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淚 第十七章 保障河畔魂初定 又聞師鐸高郵起兵

作者 ︰ *秦伊*

第十七章保障河畔魂初定又聞師鐸高郵起兵

黑暗中,我感覺到豆兒被什麼人抱走,混亂間,有一雙堅定的手抓住我的臂膀,我聞到淡淡的檀香味,接著那人一只手捂住我的嘴,在耳邊輕言︰莫要驚慌。

那廂又一只手抓住了我,道︰妖女!!這聲音,該是呂用之。

先前抓著我的人把我拉向他那邊,我掙月兌了呂用之,只听得兵刃相接的聲音,幾個回合,那人立刻帶著我往一個方向退。

呂用之直著嗓子叫︰妖女要跑了!沒喊完,忽然似乎是見到什麼恐怖的東西,呀呀的發出淒厲恐怖的叫聲。

走!那人道。

我想起豆兒,說︰不……

那人不耐,道︰走!

已有一點微弱的火光起。

我被那人強拖著往外奔去。

保障河。

現代成為瘦西湖。

我氣喘吁吁的坐在地上,那個救我的人是錢錢大人。

他怒意未消,背對著我,迎風面對著保障河。

我說︰豆兒還在華家!

他冷冷的轉身,道︰你自顧不暇,還有心情理會其他?

呂用之凶狠,斷然不會輕饒了豆兒,適才黑暗驚慌間,不知是誰抱走了豆兒,最怕是呂用之的走狗,擄了他去!

他不語。

我站起︰不行,我得回去看看。

他攔我,咬牙︰不許!

我急︰豆兒要有什麼三長兩短,我對不住他爹爹畢師鐸!

他盯著我,問︰為何?

我發問︰你為何不許?

他道︰你若去,出了什麼事,我擔待不起。

我搖頭︰公孫不知你也在華家,無須擔心!

他抓了我的肩,迫我與他對視,眼神里隱含諸多隱忍,道︰我只再說一次,不許!

錢大人!

他牢牢的抓著我,生怕我忽然會跑了似的。我皺眉,痛。

他輕言︰你且耐耐心性,我自會派人去追查豆兒的下落,不會讓他有絲毫閃失。

我搖頭,說︰這里的人遠比我想象的要凶狠,我等不了!

他忽然問︰難道那個畢師鐸如此讓你看重?

是。我毫不猶豫,心想,恩人之子因我有什麼事情,我難辭其責。

他目光冷了幾分,凝視了我幾分鐘,忽然輕輕念︰君問歸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漲秋池,何當共剪西窗燭,卻話巴山夜雨時。

念完,他道︰你愛去就去罷,我不攔你。

我愣。

他平靜的轉身,再次背對著我,道︰你去吧。

錢大人。

他沒有回應我。

我猶豫了一下,解釋道︰此君非彼君,畢大人曾在杭州府救我一命,是以,豆兒要出了什麼岔子,我死千萬次都不足以相抵。

他沒有反應。

我嘆氣,欲走。

他忽然說︰豆兒已被摩勒救走。

我頓,回首,他孤傲的背影。

當真?

嗯。

我有些怨︰開初怎麼不告知于我?

他背對著我,慢悠悠的說︰你肯听肯相信麼?

我回答不出來,確實,適才我是不會信的。我說︰但是,摩勒是呂用之的人!

他說︰摩勒的兩個兄弟起初被囚在衙門的死牢,呂用之在前夜,已命人處死了那兩個昆侖奴,摩勒現在還不知,待知了……

我黯然。

摩勒待知了這事,恐怕是要瘋了,也因此,豆兒在他手上絕無危險。

雖說,推測是如此安全無患,但,終究是不怕一萬,怕萬一。

我道︰你既然知道他兄弟被囚在何處,為何不施以援手?

他自嘲的笑笑︰救得一時,救不得一世。

你!我咬牙,道︰怎能如此冷血!

他霍然轉過來,面色陰暗,道︰你如此玲瓏的一個人兒,遇了要命的事,原來也是頑固不堪!

