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捉妻（5）
鄒二皮一見這位端著鎬，面色憤怒，先前那團耀武揚威的派頭早軟成一團，屁滾尿流，忙和鄒三跑了。待回到城里，一想老婆沒找著，來回路費倒花了不少，那肚子里愈氣。這回听到秀蓮消息，便忙讓鄒三去打探。
這鄒二皮平日里常因自己是個爺們兒而沾沾自喜，常肚子里尋思，「還是爺們兒好，想干啥干啥，想去哪去哪，要是個女人，只能象我老婆那樣呆在屋子里，哪象咱爺們兒逍遙自在，外面也盡有耍處。」誰知今天日頭底下站著，眼睜睜瞅著自己老婆比他還瀟灑，還樂得閑快，既可東游西逛，又可嬉笑玩耍中來錢，直氣的那張老臉紫肝一般，肚子里又嫉又恨，卻又無可奈何，只好上車溜了。回到家後，鄒二皮十足地不快樂起來。按以往這種狀況，他會立馬拿出精神勝利這套拿手絕招來讓自己重又找回快樂。但這回，他卻是怎麼也精神勝利不起來了。不管他恨恨地跟自己說了幾百遍諸如「大不了再找個女人，老子玩過的女人可也多如牛毛了，跑掉一個娘們兒又算得了什麼，大丈夫在世，還能比不過一個下賤女輩麼……」可說了幾百遍，他還是無法快樂起來，那精神狀態始終都是純粹而地道的不快樂。
鄒二皮不由得放眼望去，雖然那滿大街到處都是女人，但很顯然，沒有一個女人會嫁給他。他憤憤然地咽了口口水，又恨恨地跟自己說了句「老子玩過的女人可也多如牛毛了，可也多如牛……」但這話卻是越說越沒了底氣，又仿佛魔咒般把他曾所謂「玩過」的女人的影像從來沒有過地無比清晰地放大于他的眼前。這些所謂的他「玩過」的女人，倒也確實是女人，只不過遺憾的是，即便是這些或面黃肌瘦，或老態龍鐘，或巡海夜叉一樣的女人，也不會嫁給他。鄒二皮可忘不了這些女人在他面前時，那對老貓一樣銳利的眼球如何狠狠地只一個勁地死盯著他的口袋。曾有一個吸毒的面黃肌瘦的女人更是路邊流浪的野貓一樣，一把猛抓過他掏出來的五十元鈔票，嗓子眼兒里發出一聲怪怪的叫聲，說不出是嘆息，還是興奮，然後狂風一樣無影無蹤了。「唉——」，鄒二皮不由自主地嘆息了一聲，這一聲絕望的嘆息可把鄒二皮嚇了一跳，仿佛那個吸毒的女鬼又發出的嚎叫一樣，他左右望了望，才知道發出這恐怖聲音的原來正是自己。
鄒二皮頭一回如此無法再精神勝利地十足地不快樂了。他感到，自己沒有「悲慘女人」的襯托，實在無法找到那種身為男人的尊貴與快樂感覺。這感覺可是他存于此世唯一的精神快樂與安慰的源泉。身為「悲慘女人」角色的老婆跑了，讓他有生以來頭一遭倍感難過和痛苦，而身為「悲慘女人」角色的下等娼妓們那一雙雙只狠狠盯住他口袋的眼神，又仿佛鐵錘一樣讓他清醒地看到自己的貧窮與身份的卑微。
鄒二皮頭一回真正地不快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