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處崎嶇的山道上,一隊人正在不疾不徐的前進著。這一隊人約莫有一百多人,大多是青年男女,只有少數幾個中年人。雖然他們看上去很像是進山觀光的游客或是驢友,但是單看這規模,這隊人就不像是一般的觀光者,更遑論是輕裝簡員的驢友隊。而且再看他們驕健得有些過份的身手,就不禁讓人懷疑這些人到這深山老林里來的真正目的究竟是什麼。
「如此時節呼朋喚友的到這神農架來,各位果然好興致。只是不知這荒山野嶺的究竟有什麼可逛之處?還請各位說明來意,以免誤闖了山里禁地陡增麻煩。」
帶頭的青年抬起頭來,在險峻的山道上站著一名銀黑衣的老人,紅潤的臉上皺紋密布,五綹長髯無風自動,整個人顯得十分莊重肅穆。
「老人家您好,請問,您是一直住在這山里麼?可否知道這附近有個華雲寺?」
「老夫雷嚴,是看守這一帶的護山人,活了這一大把年紀,從來沒听說過什麼華雲寺華雨寺的。此地倒是虎狼眾多,各位如果愛惜性命,請沿原路返回,如果再向前走,恐怕只有徒增危險。」
看著雷嚴老人繃緊的面孔,青年微微的笑了︰「原來是雷家當家雷老爺子,我們真是失禮了。龍家當家龍千雨龍伯父曾向我提到過您,還說如果有緣得見,托我向您老人家問好。」
「龍千雨?那小子不是放棄了守印之職,舉家去了日本麼?」雷嚴銀眉微微一軒,「听你口音生澀,莫非你等是從日本來此的?難怪你們開口就要找華雲寺…」
「正是,在下雪見親良,乃是九州雪見家的家主。雷前輩請放心,這次我們到神農架來,沒有半分惡意。只是想找到華雲寺中之物,一償家族多年宿怨,希望老爺子成全。」
雷嚴長長的出了一口氣,語氣驟然冷了下去︰「老夫記得,華雲寺里有的東西,你們日本的比?山應該也有。」
「雷前輩說笑了,幾百年前第六天魔王織田上總介紫炎一把大火,已經把比?山的那一處燒結成了一塊死地,雖然這地方一處有三個封印,但出口始終只有一個,單是解開富士山和出雲大社的封印,也無法打開已被燒結的入口。考慮到埃及的那處地方路遠途遙,而且危險重重,所以晚輩才斗膽到這里來,敦請守印的洪龍二家派高手出面解開了河南軒轅墳和山東蚩尤冢的封印,現在只要雷前輩您應承打開這神農架中華雲古寺的入口,我們一族便可手刃宿敵,得償所願了。」
「年輕人你莫非是在說笑?當初神魔一戰,也只能勉強將那些妖魔鬼怪封進‘那個世界’里,現在你們就憑區區一百多人,想要手刃那些魔物,是說笑還是當真?」
「雷前輩不相信我所說的話?那麼,唯有讓您見識一下我的力量吧。」雪見親良冷冷一笑,站在山道上的雷嚴突覺勁風撲面,面前的雪見親良竟然張開了一對雪白的翅膀,緩緩的飄在空中。從他身上散出的驚人迫力,激得雷嚴的長須和衣袂獵獵作響。然而雷嚴卻毫無退縮之意,只是微微一笑。
「原來是有名的驅魔師‘天使者’一族麼?好本領,不過,就算你們一百多人個個都有這種本領,我還是很難相信,你們能達成目標。除非,你們的真正目標不在那些邪魔外道,而是‘那個世界’更深處的東西…」
雪見親良臉上一紅,落到地上收起了雙翅︰「雷前輩果然洞悉一切,不錯,我們的目標就是更深處的存在。不過,像您這樣的守印人難道就絲毫不曾對那個存在有所動心嗎?解開那個秘密,據說可以讓人世間永存和平,消去一切戾氣呢。」
「入邪神界,直至路竭。光明呈現,歸根落葉。」雷嚴閉上雙眼,喃喃的念叨著這幾句話,而後,他縱身一躍,跳到了高處的一塊石頭上,「好吧,年輕人,如果你們心意已決,我也不便阻攔。你們沿這條路直走,便可到達華雲寺。封印…老夫會替你們揭開。」
*****
「哈…哈…」伴隨著疲勞之極的喘息,在黑暗中疾奔的十余人停下了腳步,為的正是雪見親良。他左右看了看,然後一招手,一行人便鑽進了路邊的一個廢墟里。
「失誤…這次真的是極大的失誤…那些家伙真是強悍啊!我們自視太高了,憑這些人,根本不可能順利的沖到那個地方…」
絕望的坐在牆角,雪見親良閉上了雙眼。他錯誤的估計的雙方的實力對比,因此付出了慘重的代價。進入華雲寺的邪神界入口前,自己身邊共有雪見一族的精英一百五十人,現在,連同他自己在內,就只剩下了十八人,還個個重傷在身,一個星期來,他們游走在邪神界的各地,躲避著以七原罪為的眾邪神妖魔的追殺,每個人的斗志都在這連番的挫折中消磨殆盡,哪里還有心思去和對方正面戰斗?更可怕的是,幾乎將他們全滅的七原罪僅僅是邪神界其中一個地區的統治者,而且還沒有全部出戰!不然的話,雪見親良真不敢想像自己這些人是不是還有命在這暫時避身保命的廢墟中苟延殘喘。
(「兄長,他們就由我引開!他們雖然知道你是我們的領導者,但我和你長得比較像,由我來吸引他們的注意力,總比大家都被追得精疲力盡的好!」)
(「不行,輝良!我們這些人里,你是和我唯一有同系血緣的親人,怎麼可以…!」)
(「不要再說了,兄長,這就是作為你的影武者的我︰雪見輝良的宿命啊…保重自己,然後,好好的帶著幸存的諸位活下去吧,不要再回來了…」)
腦海中浮現出滿身血污的兄弟輝良返身撲向重重魔影的情景,親良痛苦不堪。自己的固執不但害了雪見家的眾多年輕好手,更間接連累了在雪見家里一直力挺自己的好兄弟,這讓他心里怎麼能好受得了?
