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六點起床,草兒做好了早飯,看看快到七點了,才叫醒了鋒。鋒吃過早飯就匆匆去了書店,收入再怎麼不好,總比坐在家里分文不進的好。草兒收拾完家里,就出門乘車去人民東路了。當公交車駛過七廠十字路口時,草兒不由自主地看了一眼昨天和兒子分手的那個地方,那里人來人往,已經不是昨天的那些人了,物是人非了。是啊,時間無情向前,世界分分秒秒都在變化,歲月不會因為誰的喜怒哀樂而停滯的。
草兒的到來,使得旅館老板娘喜出望外,干女兒俊俏的身影一現,整個旅館蓬蓽生輝,有個人和自己閑聊,多好啊!她拉著草兒的手,就是不願松開,問中午是吃米飯還是包餃子。草兒笑了︰「干媽,這才幾點啊,剛吃過飯的,咱們娘兒倆好好說說話不成嗎?」
干媽拍了一下草兒的香肩,臉上綻開了花︰「咳,還是我的干女兒理解我的心思啊,你看你干爹那個糟老頭子,不知又逛到哪兒去了,撇下干媽一個人在家里,多沒意思啊!咱倆先好好聊聊,過會兒一道包頓餃子,等你干爹回來,咱們共同吃一頓樂樂呵呵的團圓飯。」
「干爹喜歡下棋,就由他去吧,比打麻將賭博好多了。再說,上年紀了,是該好好享受享受了。」草兒笑道。
「喲,瞧我的干女兒多會說呀,替那個死老頭子辯解。」老板娘更高興了,又問︰「鋒呢?怎麼不陪你一塊兒來?慢待我的草兒,看我不收拾他!」
「他去書店了,給你干女兒掙錢花,要不,你女兒就會餓死的。」草兒笑著替鋒辯解。
「怎麼會呢,只要有干媽在,你就不會餓著!」
「可是我還是想工作。」
「是啊。」老板娘嘆了一口氣︰「現在的社會,什麼都好,就是人太忙,都閑不住,拼命工作,拼命掙錢。沒有工作、沒有錢真的是不行的啊,你看你那個沒有見過面的干兄弟,三年了,都沒有回家過一個春節,還不是為了掙錢,買了房,又想買車的!唉,金錢不是萬能的,沒有錢可是萬萬不能的,那些人說得還真就有理兒了。再說了,你們也不能一輩子就租房住呀,是得想法子掙點錢了。工作的事我早就替你打听好了,有兩個去處,就看你選哪個了。」
「那就先謝謝干媽了。」
「這樣說話可就見外了,啊。」老板娘故意臉一沉,又立刻笑了,拉著草兒坐下。「東邊不遠處有個彩票發行點,想雇一個人去賣彩票,工資不高,也就不到兩千塊,中午管一頓飯,沒有星期天,有事可以請假。你看怎麼樣?」
「另一個呢?」草兒問道。
「還有就是西邊有個嘉惠商場,我佷兒在那里面管事,你可以租個櫃台賣東西。不過很辛苦的,自己出本錢自己進貨,整天還要站櫃台的。但是掙的也多,有前途。你以前不是在商場上班嗎?你知道里面的情況的,就看你的意思了。」
「可是我沒有那麼多的本錢啊!」草兒苦笑著搖了搖頭。
「切,這有什麼!干媽的私房錢你都用不完的,傻閨女!只要你願意站櫃台,一切包在干媽身上了!」老太太拍著**說道。「我佷兒說那很掙錢的,讓我去,可是我年紀大了,不想受那份罪。你年輕,又在商場干過,保準行!呵呵,你要是在那里,離我可就近多了,有事沒事我也可以常去看看你了。」
老太太顯然很是喜愛草兒了。是啊,人無老幼性別之分,喜歡一個人總是不需要講什麼理由的,只要有緣,遇上了就會被對方迷住,無端地喜愛,自己也說不清是因為什麼。或許是因為對方的氣質而留戀,或許是因為對方容貌某一處的感動,或許是因為對方心靈深處的那份善念,實在無法解釋了,就會以一種似曾相識的前世瓜葛來理論。這是一個通用的公式,無論對什麼人來應用,無論對什麼情來應用,都是說得通的。
