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歷沿著蓉兒指的方向上樓,太過急切想要見到瑾翛的心情,讓他忽略了周圍詭異的環境。
蓉兒所指的客房門虛掩著,里面似乎有人正在洗著什麼東西。
弘歷推開門,突然眼前一陣冷風,背後的門被人迅速關上,七個蒙面黑衣人一字排開,各人手執一種武器,正安靜地站著,似乎正在等著某個人的命令。
弘歷這才意識到自己是陷入一種前所未有的危險中,剛剛在門外完全沒有感受到這駭人的氣勢,而門一關上,這七個人卻是以一種他完全看不到的速度迅速地進入這間房間,期間的聲響基本是沒有的,能有這樣的身手,怕是江湖上也難有敵手吧。
真正教導弘歷文治武功的先生,當年是康熙帝欽點的,而雍正帝登基之後,對弘歷和弘晝的課業絲毫沒有放下,除了責令專門的武將以及優秀的習武人才來教導他們之外,他自己更是一有空便與弘歷、弘晝切磋武功,因為他知道,不只是一個皇帝,就算是一個普通人,也必須有足夠能保護自己的能力,一個普通人也許只需要一技傍身,但是一個皇帝,他隨時隨地,都可能遭受到看不見的敵人的隨時出手,弘歷和弘晝,他們之間必然有一個是未來的皇帝,如果他們希望自己可以安然無恙地去做一個皇帝,那麼江山與社稷都要求他們必須有高強的本領,不然的話,面對賊子,只怕未招架心已先冷了幾分。
所以雖然弘歷的功夫不能算是一等一的高手,但是要對付那些小角色,十幾二十個人都不是問題,只是,眼前那七個人,在蒙了黑布的臉上,明明白白地已經告訴了他,他們不僅僅是小角色。
他們是誰?他們為什麼會在這里?瑾姐姐呢?
想到這里,弘歷一陣憂心,如果他們真的圖謀不軌,那麼想必瑾姐姐已經出事了。
「瑾翛姑娘呢?」弘歷強壓住心頭的不安,故作鎮定地問。
「還真有點帝王的風範啊!」手執長劍的黑衣人干笑了兩身,「只要打贏了我們,你自然能夠見到她。」
「你們既然知道我的身份,居然敢做這麼大不敬的事情,難道你們不怕朕殺了你們嗎?」
「小皇帝,我們哥幾個行走江湖的時候,你怕是還沒有出世呢!我們要是怕死,今天也不會出現在這里,廢話少說,你自己挑個武器,咱們開始了!」黑衣人往兩邊退開,後面出現了一個兵器架,上面有各式的武器。
弘歷細一看,兵器架上的兵器只有七種,就是他們手上的那七種,看來這一架,人家是想一對一跟他打,弘歷稍微放下心來,如果這七個人一起動手,他是一點勝算都沒有的,但一個一個來,雖然後果尚未知,但以他的身手,也不至于敗得太難看吧!
弘歷緩緩走向兵器架,用腳挑起一把長劍,右手敏捷地接住,在空中轉了幾圈之後,定定地望向手持長劍的黑衣人︰「先跟你打!」
「哼,小毛孩,以為學了幾招三腳貓的功夫就來這里班門弄斧,就讓你瞧瞧我七絕門劍絕的威力吧!」黑衣人話音未落,手中的劍已經往弘歷刺了過去。
弘歷立馬用手中的劍開始還擊,卻只能擋而無法攻。
黑衣人的劍式自成一路,毫無章法可言,確實卻劍劍鋒芒,只要稍微一不留神,便足以皮開肉綻。
弘歷被逼退到牆角,感到無路可退之後,終于瞥見了黑衣人左月復的一個破綻,他靈機一動,將劍身反轉,劍柄迅速敲打過黑衣人右手的若干穴道,並迅速用劍柄撞向黑衣人的左月復。
眼看就只剩下一個頭發的距離,黑衣人突然輕巧地彈開,等到弘歷反應過來的時候,黑衣人的劍尖已經直抵他的頸部,弘歷只感覺到劍的冰涼,卻沒有疼痛。
正當他錯愕之際,執長劍的黑衣人突然退開,剛剛一開始不知道怎麼消失的其他六個人也不知道怎麼地又出現了。
黑衣人背過身,低低的嗓音一
直敲打著弘歷的耳膜︰「繼續挑吧!只要你能打贏我們七個人中的任何一人就可以,小皇帝,送你一句話,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弘歷依次再挑了雙刀、流星錘、長矛、鐵棍、軟鞭和短匕,可是無論是哪一種武器,他都是落敗而歸,而且令他覺得更加懊惱的是,整場比斗中,在場所有人居然沒有一個人受傷,包括他在內,身上居然一道口子都沒有,而對方的武器,也沒有對他造成任何間接的傷害,這是何等的高手,能讓對手輸的毫發無傷,打之前,以為不過是普通的江湖高手,按照眼前這樣的形勢看來,恐怕這七個人根本就不是江湖中人,而他們所說的七絕門,也不會是江湖里的門派,要不然,像這樣的高手,又怎麼可能從來就沒有听說過呢?