我欲語,卻見他眼里那憤恨,痛心的神氣,卻愣了,絕料不到他會有此神色,那神色,仿若我本是應該了解他用心的人,而此時我卻對他的作為不理解,並且傷了他的心。

我只得說︰你是兵家權謀的老手,我這小女子而已,怎麼知道你的用心,我只知,你放任了本該可以救助的人,被呂用之害了。

他嘆氣,喃喃︰秦伊啊!秦伊。

我轉開臉,道︰我不是聰明人,我模不透玲瓏如大人般人的心思,但是,見死不救這四個字,我還是懂的。

他語氣出奇的淡漠,道︰要黎民蒼生安逸,付出一兩個人的鮮血,是值得的。

我冷笑︰你可願意用你自己的命與鮮血換黎民蒼生的安逸?

他斷然的說︰不。

我失望。

他繼續道︰我的命要留著為黎民蒼生謀求安逸,是以,我不能死,即使……我一心求死。

我驚愕的看他,愣,說不出話。

他對著我,展露微笑,淡然里透著寂寥。

天下王者皆孤寂。我心里閃過這句話。錢王,能為王者,絕不是一朝一夕便有資質與能力的。他被封王時,大約四五十歲,現今三十而立的他,說著這樣的話,又將因這樣的話,這樣的信念痛苦多少,放棄多少?

那倦意猛地就撲了面而來,我萎頓在地,毫無形象可言的坐著。

他軟言︰我帶你早些回館去吧?

我搖頭,道︰暫且在此處坐坐,我有些緩不了神,這樣回去,定要被公孫責罵的。

他頷首,道︰也好!

我凝視他,問︰錢大人,你心中最大向往之的,是何物何事何人?

他走到我身邊,撩了衣擺往腰間一塞,盤膝坐下,問︰何物何事何人?

我說︰譬如,你心內向往成何事?

他笑笑,說︰得權。

我看他,沒有掩飾的向往,權,天下男子皆有向往吧?我問︰得權,于你如此重要?

是。

為何?

他沉吟,看我,道︰不瞞你,得權只為了使我族尊敬我父。

僅此?

他點頭。

我懷疑的看著他,這得權的願望,僅只是為了自己的家族,自己的父母?

他似看出我的疑慮,說︰年幼時跟隨父親每日勞作耕種,農人的辛苦,我自明白,只是賦稅深重,我父又是老實的農者,辛勞半生,不曾得享富貴,我年幼時不懂事,令我父操勞擔憂,已是不孝,又不學無術于街市,我族人無不蔑視我錢,我父也因之受累,在族人面前抬不起臉面,今日想起前塵,甚是慚愧。

因此……你才向往得權?我問。

是,是以放棄販賣私鹽,投入董昌董大人的旗下。我錢某能有今日,也多謝董大人的提拔。

我垂眼,掩去我的神情。

他淡淡說︰我有權有勢,誰人敢欺侮我家人,自是自找死路。他看著我,問︰為何不說話了?

我沖他笑了笑,道︰未嘗想,大人是這等心思,有些驚訝。

他輕笑,道︰原來也有你不曾想到的事?

我微笑︰大人的心思,秦伊從未猜中,想到,所以,大人不必如此說。

他凝視我,這夜色深沉,那月兒不知何時已自雲中轉出,銀色的月光淡淡的灑在我倆身上,我輕輕拔著地上的草,問︰大人此次來揚州定是有公務在身吧?

他搖頭。

游玩?

他問︰你看我可像游玩?

我說︰這我可看不出,倒是有些象來此走訪故友舊知的模樣。

你全猜錯了。他眼里帶著笑意,道︰我受公孫莊主之邀來此。

公孫?我皺眉。

他道︰

你哥哥是我的良師益友。

我看他。

他說︰此次來揚州,果然收獲頗豐。

哦?我的興致低了下去,一講到公孫,我就覺著處處透著不對勁,這公孫慕,總事事安排個妥當,不論是遇到,還是我現在在揚州,他似乎都了如指掌,一手籌謀,現在再加上了他邀錢來此,這背後,難道還有我猜不著看不見的陰謀麼?假若,這真有一場陰謀,那麼,我現在定然也在其中,想到此,我不禁倒吸一口涼氣,這個世界,我視之親人的人,公孫慕,他假若……

一只手,輕輕的撫開我的皺眉,我下意識的別開頭,回神,錢淡淡的尷尬,收回了手,若無其事的說︰你這女子,本就不怎麼秀麗,再皺眉,真恐嚇煞黃口小兒。

我佯怒︰我就嚇煞黃口小兒,怎的,就不能皺眉了麼?