「輝良…我…對不起你…」
「兄長…走…快走…!」輝良猛然睜開了雙眼,自己正躺在一張由白金和鑽石瓖嵌而成的豪華大床上,一陣陣淡淡的香味鑽入鼻端,讓他心里感到一陣陣的舒暢。
「這里…這里是哪里?」
吃力的坐起身來,輝良左右看著周圍的景象。這是一間式樣古樸的房間,似乎是哪個西洋貴族的寢室。而且從床邊的梳妝台來看,似乎還是個女性的香閨…
「哦呀,天使小哥,你醒了?」大門一開,輝良透過帳幔隱約看到一條穿著紫色連衣長裙的倩影款款而入,只覺得她的聲音中透著說不出的動听,「不要亂動,你身上的傷還沒有好全。瑪門說,你至少要再臥床一周才能讓傷口全部愈合。」
「這里是哪里?你是誰?」與生俱來的敏感,讓輝良感覺自己的處境相當不妙,因此,他的語氣也就比平時冷了幾分。
「這里叫做綾城…也就是七原罪平時居住的地方,你現在在城主寢室,也就是我的房間里。」帳幃被一只縴細白皙的小手掀開,一張秀氣的臉龐出現在輝良面前,漆黑中泛著淡紫光輝的長披散在肩頭紫色連衣裙的蕾絲邊上,為那張清秀的小臉平添了幾分慵懶,「至于我,是暫時代替離開邪神界的路西法大人掌管七原罪中‘傲慢’一職的人,你可以叫我…莉莉絲。」
「魔女的始祖,世界上的第一個女人︰背叛神的莉莉絲嗎?」雖然輝良不願把面前這柔弱的少女和那個傳說中嗜血邪惡的女魔頭聯系在一起,但這里畢竟是邪神界中,在他眼里一切美好的事物,恐怕都是妖魔鬼怪制造的虛幻而已。
「更正一點,不是我背叛神,是神背叛了我。」莉莉絲坐在輝良身邊,伸手去模他的額頭,「不再燒了…你的恢復能力比想像中的要驚人呢。」輝良想甩甩頭避開她的手,但額頭一給她的手掌貼上,頓時覺得涼絲絲軟綿綿的好不舒服。雖然明明厭惡對方,但卻也不舍得動了。
「在女生的房間里住著一定會不舒服吧,沒辦法,忍耐一下吧。在這里休養,總比被鎖鏈鎖在燃燒的血池邊舒服多了,不是麼?」
「少假惺惺的裝模作樣了,養著我有什麼目的?告訴你,休想從我嘴里撬出關于我們那個世界的一個字來…」輝良狠狠的瞪了一眼莉莉絲的臉,看到的卻是一種淒絕的無奈之色。不由得一下子住了口。
「烏利爾的後代啊,我只是想報答當初他的一些恩情而已…」莉莉絲皺著眉頭,臉上微微流露出一絲悲哀的表情,「當初在宗教斗爭中,他多次對我和我的部屬手下留情,對于他的後代,我也只能盡自己的力量去報答。可惜的是我來得太晚,撒旦他們已經對你們的人大開殺戒,結果我只能救回你而已…」
「都死了嗎…」輝良漠然的望著面前雪白的帳幔,「大哥他們…」
「逃了十幾個人,但是在處處危機的邪神界里,死亡也只是遲早的事情。」莉莉絲搖搖頭,悠悠的說,「你們…是雪見這一脈的精英是吧,就這樣滅絕真是可惜。據我所知,烏利爾留下的兩支血脈里,精于封印和操控魔物的保守派︰冰狩一族的後人已經生死不知。如果你們這一支驅除與消滅魔物的激進派︰雪見一族在這里全軍覆沒,烏利爾遺留的後代就真的會在這世界上消失了…」
「你說得到。雖然這樣做可能會違背了雪見一族的原則,但是…」捏緊了雙拳,輝良的眉頭緊緊的皺了起來,「…如果你真的在意對自己有恩的烏利爾的後代,就請幫我找到剩下的族人,然後…送他們離開邪神界吧。如果你能答應我的請求,我即使變成什麼樣也無所謂…」
「你不這樣說,我也會這樣去做。」望著一臉認真的輝良,莉莉絲寬慰的一笑,「七原罪中,瑪門和我同樣受到過烏利爾的恩惠,他會從中周旋,讓撒旦他們剩余的七原罪放過你們的族人的,但是,如果他們離開了以綾城為中心的七原罪的領地,進入其他邪神的‘界’之中,那我們就愛莫能助了。在那些地方,強悍如一界之主的我們都不可能隨意活動,更不要說本來不屬于邪神界的雪見族人了…」
「謝謝…」不知為什麼,看著莉莉絲認真的表情,輝良的心里突然升起一種異樣的溫暖,他覺得,她是可以相信的。
「說起來,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給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莉莉絲訕訕的低下了頭。輝良先是一愣,而後覺了自己的失態,也紅著臉展露出了一個尷尬的笑容。
「我叫…輝良,雪見輝良…」這樣的說著,輝良突然覺得腦袋一暈,眼前閃過一片金花,在他的精神稍稍安定下來的時候,覺自己就好像是從一個夢里突然醒過來似的,而且在這個夢里,他是一個叫雪見輝良的熱血青年…
「…不,我的名字是烏利爾…熾天使烏利爾。好久不見了,莉莉絲。」
「…烏…烏利爾…」感覺到輝良身上突然澎湃涌出的氣息,莉莉絲不由自主的後退了一步,兩股清淚自她清澈的雙眼中涌出,「這個感覺…烏利爾大人…真的是你…你怎麼會在這里,怎麼會變**類的…」
「…別西卜…!!」捂著仍然隱隱作痛的額頭,輝良恨恨的吐出了一個名字,「那個家伙,居然聯合了暗之皇帝的力量在背後偷襲…!我唯有收斂力量潛藏起來,伺機轉生**類才得以生存…我…!」
「別--西--卜--?!那個不惜以犧牲七十二柱神的神力為代價逃出邪神界的混帳!?」莉莉絲的怒火也被勾了起來,但當她看到一臉痛苦的烏利爾的時候,臉上浮現出的憤怒瞬間又變成了剛才的溫柔,「烏利爾大人,你沒事吧?是不是給邪神界的瘴氣強行沖開了你記憶的封印之後頭有些痛?你先躺一下,我…」