打完最後一場架,弘歷頹廢地坐在地上,他從來沒有這麼狼狽過,就算當年被他的親哥哥弘時追殺的時候他也沒有這樣的狼狽。
內心有一種無法言喻的委屈,現在他已經是一個皇帝,是他額娘苦心經營了二十幾年終于如願以償獲得的至高無上,現在的他可以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可是為什麼,到了現在才讓他發現,這個世界上,也有他做不到的事情,也有他不得不認輸的事情。怪不得皇阿瑪臨終之前握著他的手,一直叮囑個不停,知道閉上了眼楮,嘴巴里還是絮絮叨叨地念著模糊不清的言語,原來他是不放心,原來他是不忍心。做了一年多的皇帝,才知道,皇阿瑪的苦心,才知道,為什麼皇阿瑪那麼器重十六叔卻不讓他沾一點內政,才知道,為什麼皇阿瑪讓他仰賴十七叔卻要求十七叔一定要離開。一切的一切,也許就如同剛剛那個人所說的,山外有山,人外有人,而他,即使是一個皇帝,也不過就是座山,就是個人,他所不能預料的東西實在太多了,所以皇阿瑪才一直在幫他預防,如果,如果瑾翛姐姐還在身邊的話,那麼,她一定也能幫他的,可是,瑾姐姐,你現在怎麼了?你到底去哪里了?
「小皇帝,這麼大個人了還賴在地上,怎麼,不服輸嗎?」最先出場的長劍黑衣人突然蹲在了弘歷面前,打趣起來,他們靈隱派自從三十年前歸隱了之後不理政治不管江湖不入紅塵,可是江湖卻容不得他們寧靜,硬是闖入了那片聖潔的地方,殺光了那些已經月兌離了江湖爭奪的稚氣而正在務實地為自己人生拼搏的人民,他們七個人的師傅帶走他們的時候告誡他們,想要活得自在,就別入江湖,想要活得有意義,就要濟世為懷,所以他們選擇了成立一個七絕門,專門抱打不平鋤強扶弱,經過多年風霜的洗禮,在機緣巧合之下遇到了戴羚,而戴羚也用她的慧黠成為了七絕門的恩人,在戴羚成立了天涯客棧之後,七絕門人便化身于普通的平民百姓,協助戴羚管理好她的客棧,這一次出現在京極小築,也是戴羚的一步棋,她告訴他們,新皇弘歷與她有一段淵源,而她此行是為了給他上就任前的最後一堂課,希望能夠盡她之力,讓人民多一個好皇帝。
「我……」弘歷發現他自己似乎已經沒有辦法開口管自己叫「朕」了。
「哎,真是奇了,居然不說‘朕’!」黑衣人拉起弘歷,幫他掃了掃滿是灰塵的褂子,「走吧,帶你去見個人。」
一聲「我」,可以拉近多少距離,誰都不知道。
可是,我們所能知道的是,謙恭,可以讓人對你多一點友好。
走出房門,于忠緊張地迎了上來。
「臣失職,請皇上降罪!」
弘歷看了看緊張兮兮的于忠,又看看滿臉推笑的蓉兒,突然心里有了一絲絲的了然。
難道?
「我親愛的小弘歷,想我嗎?」一個清脆的女聲從背後緩緩傳來,一襲綠衣裊娜多姿,臉上是久經風霜卻依然明艷動人的笑。
「瑾姐姐!」弘歷咬了咬唇,原來,一切都是瑾翛的安排,原來,這闊別了幾年的頑皮姐姐給他安排了這麼份磨心的見面禮,弘歷不由地嘟起了嘴巴,原來自己還是如此的孩子氣。
「乖,來吧,看,咱們小皇帝嘴巴嘟這麼高都能掛個油桶了。」戴羚身手捏了捏弘歷的鼻子,這孩子,現在她已經快夠不著打他的後腦勺了,只能捏捏鼻子,像童年的時候,弘晝頑皮時她也如此地捏他的鼻子。
「瑾兒,你到底打算干什麼呀?」于忠終于忍不住出聲了,看他們堂堂一國之君在這里給她欺負,盡管知道她原本才是他的主人,但是他就是覺得別扭。
「臭于忠,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就算回來了娘家也不忘護著你們家啥來的!」戴羚指著于忠的鼻子不冷不熱地說了一句,那樣子,實在像極了嫁出女兒受了委屈的老潑婦。
圍著的幾個人不由地笑了出來,弘歷的臉上終于掛不住那哀怨的表情,也大笑了出來︰「于忠,你成了我啥啦?哈哈……」
「會笑就沒事啦,還以為他們幾個把你打了一頓打傻了呢!」戴羚擺擺手,「蓉姨,你先幫我好好招待這幾位大爺,順便也送幾道小菜近來,我跟弘歷要好好談一談,記住,不要讓任何人打擾!」
「我知道了!」蓉兒點點頭,「幾位這邊請吧,于忠,來廚房幫忙!」
于忠無奈地嘆了口氣,小姐出現了他也就沒怎麼好擔心了,只是,這怎麼一回到京極小築,他就成了蓉兒吆三喝四的角兒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