他笑︰你這人,性子還真驚不得人激,你與你哥哥真真是不像一家人,第一次見你時,還曾被你那模樣騙了去,日子久了,才曉得你這女子,一刻不得消停。

我揚眉︰如若戰戰兢兢的過日子,還不如直接兒叫我死了算了,我就這性子,要說消停不消停的,我倒覺著我這些日子來,並無什麼特別讓人看得不順的事。

哦?他說︰這扮了小丫環進華家的事,不夠折騰麼?

說起這個,我倒想起了,我忙問︰大人怎的就在華家出現?

他瞅了我一眼,不語。

我拿手肘撞撞他的手臂,催︰告訴我吧,大人!

他轉頭,看我,問︰你出門就不仔細看看身後是否有人跟蹤?

我愣。

他道︰原本是來拜訪公孫,見你帶著僕人小孩的鬼祟出門,就猜你定然不干什麼好事,好奇心起,就跟著到了華家,在門口遇到呂用之,是以同他一道進去。

我就像看見怪物一般,看著他,我完全沒有料到,平時看起來對我冷冷淡淡的錢對我有此般印象,也料不到他會因為好奇我做什麼,而尾隨至華家。

我嘆氣︰多謝大人搭救。

他不悅的語氣︰謝我麼?如此這般就可?

我說︰那你還想怎麼地?

他問︰那日你跟著伶人哼曲,看你似是非常熟那曲兒,今兒四下無人,你唱遍給我听,就當謝禮,如何?

我怔。

他看我。

听那曲做什麼?我問。

不願意?

我有些為難的說︰這……我從未對著一人唱什麼,感覺甚是怪異。而我心內不願意的願意的原因,是因為這詞,是這後世蘇軾所做,不想奪了蘇東坡的首發,不想打亂了歷史。

他笑。唱罷,好歹我也救你一條小命。

好罷!唱就唱罷,我想了想,輕輕的唱︰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

他注視我,月光下,他的眼神自我眼,落進心里,我想,與這個人物,今後,恐怕也不可能會有什麼機會深夜月下,盤膝在草地上,隨心所欲的說話,唱歌了吧?

自保障河回館的路上,我們發覺進出城門的地方已經被官兵戒嚴,來來去去的都是執著火把神情肅穆的兵士。

錢眼明手快的扶了我的肩,閃進一個深巷拐角,凝視著來去的兵士。悄聲道︰這定然是出事了。

我仰臉看他,一列兵士經過,他把我推進里面,自己也退進暗處。

是不是……他噓聲,示意我不要說話。我噤言。

他待官兵走過後,低聲說︰我去探探虛實,恐怕是因為華家那件事情,你看我手勢,若是我手搭佩劍,那麼就是平安的意思,若無,那麼你就趕緊跑回梅湖館去,知道麼?

我搖頭。

秦伊,休要胡鬧。

我亦低聲說︰那呂用之不是傻子,自然知道是你帶了我走,若是因此,他完全可以拘捕你!我留著,待你探了虛實,萬一有什麼事情,我也好助你!

他在黑暗里不語。

不然,我們繞道而行,省了這麻煩!我道。

他搖頭,嘆,道︰你留著,我速去速來。

我頷首,看著他撢了撢衣衫,緩步向城門走去。似乎遇到熟識的兵士,一個服裝較普通士兵要精致復雜的男人向他行禮,兩人講了許多話。

我雙眼牢牢看著他的手。

過了會,他點頭,含笑于之告別,然後向我這邊走來。我站著,按捺著想知究竟的心情,看著他,穩步走來。他道︰走吧。

我跟隨他向梅湖館走。看他那不緊不慢的步伐,想來也沒什麼大事件吧?

待快到了梅湖館,忽見燈火通明,大門敞著,管家正往外送一人物出來,仔細看去,不是呂用之還有誰?

我們不得不又閃到暗處。

只見呂用之似乎是驚慌失措的樣子,帶著隨從上了他的四抬大轎,匆匆的便走了。

我拉住錢的袖子道︰適才城門那邊出了什麼事?

他似乎不想說,帶著猶豫的神色。

大人!

適才接到夜報,畢師鐸在高郵起兵,回攻廣陵。他輕描淡寫的語氣,極力想減弱這消息的威力吧?我被他說的這消息怔的都緩不過神來。

真的?

正是,如今想出城躲了這兵災也不能了。他語氣凝重,道︰走吧,先送你回了館內,再與公孫商議此事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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