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嬤嬤走後,瑾翛一直無法入眠。
她可以揣測得到青嬤嬤話語中的真實性,可是她卻沒有辦法把現實和歷史聯系起來。
她反復咀嚼著青嬤嬤的那兩個詞︰誕生和開啟命格。
瑾翛全然相信歷史,弘歷的繼位,乾隆的盛世,以及以後所有的所謂歷史。
可是眼下青嬤嬤的話,就是弘歷並不是真命天子,命格中指定的人,是在十一年六月份誕生的那個人,是弘瞻,是吧?
瑾翛不敢肯定,因為她听不懂,帝星誕生,也許只是說發生了什麼事情,讓帝星在弘歷身上誕生也說不定啊。
然而,如果帝星一直在她的身上,那不是說明在她在這清代的年間,她有可能變成皇帝?這不是太牽強了嗎?說出去也不過是貽笑大方。
可是……
瑾翛的腦子很亂,青嬤嬤說是因為她的到來改變了原來的命盤,使到帝星無法歸位,既然帝星是在她的身上的話,那麼為什麼像青嬤嬤所說的族人,並不是來保護她而是拼命地要讓帝星歸位?難道他們也怕有牝雞司晨的事情?
如果真命天子真的是弘歷的話,而帝星也一直是在她身上的話,那麼在這過去的那麼多年里,帝星為何一直無法歸位?自己的血也曾經流在弘歷的身上,也不見得有什麼特別之處,難道,真的如料想般,青嬤嬤所謂的帝星誕生,真的就是弘瞻的出世嗎?那弘歷怎麼辦?歷史怎麼辦?不,不可能的,歷史不會有錯的,乾隆皇是弘歷,這是沒有辦法改變的啊!
可是為什麼心底,有那麼一絲絲的恐懼,仿佛青嬤嬤的話,就是玄機,就是轉機,那雙紫色的眸子,就是歷史上神秘的面紗,它即將揭開不為人知的歷史?
想起胤禛、劉婉縈和弘晝離去的背影,瑾翛的心理頓時布滿了恐懼。
如果胤禛真的愛上劉婉縈,那麼他們的孩兒弘瞻,絕對有可能子憑母貴,似乎歷史上也有這麼一說,說雍正皇帝極度寵愛劉氏母子。
歷史,非歷史,到底,真相是什麼?到底,我這個所謂的帝星命格,又是什麼?
瑾翛在沉思中墜入了夢鄉,一切已經月兌離了她所能預想的軌道。
覺得很累,累到希望一睡不復醒。
「皇阿瑪,我來的時候听下人說,十七嬸子在景嵐別院誕下了麟兒。」弘歷風風火火地進來,卻見胤禛一直站著發呆。
「哦,是嗎?」胤禛面無表情地回答,沒有看弘歷,只是一直靜靜地站著。
「皇阿瑪你沒事吧?」弘歷關切地詢問,他只知道好像今天牡丹亭發生了什麼事情,但是沒有人告訴他,似乎也沒有人知道的樣子。
「沒什麼事。」胤禛淡淡地回答,「弘歷,你說,皇阿瑪是不是真的老了?」
「怎麼會呢?皇阿瑪正值壯年,怎麼能說老呢?」弘歷看到胤禛要走去坐塌,自然地就扶過他。
「朕連走個路都需要人扶了,還不老嗎?」
「兒臣知罪。」弘歷連忙跪下,他也不知道今天的胤禛到底是怎麼了,總覺得自己的一言一行都可能觸怒他的樣子,這樣的皇阿瑪是他所陌生的,這樣的皇阿瑪也是他所恐懼的。
「你有什麼罪呢?有罪的,是一直不把朕放在眼里的人啊?」胤禛喃喃自語。
從牡丹亭回來以後,胤禛一直是靜靜地望著那面空白的牆壁發呆,沒有留下劉婉縈也沒有留下弘晝,他需要空白的地段和時段來整理自己的思緒,他覺得自己真的老了,已經老到連最起碼的思考能力和判斷能力都沒有了。
「弘歷,你起來吧,朕,有些
話想問你。」
弘歷乖乖地起身,在胤禛的示意之下關了門,靜靜地等待胤禛的問題。
「朕,是不是一個很失敗的丈夫,一個很失敗的父親?」
「兒臣惶恐!」弘歷听到胤禛這樣問,不覺地又想下跪了。
「罷了,你說什麼朕都恕你無罪。」胤禛擺擺手,似乎又想到什麼似地說,「如果是弘晝那小子,他……」
見弘歷一直抬眼望著他,胤禛就停了口︰「還是你說吧。」
「兒臣,實在不知道怎麼說。」弘歷低下頭,他的心里有太多太多的東西,可是這些東西,他無論如何都不能說的。他母親鈕鈷祿氏的委屈他是看在眼里,若不是胤禛多少年來對她一直不聞不問,她也不會去擔憂弘歷的前途會出現阻礙,她也不會處處與受皇帝寵愛的裕妃娘娘和劉貴人作對,在這一點上來說,胤禛確實不是一個好丈夫,但是,反過來看,胤禛對瑾翛母親的情深,對耿氏的體貼,對劉婉縈的寵愛,又足以說明他在丈夫這一角色上並不失職。而作為一個父親而言,對弘歷、弘晝和瑾翛,胤禛都是極度關愛與包容的,但是,反觀弘時的事情,他又能說什麼呢?這個世界上,許多事情都是相對的,有好的,必有壞的,有值得歌頌的,必然有遭到唾棄的,這是世事的規律,是生存的規律。
「朕記得瑾翛小的時候,很喜歡唱明月幾時有,朕也很喜歡蘇大學士的這首詞,高處不勝寒,弘歷,如果有一天,你也站在朕的位置,你的內心,是否會有這樣的悲苦呢?」
「皇阿瑪,高處不勝寒,但依然有人登高遠望,瑤池仙台,依然充滿著一覽江山的誘惑,腳踩著這方土,就在做這世人。」弘歷頓一頓,「這曾經是瑾姐姐跟我講的一番話,兒臣愚鈍,一直悟不透,可是,兒臣卻知道瑾姐姐是希望兒臣能夠做好自己應該做的事,自己必須做的事,自己能夠做的事。皇阿瑪,千萬別苦了自己,在造福黎民的時候,也不要苦了自己。」
「呵,我的小瑾兒,總是能說出一些直入人心坎的話啊!」胤禛笑笑地點頭,「弘歷,你相信弘晝嗎?」
「弘晝是我自小一同長大的同胞兄弟,也是我,眼下唯一的兄弟,我自然信他。」
「那你信弘晝會做對不起朕的事情嗎?」
「兒臣愚鈍,但深知弘晝的稟性,他雖癲狂,卻不是不孝之人,如果皇阿瑪是听到了什麼流言蜚語,請千萬別往心里去,弘晝的行為是……與常人有異了點,但是他也沒有闖過什麼大禍,所以……」
「弘歷,朕很開心看到你這麼愛護你的兄弟。」胤禛揮一揮手,「你跪安吧,朕想歇著了……」
「是,兒臣告退。」弘歷退了出去,掩門地同時,看了一眼胤禛,「皇阿瑪,您,多保重才是。」
胤禛點點頭,轉身,弘歷也離開了寢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