「我好多了,莉莉絲…」輝良重重的喘息了幾聲,然後他的手自額頭滑下,輕輕的按在了莉莉絲的縴手上,「謝謝你照顧我了,莉莉絲。現在的你比起以前那個魔女莉莉絲來,要強得太多了…」
「被封在邪神界里看守著‘那樣東西’是件枯燥的事情,更何況時間能修磨一切,就算當初是塊稜角分明的頑石,現在那些稜角也被無情的時間打磨得光滑了吧…」莉莉絲苦笑,「現在的我,只是個什麼也做不成的女人罷了…」
「對不起,當初我應該更努力一些的…」輝良嘆了口氣,莉莉絲咬著下唇,輕輕的坐在了輝良身邊,靠在了輝良的懷里。輝良嚇了一跳,剛想拒絕,就听到莉莉絲低低的說︰「烏利爾大人,請別動。我想這樣呆一下…拜托了…」
輝良苦笑一聲,像安慰孩子一樣伸手輕輕的拍著莉莉絲的後背,整間房間一時間陷入了沉寂…
*****
一年後,綾城邊緣地帶的廢墟中。
「附近已經沒有什麼弱小的魔物了…」提著鋒利的長刀走入廢墟內部,雪見親良無奈的在其他族人的面前拍拍自己的肚子,「我們也真是墮落了啊,堂堂的雪見家族精英,居然要靠吞吃魔物來維持生命…」
「家主,還是沒有找到來時的入口,這樣下去…」其中一個青年面色蒼白的嘆道,「我們可能都要死在這里了…」
「真是沒想到,那個和人間界連接的入口,居然會移動…」親良憤怒的一刀砍在身邊的半堵殘壁上,濺起一大片煙塵,「周圍的地區很奇怪,不但土壤顏色和我們走過的地方不同,而且魔物強大得可怕,冒險突入,恐怕只有死路一條。可是,如果再這樣呆下去…!」
「不用再煩惱了,嘿嘿…」令人驚異的冷笑聲,突然在這個時候傳入廢墟內的眾人耳中,讓他們大吃一驚,紛紛擺出了戒備的姿勢。
「你…你是什麼家伙!」親良舉刀擺出攻擊的姿勢,誰知廢墟入口卻並沒有出現人影,反而是整個廢墟開始震動起來,出了「隆隆」的巨響。
「七原罪之一,怠惰之巴力毗珥…」刺耳的尖笑聲在眾人頭頂響起,廢墟出更大的響聲,像是馬上就要塌陷了。親良抬頭看了看搖搖欲墜的廢墟頂部,咬緊牙關怒吼一聲︰「成敗在此一舉了!兄弟們,我們殺出去!」其余的族人一起出應和,眾人一起沖向廢墟入口。在廢墟的頂端,一個膚色銀灰、青面獠牙、有著一對尖尖的耳朵、脅下生著一對膜翼的光頭怪獸正環著雙手,用力的一腳腳踏在廢墟頂部,同時還帶著奸詐的冷笑望向廢墟的入口,只待里面的人一出現,他就馬上撲上去將之攫殺。
「喔,玩得很開心啊,巴力毗珥。」
巴力毗珥全身一抖,腦後傳來冰冷的觸感和熟悉的話語讓他不由得全身戰栗︰「利…利未安森…你什麼時候…」
站在巴力毗珥身後的,是一個穿著金色風衣,面色冷峻的灰男子,手里的一對鐵龍角正死死的頂著巴力毗珥的後腦。在他的身後卻緊緊貼著一條窈窕的黑影,乍看上去,就像是他的影子一般。
「抱歉了,我們前幾天打賭時輸給了莉莉絲和瑪門,他們兩個古怪家伙托我們做件事,我們不好拒絕。是吧,莉薇妲。」
「丟臉的事情不要到處亂抖,利未安森。」利未安森身形一轉,原本的身體驟然變成了一條黑影,而原先那窈窕的黑影卻變成了身穿黑色風衣、面容嬌美的銀少女,但手里的鐵制龍角卻仍然緊緊的頂著巴力毗珥的後腦不放。
「告訴你的手下,別把通向那個世界的通道像皮球似的踢來踢去,送過來!我們要送幾個和莉莉絲有關的人回家去。」
「做夢!如果讓撒旦知道你這兩位一體的怪物和莉莉絲還有瑪門那兩個白痴想做什麼,他不把你們的腦袋給…」巴力毗珥還想嘴硬,但眼前瞬間出現的一個面色森寒、夾著一本大書的白袍學者讓他說到一半的話硬生生的卡在了喉嚨里。看著他白痴似的模樣,那個白袍學者伸手整理了一下左眼上的單片眼鏡,重重的哼了一聲。
「好威風啊,巴力毗珥。要讓撒旦把我們怎麼樣?說下去啊。」
「瑪門…」巴力毗珥的話音都顫了,「別…別動怒,大家都是…都是老兄弟了,開個玩笑不行麼…」
「我不喜歡別人拿我來開玩笑。」瑪門回過頭去,靜靜的望著沖出廢墟對屋頂的自己這一方怒目而視的親良等一眾人,淡淡的說,「快點,你的時間不多,是把門交還回來還是讓我們把你的魔力封印然後丟下去,你自己做個選擇吧。」
「明…明白了…」巴力毗珥恨恨的應了一聲,然後撮起嘴唇吹出了刺耳的哨聲。瑪門面帶憎惡的別過頭去,喃喃的說︰「可惡,真不想這樣做…烏利爾,你這家伙當初就已經預見到今天的事情所以才放我們一馬嗎?不愧是僅次于神的上位天使啊…」
「那些惡魔…和他們拼了!」親良舉刀一指,所有人一起向廢墟頂部殺去。誰知身影一閃,一個人竟然攔在了他們的面前。
「親良大哥,諸位,通向人間界的大門馬上就會轉移到這個地方,我們馬上從那邊離開!」
「輝良!」看到自己的兄弟平安無事,親良先是一愣,然後露出了驚喜的表情。而在他身後幾個族人卻皺起了眉頭,他們清楚的看到,在輝良的懷里抱著一個小小的布包,看形狀,似乎是個嬰兒…
「哼,這次就算便宜他們了,我們走。」瑪門冷笑一聲,身影隨即消失在空氣中。莉薇妲皺皺眉頭,也化作一道黑影消失。只有巴力毗珥哼哼嘰嘰的咕噥了一句,才向著下方的雪見族人比了個粗鄙的手勢,轉頭飛向天空,轉眼間消失不見。
三大魔王剛剛離開,著淡淡光芒的空間之門便在眾人的身邊出現。輝良一努嘴,說了聲︰「走吧。」便準備邁步走進門去。然而在他轉身的一瞬間,至少有三把刀的刀尖頂在了他的後背上。
「輝良,這一年來你去了哪里?做了什麼?空間門會出現在這里的事情,你怎麼會知道的?還有,你懷里的那個孩子究竟是哪里來的?」
「這是我的兒子。」對于族人一長串的質問,輝良只靜靜的說了這麼一句。
