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人皮鬼（1）
在孩子出生第一天，那鄒二皮前腳進門，一看是個女孩，後腳便轉身出去了。秀蓮每日里拖累個身子還要獨自照顧小孩，那鄒二皮竟連個影子也少見。偶爾回來，也是一眼不看那孩兒，對秀蓮也不聞不問。秀蓮只恨得肝膽欲碎，更覺得自己活得好窩囊。給這麼個草包續嗣，心里已覺委屈，誰成想他還挑三揀四，竟也來個重男輕女。
這話說來倒也好笑，越是那落後的地方越重男輕女，越是那無能的男人越重男輕女，似乎這些草包們只有從貶低自己骨肉的這種對他們來說唯一可以獲得的方式上，來尋求一絲自我尊嚴的滿足。不用說，鄒二皮是個地地道道的草包，但更要命的是，就是一棵小草，至少也有其存在的理由，而這鄒二皮，除了給這世界徒添一分丑陋外，卻再無其它意義。不過，對這麼個大草包自己來說，鄒二皮的自我感覺可是相當不錯。
秀蓮本尋思著鄒二皮草包就草包吧，只要能塌塌實實地與她過日子也就罷了，可誰知，竟是這麼一個奇怪的東西，心下恨時，哪還有了女乃水。那婆婆又抱怨秀蓮沒有女乃水，還要多花錢買女乃粉。鄒二皮每月掙的那點工資，除了勉強維持娘倆的吃食外，其余一分不見，全被他出去鬼混掉了。每時在馬路邊喝完酒，夜半更深回來，只把秀蓮身上被子一掀，事後倒頭便睡。秀蓮至此徹底寒了心，左思右量，這鄒二皮哪有一分值得自己跟著的。當初本指望攀個城里人，就是月兌了那窮窩子了。誰知卻是窮窩子沒月兌了，又進了苦海。而尤其讓她不可思議的是，自從有了孩子後，這鄒二皮不但沒見半點回歸人樣之象，反而更加肆無忌憚地放了膽子胡鬧起來，甚至就連先前還掩著幾分的心思也無影無蹤了。秀蓮心下又氣又恨，同時心里百思不得其解，不明白為什麼這鄒二皮會是這般模樣。
她哪里知道，這鄒二皮先前因老婆難討，氣焰總矮著幾分，不敢在住地附近胡鬧，只開了板車運送貨物時半道扎窩。這回有了老婆，又把老婆肚皮搞大，生了孩子出來。這鄒二皮琢磨著，這下楊秀蓮可徹底不再值錢了，也再沒什麼可蹦達的資本了。于是便登時趾高氣昂起來，愈發毫不含糊地標榜起他那大老爺們兒的派頭。又見老婆是村里的，身材也柔柔女敕女敕，經不住他一只拳頭，兼又賢良溫婉，從不撒潑大鬧，于是便更加不把秀蓮放在眼里，竟放了膽子地胡鬧起來。每逢到那發廊里，這鄒二皮便張著大嘴，瞅著那發廊女，盡是些呆話傻語。話還沒說幾句，口水倒先如決了堤的洪澇，腮幫子上拖出幾里地。那發廊妹里有與秀蓮同鄉且一塊打過工的，就悄悄告之了秀蓮，直把秀蓮氣的怒火中燒。每說鄒二皮，這鄒二皮就做出十足義正詞嚴的模樣，滿臉無辜地道︰「你說我吃喝嫖賭，真是好沒道理。吃，誰是不吃東西的哩；喝酒，就那幾瓶啤酒也算喝酒麼；嫖，我是從來不沾的哩；賭，我更是壓根不會的。我也就是愛抽幾支煙，你怎麼淨沒事找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