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隱愕然地看向紅夢水,顫抖地向她伸出了手,然後無力垂下,靠在了床邊雕花的床架上,垂下了臉再次回到那個屬于他的世界,那個冰封的,無人能進入的世界。
抬手放在他的肩膀上,他依舊沒有任何反映,紅夢水續道︰「只是寄放,因為接下去的事很危險,而且我帶著你也不方便。」
「寄放……?」花隱輕聲重復著,那層堅冰漸漸化開,他再次看向了她,眼中充滿著深深的疑惑。
「沒錯,寄放。」紅夢水笑著收回手坐回他的身邊,「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不是嗎?」
陽光漸漸化開了嚴冰,沉寂的大海再次翻滾起來,朝著太陽升起的地方奔涌而前。
紅夢水模著他的頭,他那頭金色的長發順滑地如同金絲貓那身皮毛︰「快則三個月,慢則半年,我就會來接你。」
花隱在听見她會接他的時候,他的臉上浮出了喜色,她立刻板起了臉︰「這段期間你也不能什麼都不做,你要在那里繼續學習,他們教什麼,你就學什麼,還有,就是服用解藥的時候要留出一點粉末,這樣以便于將來我和朋友們幫你制作解藥,明白了嗎?」
驚訝和驚喜從花隱的眼中浮現,他張了張嘴,卻始終沒有吐出半個音節,明亮的燭光照耀在他那另一邊完好的臉上,帶出了淡淡的金黃,薄紅再次爬上他的臉,他的雙眼里帶出了淚光。
紅夢水皺起了眉︰「你這孩子哭什麼?哭哭啼啼哪里像個男子漢。」
花隱立刻胡亂擦了擦眼淚,卻沒想到那淚水猶如斷線的珍珠掉的越發厲害,他咬住了下唇,不讓自己發出讓他恥辱的哭聲。
看著他唏哩嘩啦的淚水,紅夢水撫住了額頭,他到底還是個孩子,只是這樣就將他感動至此!
「喵~~~~」鈴鐺不知何時躥了進來,在花隱的腿上翻滾著,那可愛的模樣當即讓花隱破涕為笑,他抱起了鈴鐺,鈴鐺伸出淡淡的粉舌舌忝著花隱臉上的淚水,她忍不住取笑花隱︰「看,連鈴鐺也覺得你把臉哭髒了來給你洗臉。」
花隱的臉瞬即紅了起來,他垂著臉用自己的長發將自己害羞的臉深深遮起,她看著那黑色的半邊臉淡淡道︰「毀容不是最好的解決辦法,只有懦弱的人才會用傷害自己來逃避外面的凶險,在暗夜里好好養傷,不許有太大的面部表情,也不許洗臉,不出三個月你的臉就會恢復如初。」
「可是師傅……」花隱撫模著鈴鐺疑惑地看向她的面具,「那師傅的臉為何不醫好?」
「誰說我沒醫好?」紅夢水拿下面具。
當即,花隱震驚得目瞪口呆。
她笑了笑︰「上次在天海閣你見到我的時候,我還沒復原,既然上天賦予你這張臉,就是給人看的,而你卻毀了他,所以讓我很生氣。罷了,看在你是個孩子的份上,原諒你!」她使勁捏著他的鼻子,將他從發呆中捏醒。
「師傅……」他模著鼻子委屈地看著她,隨手按下他的身體,給他蓋上了被褥囑咐道︰「記住,今晚你我所說的每一句話你都要忘記,回到黑帝身邊的時候,你就只是我寄存的物品,是他們培養的一只寵物,明白了嗎?」
花隱乖乖地點點頭。
心中的石頭終于落下,紅夢水放心地笑了笑,轉身準備今晚在臥榻上將就。沒想到花隱卻拉住了她的袍袖,懷里的鈴鐺已經四肢舒展著趴在了他的胸口,呼哧呼哧鼾聲連連。
她疑惑地看著他︰「還有什麼事?」
花隱只是看著她,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只是靜靜地看著她,他這副神情讓她想起了她在吃東西時,鈴鐺總會神秘地突然地出現在她腳邊,然後半蹲在那里,楚楚可憐地,哀求地看著她,心中一緊,花隱想做什麼?
既然他不說,她再次轉身,但袍袖還是被他拽地緊緊的。
紅夢水嘆了口氣,轉回身看著他,他還是那副讓人莫名揪心的神情。
「花隱……呼……」紅夢水想她或許知道他想做什麼了,無奈地看著他,「你這麼大了該不會想讓我陪你睡吧。」
他那充滿祈求的眼楮瞬即黯了下去,抓住她袍袖的手指向了外面的天空︰「過會……會打雷……」然後雙手抱住了身上的鈴鐺,垂下眼瞼不再出聲。
望著窗外那深沉的天空,過會會有雷雨也是正常的事,這花隱……看著他落寞哀傷的神情,她明白了,他想起了那次海難。
搖了搖頭,關緊窗戶,然後熄滅了燭火,她躺在了花隱的身邊,他的身體怔了怔,隨即往她身邊靠,她冷冷道︰「別得寸進尺。」他不動了,瞟了瞟他,果然在那邊嘻嘻地咧著嘴。
看著他的笑臉,紅夢水心里想起了另一個人,那也是個讓她頭疼的小子,等回到紅國後,把花隱介紹給那小子,他一定會開心地跳起來。
夢。
一個黑暗的,寂靜的世界,沒有邊際,沒有方向,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只有紅夢水一人。
忽然,身體的周圍竄起了火焰,那火焰猶如無數條火蛇將她包圍,身周的事物斗轉星移,她站在了書樓里,那個她要逃離的夜晚。
是啊!她要離開這里,離開紅國!她朝里面跑去,忽然有人握住了她的手,他緊緊的握著,不讓她離開!
到底是誰在阻攔她!到底是誰!
她轉過臉,看見的卻是……皓月南笙在烈火中閃耀的臉……
猛然醒來,外面「轟隆隆」滾過了沉悶的雷聲,一道閃電劃過,帶出了屋子里一片明亮。
閃電帶出了花隱黑白分明的臉,把紅夢水駭了一跳。
這一嚇,讓她多少理解了西照墨的心境,那麼他的雄風不振也多半與她有關系了,等事成之後,讓他看看她復原的臉,他的心病自然會除,現在還是少節外生枝的好。
外面雷聲漸止,然後就是嘩嘩的雨聲,空氣里帶出了泥土的清新,那大自然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