「好哇,是不是你投降了魔族,魔族賞了什麼女性妖魔給你做妻子…」幾個用刀指著輝良的族人中的一個正要大聲的非難輝良,親良卻走了過去,用刀打開頂著輝良後背的幾把刀,同時抬手狠狠的給了那個指責輝良的族人一記耳光。
「雪見家家規第二十一條︰無確鑿證據卻對自己的族人舉刀相向的,是叛逆之罪。你們幾個,難道這一年來的磨難沒有堅定你們的心志,反而讓你們瘋了不成?」
說著,他轉過身來,嚴肅的伸手搭上輝良的肩頭︰「輝良,雖然我相信你沒有做對不起雪見家的事情,不過這孩子的來歷,我希望你能解釋一下。」
「我只能說,這孩子和他的母親都是無辜的,僅此而已。」輝良咬著嘴唇,半天才說出這麼一句。親良沉默片刻,才重重的拍了拍他的肩頭︰「你不想說,也罷,我說過相信你,就不能再懷疑你,而且,要尊重你的決定。畢竟我們這些人是因為你才得以活命的,無權對你再苛責什麼,你…好自為之吧。」
「謝謝大哥…」輝良的眼眶有些濕潤,他輕輕低下頭去,對懷里熟睡的孩子小聲的說,「走吧,輝鷹,我們回家了。以後留給你的,是一條艱辛的路啊…」
*****
「一次行動,折戟沉沙…去了一百五十人,只回來了十九個半。而且還連帶著空間的封印開始崩壞了,這是老夫的罪過啊…」
站在山巔目送十幾個人蹣跚的遠去,雷嚴蒼老的臉上流露出一絲憂郁的神色。在他的身後,一名青年正筆直的站立著,望向雷嚴的目光中充滿崇敬之意。
「行風,你也知道老頭子我沒有子嗣孤單一人,平時雷家這一家子的年輕人里,我最看重的就是你了,一直都有心把你培養成我的接班人。你成家不久,又初為人父,本來雷家的重擔不該再壓在你的肩頭。但是自下個月起,我要讓出雷家當家的位置,在這華雲古寺里潛心靜修,至于雷家的大小事務,就交給你一手打理了,希望你不會對我的決定有所不滿。」
「行風不敢。」名為雷行風的青年恭敬的躬了躬身,「只是,您老人家為什麼突然要決定退下來?雷家還有許多大事都未能完成,洪家對我們一直不懷好意,最近更是放下看守軒轅墳封印的職責跑到神農架附近開宗立派,眼下的狀況,還是需要您親自坐鎮雷家才能震懾住他們…」
「守印人三者去其二,此乃天意,只是華雲寺封印事關天下蒼生,我雷家萬萬不能像龍洪二家一樣荒廢了自己的職責,考慮到雷家家內事務和華雲寺之事兩難得全,我還是決定盡快放手讓你來管雷家事務。至于我這把老骨頭,就留在這華雲古寺里為僧也罷,誦經禮佛度此殘生,倒也自在。」雷嚴長嘆一聲,眯起了雙眼,「行風,我這一番苦心,希望你能體會得到才好…」
「是…」雷行風垂下了頭,再也不敢有半句意見。
一個月後,雷行風就任神農架雷氏宗家當家。而雷家的前任當家雷嚴則于華雲寺中出家為僧,法名慈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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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年多之後,日本九州,種子島。
「給,做好了。」男孩把手里一串用還在滴著水的貝殼串成項鏈用衣襟擦擦干,遞給了身邊的一個小女孩,「戴上看看漂不極漂亮啊,小玲?」
「不要,我要帶回家去戴。」叫做小玲的女孩俏皮的作了個鬼臉,然後拉著男孩的手,帶著擔心的表情很認真的問他,「小輝,听我爸爸說你明天就要離島了,那你還會不會回來啊?不然,我也和你一起去好了。」
「不行啊,這次是大伯親自吩咐的,只有我能去的重要任務呢。」叫做小輝的男孩把手輕輕的疊在一起,在他的左腕上有一個雪白得刺眼的「u」的字母,而在他的右腕上,卻有一個漆黑得有些黯淡的「L」的字母,「這次的事情辦好,我就可以拿到驅魔師的證明了。這樣,族里那些叔叔伯伯們也不會看不起我了。」
「不要理他們,那些大人真討厭,看你爸爸不在了就欺負你,哼。」小玲不高興的一撇嘴,「等我爸爸當上族長,一定讓他好好整整那些討厭的人替你出氣。」
「不用了,反正…我從小就是招人嫌的孩子。」一提到自己的父親,小輝就顯得有些憂郁,「四年前,爸爸背負著串通魔物的罪名失蹤了,除了留下‘到綾城去’這句話之外什麼都沒給我留下。媽媽又從一開始就不要我了,族里的人都討厭我…」
「不要這樣啦,小輝,我還有我爸媽還是支持你的不是嗎?」小玲拉著小輝的手,很認真的說,「從始至終,我們一家和族長親良伯伯都沒有嫌棄過你的,難道你不知道嗎?」
「是吧…不過我總覺得,要像個男子漢一樣堂堂正正的讓族里的人認可我才行。所以,這次任務我一定會做得漂漂亮亮的,然後正式成為驅魔師‘天使者’的一員!」
「嗯,加油!」小玲很認真的握緊了小拳頭,「我支持你,小輝!」
「叫小輝哥哥好不好,我怎麼說也比你要大上那麼一點啊…」一大滴汗珠自小輝的頭上滑下。
第二天,小輝就踏上了離島的旅途。他身負著在十天之內要把一枚封印著雪見家重要力量的鑽石紋章從出雲大社帶回來的任務,雖然任務並不難,但要在十天內從有無數生靈守護的出雲大社內拿到紋章並趕回來,即使對于普通的成年驅魔師來說都有難度,更何況是身單力孤的一個十歲少年。
「小輝,要加油哦!我等著你回來!」站在高高的礁石上,小玲對遠去的小船大聲的喊著。在她的身邊,一個高大的男子正靜靜的站在那里,望著小船的影子,臉上浮起了一絲憂愁之色。