人往高處走,水朝低處流,有了肉誰還會對豆腐念念不忘呢?況且有干媽的大力支持,草兒當然選擇自己經營了,自由還賺錢,最好不過了。她和老板娘一邊包餃子一邊閑聊,很快就到午飯時間了,那個干瘦駝背的老頭手指里夾著香煙、嘴里哼著秦腔戲也回來了,草兒趕緊起身問候干爹好。老頭兒看見草兒來了,又笑容滿面地問候自己,忙擺手示意草兒坐著,自己拉了一把椅子圍上來,就要幫忙包餃子。可能是老板娘嫌他老男人家的,笨手笨腳,也可能嫌他總是和那幫愛抽煙的齷齪老頭擠在一塊兒,煙氣燻天的,髒,一句「燒水去吧」,就把他給支走了。
吃過午飯,草兒又陪干爹干媽聊了一會兒,就起身告辭,要回家。那老倆口一直送草兒到人民東路,看著草兒上了公交車,才依依不舍地揮手道別,仿佛是草兒要出遠門似的。草兒坐在車上,很是激動。是啊,沒有一絲一毫的血緣關系,半道上平白無故就遇見了對自己親如父母的兩位老人,多幸運、多幸福呀!真是塞翁失馬焉知非福,那次自己差點就傷心死了,誰曾料會得到了這麼真摯的關愛之情。
草兒沒有回家,乘車直接來到了書店,見得鋒,把今天在干媽家的情況和自己的決定告訴了鋒。鋒听到後也很高興。有人自願出資幫忙,可以擁有自己的門面,就像自己開書店一樣,自己給自己當老板,不受他人約束,而且干淨衛生,挺好的,所以就鼓勵草兒大膽去做,不要顧忌什麼。
有了鋒的支持,草兒才感到信心十足。女人就是這樣優柔寡斷、瞻前思後拿不定主意,重大的決定往往取決于男人的態度,很少有女人能夠在一些具有重要意義的轉折點上果斷堅決、自作主張的,如果有,那肯定就是世間的絕品了,一般的男人可能連看一眼那個女人的機會都沒有的!
正月二十,嘉惠商場,草兒的服裝店正式營業了。因為是小店,也沒有舉行什麼開業典禮,一掛鞭炮響過後,服裝店就直接開始對外接待顧客了。
萬事開頭難。草兒這些天每天早出晚歸,中午就在店里吃午飯,也挺辛苦的。不過到底是在商場干過的,也因為她服務態度好,懂得顧客的心理和經營之道,草兒的生意在春節剛剛過完、市場疲軟的這個淡季里也相當可以的,幾天下來就讓臨近幾個也賣服裝的店主紅了眼,看來真的如干媽所說的那樣,能夠賺錢了。
也許時間真的可以使人忘卻心頭的傷痛,也許這些天太過于專注服裝店的生意,草兒最近的心情還不錯,臉上有了絲絲的笑容,回到家和鋒打得很是火熱。
宇宙萬物都是因為平衡而存在,人世間的一切也同樣因為平衡而存在。我們身邊發生的所有事情,都是得與失的平衡,總是有一得必有一失,有一失必有一得,是等量交換關系。
平淡是福,多麼希望草兒和鋒就這樣一直平平淡淡地幸福下去啊!但是不知哪個可惡的人卻創造了「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這樣討厭的話語來!
「執子之手,與子攜老」,短短的幾個字,寄托了多少美好的願望,又包含了多少辛酸的回憶!
最令人傷心的愛情不是你不愛我,也不是我不愛你,而是明明我們相互深深地愛著,明明我們已經相互牽了手,可是最後卻不得不分開。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子不至焉,淚灑彩巾。
唧唧鳥鳴,戚戚我情,子已逝兮,我何以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