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遮幕》
晚秋節,寒雨驟。雨打殘荷,風吹羅衣透。
小樓佇立多少愁!望眼欲穿,佳期看又誤。
蛾眉長,淚盈袖。山水模糊,孤枕紅燭暮。
今宵寂寞怎生度!無情檀郎,知否人空候。
這一夜,草兒靜靜地坐著等候,直到天光放亮。
一夜愁,白了頭。草兒明顯地憔悴了許多,她起身去梳頭,居然在鏡子里發現,自己兩鬢的秀發中,出現了好幾根刺眼的白發!她用微微顫抖的雙手,將那幾根細長的白發拉到眼前,仔細端詳,看著看著,清淚掛在了臉頰,模糊了白發!
就在這時,草兒的手機突然鈴聲響起,她擦去臉上的淚水,打開手機一看,正是她日夜期盼的那個號碼。她長長地出了一口氣,調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緒,方才按下接听的按鈕,可是她的聲音,依然掩飾不了她內心的傷痛而略微發顫。
「喂,鋒,是你••••••是你嗎?」
對方可能感到她的聲音有些哽咽,竟一時沉默了。對方好像是有意給她一個調整情緒的時間,或者是還沒有想好安慰她的言語。
「喂,鋒,你••••••你怎麼了?你說••••••說話呀!」
「我不是鋒,我是他的妻子。」對方的聲音是個女的,聲音雖然有些沙啞,但語氣還算平靜,不喜不悲,不親不恨,真的就是和一個陌生人說話時的語氣。
「你••••••」草兒忽然就懵了,立刻緊張起來,她一時之間竟不知道自己應該對鋒的妻子說些什麼才好。
「放心,我不是來找你麻煩的,你到咸陽來一趟吧。」對方的聲音依然很平靜,顯然沒有責備的意思,這倒使草兒感到很意外,也覺得稍稍放松了一些。
「這••••••」草兒支支吾吾的,還是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鋒昨晚服安眠藥自殺了。」對方的語氣依然不冷不熱。
「什麼!」草兒一驚,手機差點兒掉在地上,渾身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
「你不必那麼驚慌。」鋒的妻子似乎覺察出草兒的驚慌。「他現在已經月兌離生命危險了,只是暫時還沒有醒過來,正在做進一步的觀察治療,不知道會不會••••••」鋒妻子的聲音越來越小了,可能也是一夜未眠,再加上傷心,所以更加沙啞了,草兒敏銳地感覺到,下面接著應該就是哭泣的聲音了。
「你••••••」應該是表達安慰的意思,草兒卻怎麼也想不出那些安慰的詞語,對方不等她回答,就掛掉了電話。
草兒緊緊握著電話,一下子癱坐在沙發里,她感到迎面好像有一堵高大的牆,正在向她傾斜過來。
無論是一見鐘情,還是日久生情,暗戀上一個人,如果沒有十足的把握,還是安于現狀,不要捅破為好。不是說你的情不真,不是說你的愛不切,只是有那麼多現實的無奈擺在你的面前,不得不讓你望而卻步。緣來緣去,緣起緣滅,緣的結果還必須有很多條件的,如果缺少了讓緣駐足的理由,就請把一切看淡,這樣,心,也就會不累了,愛,也就會不痛了。
有的人一開始就已經錯過了,何必還要戀戀不舍,何必還要強求呢?錯不在你,錯在上蒼的安排,你又何必耿耿于懷呢?愛一個人,就不要成為那個人的負擔,對方累,你也不會輕松的,為何不大哭一場,然後擦干相思的淚珠,瀟灑地轉身離去,前方不是還有萬紫千紅嗎?
婚外戀的美麗,不就是那個刺激的「偷」嗎?怎麼能期望它光明正大呢?婚外戀情,更得含蓄把握,慎重經營,得之坦然,失之淡然,不驕不躁,不悲不喜,為什麼要給予它那麼高的期望呢?畢竟那是一份姍姍來遲的愛情,就是再多麼奼紫嫣紅,五彩繽紛,也終究難以逃月兌被世俗擊潰的厄運。
草兒顧不上自己身心的疲憊了,她強撐著,匆匆而又簡單地收拾了一下行李,急急忙忙地奔赴咸陽。是啊,那里有一條生命,曾經與她耳鬢廝磨,曾經與她曖昧相親,已經和她糾纏不休,已經和她撕扯不斷了,她不能有所猶豫,不能有所顧忌了。
醫院的重癥監護室,鋒仍處于昏迷之中。
草兒輕輕地推開病房門,輕手輕腳地走進監護室。監護室里燈光暗淡,映入眼簾的是插著氧氣躺在病床上的鋒,還有四周不知名稱而指示燈閃爍不斷的各種儀器。看到這些,草兒的心里既難過又害怕,眼淚奪眶而出,她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生怕自己會哭出聲來。
「你來了。」房間里另外一個女人沙啞的聲音。
听到這個熟悉的沙啞聲,草兒才注意到病房的角落里還有一個人,她覺得自己有些失態,慌忙擦干眼淚,定楮細看。慘淡的日光燈下,一個又瘦又小的女人從牆角的椅子上站了起來,雖然光線不足,仍然可以看出那個女人的氣色很是不好,神情疲倦,滿臉憔悴。
彼此無需介紹,雙方就能猜出各自面前女人的身份,只是沒有必要相互挑明罷了。看著這個瘦小的女人,草兒忽然覺得自己太過于殘忍了,竟讓如此一個羸瘦的身軀去承受那麼大的一個打擊!面前的這個女人,可能為了一家人的生活,殫精竭慮,不辭辛勞,日夜奔波,任勞任怨,即使換得一身的疲憊,也雖苦猶甜,因為有丈夫的愛,孩子的親在支撐著她。在她的心里,丈夫也許就是她頭頂的一片天、一輪紅日,甚至是她心中的神,照耀著她,溫暖著她,保護著她瘦小的身軀,勇敢著她怯弱的心。而今,自己卻要狠心地奪走她的愛,撤去她頭頂的陽光,抽掉她心靈的支柱,破滅她美好的希望,抱走她心中的神,讓一個瘦弱無助的身軀,懷揣一顆冰冷的心,游蕩在這激烈復雜、坎坷遍布的人生世界之中,其情何堪,其心何忍!
憔悴人對憔悴人,傷心處共傷心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