「輝鷹啊…你可是輝良留在人世間唯一的希望了,當年他離開的時候托我好好照顧你,可惜我也只能盡量做到保護你,讓你在這麼不健全的環境里成長,真是辛苦你了…不過,作為烏利爾的直系血裔,這也是你的宿命啊…」
「族長伯伯,你在說什麼?」小玲奇怪的把頭轉過來望向身邊的親良。親良尷尬的笑了笑,拍了拍小玲的頭︰「沒什麼,我們回去吧,再遲一些的話,你爸媽就該著急了。」
「嗯!」小玲認真的點了點頭,像只小鹿一樣蹦蹦跳跳的跳下了礁石。但在她的雙腳剛剛落在沙地上時,突然滑了一下,整個人向側面摔倒下去。親良吃了一驚,正想沖過去扶住她,一雙有力的大手卻早已經搶在他之前將小玲扶住了。
「小妹妹,你沒事吧?」
「我沒事,謝謝大叔…」小玲一邊說著道謝的話,一邊抬頭望去。那是一個全身都罩在黑袍中的高大身影,黑袍上的風帽將他整個面部都罩在里面,小玲只能看清他的下巴。但是,憑借著雪見一族的血脈所帶來的感應能力,她能感覺得到對方有著一雙令人不寒而栗的眼楮,全身不由得抖了一下。
「是你…」看到黑袍人和他身後數名同樣身罩黑袍的身影,親良的臉色頓時大變,「你到這里來干什麼?雪見一族不歡迎你們!」
「別這樣絕情,親良,我們畢竟也是姓雪見的烏利爾後裔啊…」領一般的黑袍人出冷冷的笑聲,「而且,我們可是你們的長輩,對長輩用這種口氣說話,你不覺得很失禮嗎?」
「艾勒梅斯,你不要忘了你們現在是‘撒旦的天使者’,是我們‘天使者’雪見一族的叛徒,不需要得到我們的尊敬。」親良的話語里充滿鄙夷,「馬上離開種子島,我們不承認使用惡魔力量的你們是烏利爾的後代!再敢在這里停留的話,別怪我們不客氣了!」
「烏利爾啊…他不是一度也因為使用惡魔的力量救助那些被放逐到異世界的所謂‘惡魔’而被教會審判,淪為墮天使嗎?」艾勒梅斯冷笑一聲,伸手直指天際,「為了貫徹我們的信念和理想,使用什麼力量並不過分吧。老祖宗已經為我們指出了明路,我們干嘛還要刻板的死守天使教條不放呢?」
「閉嘴,你沒資格和烏利爾大人相提並論!」親良顯然已經到達爆的邊緣了。
「是嗎?那麼,我現在聞到的味道是什麼?」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艾勒梅斯哼了一聲,「和我們一樣擁有天使和惡魔混雜于一身的力量…把這樣的人收留在這里,似乎不是親良你的作風吧?听說你‘死去’的弟弟輝良在多年前從‘那個世界’**了一個孩子,那個孩子究竟是什麼來頭呢?還有,你那個弟弟真的‘死’了嗎?可能的話,我還真想見見他呢。如果那個孩子和我們是一樣的,那麼,不讓我們把他迎回去而讓他留在這里橫遭非難,豈不是對他太殘酷了嗎?」
「你…!」親良的憤怒讓他背後雪白的雙翼呼的一聲展開,如鷹攫獵一般向艾勒梅斯疾沖過去。艾勒梅斯輕輕的搖搖頭,緩緩的舉起了手。站在艾勒梅斯身邊的小玲被這景象嚇呆了,不禁捂住了雙眼…
*****
「這是…我來晚了…」
站在到處都布滿鮮血和煙火的土地上,黑鎧黑的少年騎士環視了一周,到處都是死人,而且他們的背後都有一雙或大或小的雪白羽翼,但無論大小都已經被鮮血粘滿了。少年騎士邁過一具具的尸體,不時的在地上的死者中翻動一下,表情沉重之極。
「可惡…還活著嗎,親良!!」
黑鎧少年一抖背後的披風,向著天空大聲的吼叫起來。沒過兩分鐘,一道迅疾無倫的身影就疾沖過來。少年騎士帶著一絲興奮霍然回身,卻意外的現身後站的並不是他想見的人。
「你是誰?怎麼會在這里?這里的人都死光了,和你有關系嗎?」
還沒等他問話,對方倒先問了。少年騎士皺了皺眉,他從對方的身上感受到了和自己一樣的力量。
「我也正想問你這是怎麼回事呢,看來你的來頭不小啊…這位…我該稱你是先生…還是小姐?你究竟是什麼人?」
「看來我們都是來遲了的人啊…」那個美若少女的人搖搖頭,苦笑了一聲,「敬語就不必使用了,叫我蘭丸就可以。」
「蘭丸?開玩笑,戰國霸王織田紫炎的侍童會活到現在嗎?不打算說明自己的真實身份嗎?」少年騎士微微偏了偏頭,眼里閃過一絲精光。蘭丸的眼珠轉了轉,冷笑一聲︰「好吧,從你的力量看來,似乎你也和我是一類人,那麼,我就不再隱瞞了。」說著,一股強橫的力量突然從他的身上涌出,像一股風暴一般,幾乎將周圍的浮塵沙土吹了個干淨。
「路西法?既然是那樣的存在,那麼,能從戰國時代活到現在也不足為奇了。」少年騎士微微動容,隨即嘴角也傳來一絲冷笑,全身爆出了不亞于對方的力量。兩股力量相撞,瞬間在二人周圍形成一股旋風般的氣流。
「你…?!」蘭丸這一次也震驚了,他萬萬沒想到,對方的實力居然如此強勁,「難道…你也是墮天使?」
「聖梵蒂岡血十字教團第一代白夜四騎士之一,現任血十字教團團長,伊布利斯。」少年騎士偏了偏頭,冷冷的說,「請多指教了,路西法大人。」
「原來是你…那個和我齊名的墮天使領袖啊,難怪我會感覺你身上的力量很熟悉。」蘭丸淡淡的一笑,「那麼,堂堂的血十字教團團長大人大駕光臨,究竟是為了什麼呢?」
「大概…和你類似吧,都是為了這里的人而來。」伊布利斯帶著些許沉痛環視著周圍的死尸,「梵蒂岡一早就收到消息,說一支叫做‘撒旦的天使者’的入魔者打算毀滅高位天使烏利爾遺留在人間的後裔︰驅魔師‘天使者’雪見一族。據說‘撒旦的天使者’還曾是他們的族人,只是因為和我們一樣使用了惡魔的力量不能回頭,因此被逐出了這個種子島。據此看來,他們的復仇也不是沒有根據的。雪見一族的族長雪見親良和我算是私交不錯的朋友,所以我打算親身過來帶他們回梵蒂岡接受教皇的保護。但是…看來還是晚了一步。」
