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博士和牙刷幫我拿著東西去車站。逛街時婉清說要請假送我，我堅持說只是回家幾天就不用了。想到婉清期末肯定也很忙。
這兩天沒見過小美，只告訴小美要去深圳工作,卻沒有告訴她我回家。發了條短信問她︰「頭還痛嗎？好好休息！」她回我︰「不痛了，謝謝關心！要帶團去桂林。」還感慨的回復︰「混口飯吃不容易啊，你也努力！」
恍恍惚惚坐在回家的汽車上。沿途的景色再怎麼亮麗，都無法收斂終日彷徨的心，對將來，對現狀。
提著兩大袋東西下了車,妹妹在車站對面狂揮手︰「哥……哥……」
左望右探，趁沒汽車駛過時，穿過馬路。
「哥，今天的車怎麼晚了那麼久？我的手機都被老媽打爆了，不停問你到了沒？」
「那司機開車比較小心。」我隨便應了一句。
妹妹開來摩托車，我把包包放在車上。妹妹今年才讀高一，我和她相差了十一歲。整年都不在家，記得上次我回家還問妹妹︰你今年讀高幾了？她用極度受創的表情嘟著嘴看著我︰「我初中還沒畢業！」
昨晚和婉清逛商店買了兩瓶老年女乃粉、幾件給妹妹的衣服。
妹妹坐在車後︰「哥，有沒有給我買東西回來？」
「有，到家再看。」
「那那……是什麼？」
「S&K的衣服。」
「Yeah!……沒白幫你打掃房間。」
我的房間，我的房間,自己都快忘了長什麼模樣，大概是︰貼滿了素描，掛滿了油畫；牆角還擺放了幾尊石膏像，一個木質畫架……
「哥，你這次回來，老媽準備讓你去相親。」
「相親？不會吧？」
「媽說你老大不小了，連個女朋友都沒有。你打電話說要回來後，老媽就忙跟三姑聯系，給你安排。」
「唉，真要命！」沒辦法，長男都是這個命。
快到家了，遠遠望見老爸站在二樓陽台上觀望,看到我來了，又馬上進去。
「媽，爸我回來了。」邊月兌鞋邊喊。老媽從廚房出來，對我看了又看，皺起眉︰「怎麼又瘦了，那邊的伙食不好嗎？」心頭有點酸，每個母親都會這樣。走到客廳,老爸已經假裝在看電視；老妹自己翻我的包包，拿出衣服，High到不行，對著鏡子，左看看右看看。
「爸，我回來了。」老爸沒有轉頭過來看我，輕輕的「嗯」了一聲，還是自顧看他的電視。我知道這是他的表達方式。把老師給他的茶葉放在茶幾上，說是老師送的。他還是「嗯」了一聲。老媽走到身邊拿起來看了看說︰「回去記得謝謝人家！」我說︰「謝過拉。」老媽拍了一下我的頭︰「死孩子！還是不懂做人！」
回家總是很少跟家人談起我的工作，一是不想讓他們為我擔心，二是確實覺得沒有什麼好說的。
晚飯的時候，跟老媽說我要調去深圳工作了。老媽顯的很驚訝︰廣州干得好好的，怎麼要去深圳？是不是工作出了問題？我忙解釋是因為分公司人手不足，是升職調過去的。這樣說老媽才放心。老爸一直說︰到人家公司就要努力地干。整頓飯我點了不下百次的頭。
「你在廣州交了女朋友沒有？」老媽用探試的口吻問道。
「嗯。」我夾了口菜，繼續吃。
「嗯，是什麼意思？有還是沒有？」
「快有了。」
「快有，就是還沒有。三姑的佷女在**學校教書，人品還不錯。我想讓兩家人一起去吃頓。」
「不要吧……我才二十七歲而已。國內不是提倡晚婚嗎？」
「你二十七，你媽現在都五十歲了，想抱孫子。」
「媽，你不要每次都談這個。」
「那是你沒本事，這種事還要我來操心！小時候擔心你生病；中學擔心你早戀；大學擔心你畢不了業；出來後又怕你找不到工作；現在又擔心你找不到老婆，我抱不了孫子。你看你媽多命苦呀！」老媽一邊無淚的哽咽。我趁老媽假傷心時，筷子悄悄的伸向桌上最後一塊雞翅。老媽的筷子 一聲打落雞翅。
「你以為我沒有看到？」
我搔著頭說︰「我早想夾給您吃。」
「不是這個問題！是你壓根沒听我講。隔壁跟你從小玩到大的阿強，兒子都上幼兒園大班了。」老媽還著重強調了「大」字。她邊說邊瞪著我，把雞翅狠狠地夾到我的碗里。
「老媽，我有喜歡的女孩了。」
「那對方怎麼表示？」
「還不知道。」
「不知道，你說什麼！明天就去吃飯。記得穿整齊一點，別丟臉！」
「媽……」
我用近乎哀求的眼神望著老爸。老爸裝作沒看見，繼續吃他的飯。我又望了望妹妹，希望她收了我的衣服，會幫我說幾句好話。她倒干脆，拿著碗轉過頭。
嘆了嘆氣，我終于知道梁山伯跟祝英台為什麼結局會那麼悲慘了。因為他們都有個這樣的家庭。
洗完澡，帶著濕濕的頭發，躺到床上。掛上MP3,看著天花板發呆。
家鄉的夜很寧靜,沒有喧嘩的馬達聲。而思念總在這樣的黑夜里發酵，闔眼又夢到婉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