!」
心里寒涼一片,咬唇止住逃竄而上的恐慌和不安。
從小到大,她就不是一個令人操心的孩子,雖然經常作惡多端,但是生命力旺盛,隨便丟哪兒都能存活。
記得八歲那年,父母外出,放她在武館里由師兄師姐照顧,午休期間,大家都各自回家了,她一個人無聊地坐在地板上看漫畫書。
然後出現了一個醉酒大漢。
那大漢是青水縣的一個鰥夫,老婆和小白臉出跑的時候被他活生生地打死了,後來自己也瘋了,警察局那邊挑不出什麼事兒來,干脆也就由著他瘋去,權當那個死不瞑目的女人是活該的。
彼時,陶七七剛看到漫畫的精彩處,就感覺有道黑影壓來,很重,壓著她,讓她透不過氣來,手邊的漫畫被這人一腳踢飛到練武場的角落里,小嘴被牢牢捂住,一只火熱的大掌在她身上游移。
奇異的,她竟然不覺得害怕,只是冷著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看著壓在自己身上的的男人臉上那迷蒙而婬邪的神色。
「你吃過飯了麼?」
她問,語氣熟稔而自然。
大漢一驚,突然倉皇地爬起來,跌坐在一邊,手指顫抖地指著已經坐起來的小女孩。
有明亮的光芒刺痛他的眼楮,那是八歲的陶七七手里舉著的一把精致的匕首,在透過窗台傾灑進來的陽光下,反射出的森冷色澤。
沒有人知道這樣的一個小姑娘,天真討喜,笑起來眉眼彎彎,卻可以在危險的情況下,冷靜到可怕。
可是現在的她,卻無法冷靜了。
她……在害怕。
沒有人,到處都沒有人,一點聲響都沒有,屋里的所有擺設都是齊齊整整的,就像他們只是出門辦事還未回來而已。
也就像他們已經消失了。
「打個電話吧。」
清潤的嗓音帶著沉定的力量,讓已經慌不擇路地在房內來回走動的某姑娘心安了些。
掏出手機正準備撥號碼,角落里卻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
「主人呦,他們是被貉蒙抓走的呦!」
是消失好久的小石。
某小石手腳並用地從一個坑里爬出來,拍拍自己黑乎乎的小臉,一副嫌棄那坑很髒的模樣。
陶七七忍住翻白眼的沖動,走過去,拎起它,皺著眉頭問︰
「把你知道的都說出來。」
「哎呦喂,主人呦,人家會疼的啦……」被惡狠狠地一瞪,趕緊正色道,「他們沒事,都是好好的被帶走的,因為貉蒙只要你過去交換,所以不會傷害他們的……哎呦喂。」
心下一松,隨手將手上的石頭一扔,轉身對著宮翎道︰
「死貓,送我去貉蒙那里吧。」
既然確認了父母沒事,她就依然是一棵松姑娘,風吹不倒,雷打不傾。
腦袋被人輕拍,力度適中地模著她的一頭亂發,清潤的嗓音有種莫名的暖意,宮翎淡笑出聲︰
「先休息會兒,不急。」
一直緊繃的神經,因為這樣一句終于沒有任何打擊意味的話而松弛開來,陶七七只覺得自己手腳都是發軟的,額頭甚至還有未干的冷汗。
修長的手指輕撫上她的眉間,她听見他說︰
「女孩子皺眉頭的樣子,很丑。」
熟悉的話,熟悉的人,熟悉的……讓她有些不知所措的溫柔。
「死貓……」
唇瓣微微開啟,卻僅是呢喃一聲,眼前已是一片黑暗。
伸手接住陶七七的身子,細長的眼眸里是讓人噤若寒蟬的森冷,小石不自覺地後退幾步,顫巍巍地小聲詢問︰
「大……大人……您這是?」
抿緊唇瓣,沒有出聲,只是動作輕柔地將懷里的姑娘放到床上,嘴上仿似不經意地反問︰
「我讓你做的事情,怎麼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