蘭丸淡淡一笑,笑容里帶著幾分苦澀︰「是啊,當年紫炎大人喜愛的鐵炮和切支丹教都是自種子島傳遍全日本的,這讓紫炎大人極為常識種子島這片土地,曾經多次對我提起過要厚待他們。我前兩天也是听到關于有人要對這里不利的說法才趕來的,可惜…」
「唔?!」在蘭丸的話還沒有說完時,伊布利斯突然警覺的偏過頭去,「那邊…有人的呼吸聲!」
在伊布利斯轉頭的同時,蘭丸已經像一枝箭一樣迅的沖了出去,一掌削過,路邊的一叢荊棘應聲粉碎。在荊棘的後面,一個全身沾滿鮮血、小臉蒼白的小女孩正驚恐的瞪著蘭丸,手里還緊緊的攥著一串用貝殼和碎晶石串成的項鏈,正是之前和親良在一起的小玲。
「不要殺我…血…血…血…親良伯伯…救救我…爸爸…媽媽…小輝…救救我…」
「這孩子…」一看到小玲那煥散的目光,蘭丸忍不住喟嘆一聲。她的精神已經崩潰,生命力也已經降到最低。若不是在她的軀體里有一股奇怪的力量保護著她的心脈,恐怕她早就死了。但即使如此,只要再以這個狀態生存下去,她的生命之火遲早會熄滅。
「雪見家還有幸存者?太好了!」伊布利斯跑過來,在看到小玲的同時,臉色轉瞬間由喜悅變為了沉痛,「…已經快要死了嗎?可惡!」
「這個味道…好熟悉?」聞到血腥味里傳來的奇怪味道,蘭丸的注意力轉移到了另一邊的戰場上。而伊布利斯則把小玲輕輕的從樹叢里抱了出來,神色凝重的在想著什麼。
信步走到一邊的死尸中,蘭丸的臉色一變。在其中一個死尸的手中,緊緊的握著半截漆黑的斷刃,而在他附近的樹枝上,一小片被掛住的白色布片正在隨風飄蕩,仿佛隨時都會飛走似的。
「這…難道…!」無意中現了這個意料之外的線索,蘭丸大為震驚,「黑刃…白袍…還有那個氣味…難道…殺掉雪見一族的凶手不是‘撒旦的天使者’,而是…!」
他轉過頭來,快步走向伊布利斯︰「伊布利斯!告訴你一件事!殺掉他們的人是…」走到一半,他慢慢的站住了。伊布利斯高舉的雙手泛起黑白兩色的光芒,正緩緩的注入平躺在地上的小玲身體之中,他的臉色越來越蒼白,就像注入小玲身體的那兩道光芒是他的生命精華一樣。
「你瘋了,伊布利斯!居然動用墮天使的混沌之術強行修復她的生命?這樣的話,你的力量會降到最低點,幾乎就和普通人類沒區別了!而且血十字教團的成員代代都是以戴罪之身的異教徒身份誓效忠教皇的!進入梵蒂岡之後除非教皇許可,否則不能再使用原本的異教力量,不然的話…」
「後果我清楚,路西法。」伊布利斯的汗水滴落,打在他的衣襟上,泛起一個暗色的斑點,「所以,我不能再回到梵蒂岡去了。但是,我無論如何也不能坐視雪見家被滅絕…至少…至少留下一個人也好…」
「好吧…隨便你。」蘭丸咬緊嘴唇,「但是,你即使救活這孩子,恐怕她也只能是終生痴呆,這個慘劇的場面會一輩子折磨她。即使這樣,你也希望她活下去?」
「所以,我希望你能使用禁忌的‘傀儡術’對她進行洗腦,讓她忘記掉醒來前的一切。」
「即使…讓她像個木偶一樣活著也無所謂嗎?」蘭丸又試探性的問了一句。伊布利斯點點頭︰「在她的精神到達能接受這個事實的年齡前,是這樣的。在那之前…我會一直監護著她,不讓她再受到‘撒旦的天使者’的傷害。」
「很遺憾,你的憤怒泄錯對象了。」蘭丸嘆了口氣,「雖然我敢肯定‘撒旦的天使者’那幫討厭的家伙確實來過,但是殺掉雪見一族成員的,卻不是他們。」
「什麼?」剛剛施術完成的伊布利斯放下雙手,吃驚的回過身來,「不是他們?難道雪見一族還有其他敵手?」
「雪見一族作為驅魔者,自然在魔道里樹敵無數,包括…原本的我們在內。」蘭丸輕輕的點了點頭,「我救助他們是因為紫炎大人的遺命,你恐怕也只是因為和雪見親良的私交才會不惜生命的去拯救那個女孩。但是,其他和他們沒有瓜葛只是單純有仇恨的魔族就說不定了。」說著,他把手指向了那邊那具剛剛現的死尸。
「天剎教徒的白袍碎片,魔剎守衛的漆黑魔刃,再加上空氣中彌漫著那只臭蒼蠅獨特的臭氣,我就不相信你還會認為殺害他們的是‘撒旦的天使者’。」
「天剎…魔剎…別西卜!」伊布利斯的喉嚨里幾乎是擠出了憤怒的低吼,這些原本在他加入梵蒂岡前的忠實盟友,此刻在他腦中已經變得相當令人憎恨了,「我…我要收拾掉這群家伙!絕對!」
「一起來吧。」蘭丸走到伊布利斯身邊,向他伸出了手,「別西卜附身于明智光秀,殺害了紫炎大人,現在居然又在這里肆意殺戮,我當然不能輕饒他!而天剎魔剎這兩個利欲燻心的家伙居然敢和他聯手,我也絕對不會放過!和我聯手,我們一起鏟除掉這些家伙!」
「雖然這樣很好,但是,現在的我已經沒有什麼力量了…」伊布利斯的憤怒,在他意識到自己的處境後慢慢的平復了下來,「而且,我還要把這孩子撫養長大。在那之前,她的變化是不可預測的,就像…一枚不定時的炸彈一樣。就此把她留下的話,恐怕會給你那邊帶來麻煩。」
「沒關系,反正我的‘傀儡術’施術後,傀儡不能離開我周圍太遠的距離,否則法術會失效。所以,不管同意與否,你們還是得和我在一起。」蘭丸走到小玲面前,伸手在她額前一抹,她頭上立刻就多出了一頂銀色的皮草帽子,上面瓖著的黑紗將她的面容完全的罩了起來。而一只小小的黑貓卻不斷的低聲哼叫著,從帽子的頭部緩緩的掙扎出來。而一道細微的光芒,卻在蘭丸和伊布利斯兩人的眼皮底下疾射而出,轉眼間消失在遠方…
「這只小黑貓是她從前記憶的具現化之物,在她到達可以恢復記憶的狀態前,就讓這小家伙和她共存吧。」蘭丸把雙手輕輕的從衣袋里抽出,俯身抱起了小玲,「我們走吧,伊布利斯,島外有船在等著我們呢。」
「是,路…不,蘭丸大人。我明白了,那我們就跟您走吧。但是,如果因為這孩子給您帶來困擾的話,我隨時都會帶著她離開另外尋找救治方法的。這一點,希望您不要反對。」伊布利斯深深的行了一禮,這種謙恭讓蘭丸覺得有點不適應。
「怎麼了?突然變成這個樣子…」
「魔族不成文的規矩,弱者要絕對服從所要依附的強者。既然您決定收留我們,那我們現在的關系已經是主僕,這是不容更改的。」伊布利斯緩緩的直起身來,隨手扯下胸前血紅色的十字胸針擲到一邊,嚴肅的說,「而且,現在我也不打算再用伊布利斯這個名字了。它太招搖,會招來梵蒂岡的高手來找麻煩的。既然被您收留,我們就不能再給您添麻煩了。所以,從今後就請叫我…陰陀羅吧。」
「陰陀羅?」蘭丸有些不解的望著伊布利斯。伊布利斯赧然一笑,輕輕的咳嗽了一聲︰「這個名字,是我曾經喜歡過的一個搖滾樂手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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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撒旦,結果還是沒有帶回‘那位女士’想見到的那個孩子。」
站在一面寬大且式樣古老的試衣鏡前,一身黑袍的艾勒梅斯顯得有些不快。這一次的行動,並沒有任何的收獲,這讓一向認為親自出馬就能辦到一切的他不免有些難以接受。
「算了,不能回來的話就別勉強了。她現在也已經能慢慢適應看不到孩子的孤獨了,畢竟以前都是這麼活過來的…」鏡子之中,一個巨大的黑影出低沉的聲音,「而且,這一次我犯了個嚴重的錯誤,不該請你去種子島接孩子的…」
「出什麼事了?」艾勒梅斯一驚,他明顯從撒旦的話語中听出了不對勁。
「你前腳剛剛離開種子島,就有人在背後偷襲了那里,把雪見一族殺了個干淨…現在,恐怕所有和他們關系交好的正道都認為是你們毀滅了雪見一族,正在追查你們的下落,打算為雪見一族報仇呢。」
「什麼?!」驚異于撒旦的話語,艾勒梅斯大叫一聲,「怎麼會有這種事!你是從哪里听到的?是誰…居然敢設計陷害我們‘撒旦的天使者’一族?!」
「不要小看我們,雖然我們被禁錮在邪神界不能出去,但偶爾放幾個微小的魔族斥候,倒是也能通過封印的裂縫。這個消息,正是它們帶回來的。」撒旦的身影環著雙手,表情非常的凝重,「至于這次的對手…恐怕是我們的老朋友了…原先和我同為七原罪之一的鬼王別西卜,還有和你在冰狩家曾經共過事的天剎和魔剎。」
「他們?!」艾勒梅斯先是全身一震,而後出一聲自嘲的冷笑,「是啊…當年為了冰狩家的事情,我們的確帶得很僵,他們會這麼做也是情理之中的。但是,直接找我們來不就好了嗎?為什麼要找雪見一族…」
「別忘了,你們在雪見一族里是特殊的存在,年齡和力量早已經出這一代的雪見族人很多很多,直接找你們下手,不但麻煩還有被倒打一耙的危險。但如果是栽髒的話就不必擔心了。世界上諸如梵蒂岡一類的正道衛道者都是實力出眾的存在,足以對你們造成致命的威脅。退一萬步說,就算是他們以一敵一的打不過你們,但是蟻多嬲死象,靠著車輪戰加上人海戰術,他們也足夠把你們埋掉。」撒旦咳嗽了一聲,然後一字一句的說,「如果听我的勸告,馬上收拾東西來邪神界,或者找個地方躲起來。你們現在的住處,馬上就要不安全了。」
「這個不用你說,但是,我的族人或許可以請你幫忙照顧,但是我是不會去邪神界的。」艾勒梅斯抬起頭來,風帽下的雙眼閃爍著仇恨的光芒,「為了壯大我們‘撒旦的天使者’的力量,我需要找到更多像我們一樣身兼正邪雙重力量的存在加入!而雪見一族的仇,我們被陷害的冤屈,我會一筆筆向別西卜、天剎和魔剎他們討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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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輝鷹,听我說,你一定要成為最出色的驅魔師,然後到綾城去,找你的母親,她的名字是…)
「爸爸!」從睡夢中驚醒,小輝左右看了看,自己還躺在小船里在海上飄蕩。因為順利取得鑽石紋章贏得了富余的時間,他就趁著回程時在船上好好的休息了一下。但是,夢到了父親的身影,讓他再度從夢中驚醒。四年前棄自己而去的父親,從未謀面的母親…一切的一切,勾起了他心頭隱藏多時的悲哀。他從懷里取出一張卡片,認真的凝視著,那是他的父親離開前所留給他的唯一的東西,也是他多年來的伙伴。
「奧古斯都,大家都離開我了,你呢?不過我相信不會的,不管生什麼事,我都不會放開你的。」
「(輝你真會開玩笑,我怎麼會離開你呢?)」清靈而調皮的男孩子聲音,自小輝腦中響起,「(而且你也不是只有我陪在你身邊啊?還有親良族長和小玲他們在陪著你不是嗎?)」
「是啊,我還有親良伯伯,還有小玲一家…我不是一個人…」小輝抬起頭來,臉上充滿了自信,「我們回去吧,奧古斯都…」
他的想法是美好的,但是,這個美好的想法在他登上小島的碼頭時,被完全粉碎!
「這…這是…!」吃驚的看著化作一片焦土的大地,小輝一下子愣在了當場。
「(輝!這個感覺…島上的生命幾乎都被…!)」
听著奧古斯都的聲音,小輝的心里突然有一個非常不好的念頭。他拔腿向村子的方向跑去,在還沒跑到村子的入口時,意外的看到了一個伏在地上的熟悉身影。
「親良…親良伯伯!」
小輝驚慌的跑到親良身邊,吃力的將他沉重的上半身抱了起來,用「天使者」一族獨特的秘術不斷把力量注入他的體內。不久,親良的眼皮抖動了一下,微微的睜開了一條縫。
「輝…你回來了…」
「親良伯伯!家里出什麼事了?大家…」
「咳咳…」親良劇烈的咳嗽著,大量的血水從他的嘴角溢出,「小輝…听我說……我不行了…你…以後…要找他們……」
「您…您不會有事的!」小輝的淚水從眼角不斷淌下,滴在親良沾滿血和泥的臉頰上,「我誓,一定會照料到您康復的!」
「…要找…找撒旦的…天使者…他們是…我們…你……」
親良的聲音逐漸低微下去,最後終于一歪頭,消逝在小輝的懷里。看著眼前失去的親人,小輝再也忍耐不住自己的悲傷,「啊--」的放聲大叫起來。
「(冷靜點,輝!別為了這種事情方寸大亂!)」奧古斯都的聲音適時的響起,阻止了小輝繼續叫喊下去,「(剛才親良族長不是說什麼…撒旦的天使者嗎?難道把這里毀滅的…)」
「撒旦的天使者…是你們毀滅了這里嗎?以雪見輝鷹之名,我…我絕對不會放過你們!」狠狠的一拳打在身邊的泥土中,小輝的身體因為憤怒而不停的顫抖著。但是,當他意外的想到一件事時,他立刻全身冰涼。
「玲…玲!!她…她會不會…!?」
了瘋似的沖進村子,放眼可見的,到處都是廢墟和雪見族人的死尸。小輝四處不停的翻動尋找著,但除了找到小玲父母的尸體之外,卻根本找不到小玲的任何線索。
「玲!你在哪里--!!」站在村子中心,小輝出悲憤的大吼。然而在下一刻,這個大吼便被一個明朗的女子聲音所打斷了。
「雪見家變成這個樣子,真慘啊,不過,雪見家的孩子,你大可放心,你要找的人已經受到斯卡哈的保護,暫時不會有事的。雖然…我們現在也找不到她的下落了。」
小輝霍然回身,在他的身後,站在一男一女。男子身披長袍,腰間挎著一柄大劍,面容肅穆,看上去像是個高貴的劍士。女子則穿著一身黑袍,長長的銀直垂腰際,肩上輕松的扛著一柄與她嬌柔美麗的外表不相符的巨大骨制鐮刀,看上去倒給人幾分悚然之感。
「你們是…!?」小輝在驚訝的同時,也意外的現這兩人的不同之處︰他們的身體,是半透明的……
「奧古斯都那混小子,沒和你說起過我們的事情嗎?」男子臉色寒,顯然是相當不快,「哼,那小家伙自己一玩起來就不知道是什麼狀況了,哪里還會記得我們。」
驚異于這一男一女對于奧古斯都的事情知道得如此清楚,小輝正想再問。懷里的卡片突然震動了一下,奧古斯都的聲音清晰的傳了出來︰「(姐姐,姐夫,饒了我吧,我真的不是有意的。被烏利爾封在卡片里丟在附近的小島上太久,我都不知道該怎麼出來了…)」
「姐姐?姐夫?」小輝還在驚異于眼前生的狀況,根本不知道出了什麼事情。
「哼,算你有良心,還記得我們…」女子不滿的哼了一聲,隨即神色黯淡下去,「不過,如果沒有斯卡哈利用那個女孩子的力量沖破我們的封印,我們也不可能出現。可惜的是,我們出來得太晚了…」
「你們究竟是…?」小輝這才有機會提出問題。女子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這才搖了搖頭。
「雖然是雪見家的後人,不過果然是個毛孩子,難道你的長輩沒向你說過守護這個島的神明…嗯,還是叫守護精靈好了…‘三靈帝’的存在嗎?」
「三靈帝?!」小輝的第一反應就是吃驚的取出了懷里的卡片,果然,在那上面清楚的印著「次靈帝?奧古斯都」的名字,「難道…父親以前給我的卡片也是…」
「死靈帝?喬伊絲。」「靈帝?庫雷什尼克。」「還有我還有我,次靈帝?奧古斯都!」「我們三人並稱為守護雪見一族的精靈‘三靈帝’!」
「是這樣啊…」小輝點點頭,不過他還有個疑問沒說出來︰為啥那個看起來不很厲害的女子,死靈帝?喬伊絲會排名在丈夫靈帝?庫雷什尼克前面?不過他隨即釋然,這種情況,只要是聰明人隨便想想就知道了…
「原來…父親給我的卡片就是三靈帝之一啊…那麼,你們既然是守護神明…不,精靈,那麼力量一定很強了!你們能幫助我,向毀滅雪見家的敵人‘撒旦的天使者’復仇嗎?」
「很遺憾,雖然雪見家只剩下你一個人可以契約,但是,我們的原則是不和弱者契約。」看了妻子一眼,見她沒有說話,庫雷什尼克便沉聲說,「要和我們契約,必須在特殊的儀式中得到我們的承認才行。而那個儀式,就是決斗。當你證明自己是一個合格的決斗者時,我們自然會奉你為主人,貢獻我們的力量替你完成願望。」
「是啊小輝,你已經是合格的‘天使者’了,契約的條件已經完成了一半,現在要做的,就是趕快到附近的小島上取出姐姐和姐夫的本體卡片,然後在決斗中取勝。這樣的話,我們一定會幫你的…」
「你們兩個很夠膽啊,我還沒說就敢搶這麼多台詞…」喬伊絲一開腔,剛才還說得正興奮的奧古斯都突然啞巴了,庫雷什尼克也沉默的略退了一步。喬伊絲把臉轉向小輝,聳了聳肩︰「總之,就是這麼回事,努力吧,雪見家的孩子。」
「我會成為決斗者的…只要能為雪見家的人報仇,救回小玲,還有…找到綾城,找到爸爸和媽媽…」小輝握緊了拳頭,用力的抬起了頭,「三位,如果我能得到你們的認同,就請幫助我吧!我不會讓你們失望的!」
喬伊絲和庫雷什尼克對望一眼,同時露出了會心的笑容。而在遠方,夕陽已經慢慢的沉入了海平面,天色也漸漸黯淡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