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四學習了射箭後,就多了一個愛好——打鳥。不管是天上路過的雁鷺,還是樹上停歇的鵪雀,他都喜歡射下來。
多次以後,他的射技還真是提升迅猛,連騎射師父都忍不住在元真面前夸了小四的天賦。
金藍神經大條,開始對此也沒在意。
直到有一天劉全自言自語得來了句︰「哎,最近院子里安靜了很多呀,連鳥雀聲音都听不見了。」
金藍這才驚覺確實如此。小四打下來的那些鳥呢?死的不說,還有活的呢?沒有放生,也沒有加餐入月復,去了哪里?
而且最近小四都會時不時消失一會兒,也不知道去干什麼,真不像他以前什麼事都跟自己報備的風格。
她轉頭問劉全︰「小全子,你有沒有發現最近你家主子有什麼不對勁?」
劉全裝深沉了一會兒,答︰「又長高了,算嗎?」
金藍一巴掌拍向小太監的腦袋,無語道︰「問你這月兌線的,根本就是白費口舌。」
劉全捂著腦袋「嗷嗷」叫屈︰「真的是長高了嘛,殿下再這樣長下去,很快就要高過奴才啦!」
金藍卻是憂傷得看著小四的背影︰所謂兒大不由娘;難道真的是因為長大了,有自己的主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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帶著疑惑,金藍抓著劉全就跟蹤了一次小四。
這一路,就跟到了魍魎院。
金藍看著頂上那個熟悉的牌匾,很是感慨︰沒想到小四如此念舊,居然還會到魍魎院來。她還當這里的日子小四肯定至死都不願再想起呢。
劉全倒是很新鮮,既害怕又興奮︰「以前一直听說這里頭鬧鬼,奴才都沒敢進去過這里面呢。」
正說著,卻听里頭一陣「吱吱」的淒厲慘叫。那聲音狠狠刮著金藍的耳膜,讓她渾身很不舒服。
劉全也是一個哆嗦,立馬跳到金藍背後,縮了起來︰「不……不會真的有鬼吧?這青天白日的……」
金藍皺眉,也想不通這是怎麼一回事。
于是兩人藏于門後,探著腦袋悄悄朝里頭瞧。
這一眼望去,倒把金藍又驚了一跳。
這院子里什麼時候多出了這麼多座小土包?堆得跟墳頭一般,只不過比普通墳頭小好幾圈。這一排一排的,少說也得有上百個了。
本來就陰冷的院子,因了這些墳頭樣的土包,顯得更加寒氣陣陣。
劉全揪著金藍的衣襟,聲音里都帶上了哭音了︰「金……金姑娘,咱……咱還是回去吧。」
金藍瞪他一眼︰「閉嘴!」這小太監膽兒也忒脆弱了吧?
再朝里瞧去,小四從屋內走了出來,手里還捧著一只小鳥。月復部用繃帶包扎過,顯然是被人箭射下來後又仔細治療過的。
金藍恍悟︰原來那些被射下來的鳥雀都被小四帶到了這里,難怪她說見不著小家伙們的影兒呢。
小孩一臉慈悲得抱著小鳥,小鳥啄著小孩的手掌,那場景真的溫馨而又和諧。
金藍心說小孩心地還真是不錯。連對待受傷小鳥都那麼溫柔的人,心腸能差到哪里去?
正想著,就見小四突然把小鳥按到地上,沒一絲猶豫,「唰唰」兩下,竟徒手撕掉了鳥兒的兩只翅膀。
頓時,溫晴變成了血泊,小院變成了屠場。
血腥味沖鼻而來。
那鳥兒「吱吱」的淒音就跟剛剛在院門外听到的一樣,直直躥入人的心底。
金藍這才後知後覺發現角落里也有一只斷了翅的小鳥,血肉模糊,此時還在微弱得抽搐著,顯然已是死了大半了。
她愕然盯著小四的側臉,似是第一次發現小孩那原本瘦骨嶙峋的小臉不知何時已變得稜角分明起來,寒光凜冽,煞氣凌人。
劉全「嘔」一聲,忍不住就吐了起來。
「誰?」小四听到動靜,轉頭喝問,聲音凌厲。
金藍扶額,心說這劉全的小心髒實在是需要再鍛煉,一腳就把小太監給踹了出去。
劉全哪里料到金藍會來這麼一招,踉踉蹌蹌了半天才算站穩。他對著自家主子那貌似要吃人的眼神,努力不讓自己的目光掃到那堆血肉交加的物什,笑得比哭還難看︰「殿下……」
小四盯了他半天仿佛才認出人來,又轉眼到自己的「虐鳥」事業上︰「原來是你啊。」
劉全這才松了一口氣,剛剛殿下瞧他的眼神總有種自己跟殿下手中的小鳥融為一體的錯覺。
他咽了咽口水,回頭委屈得朝金藍望去。
金藍用嘴型下指示︰「問他在做什麼。」
劉全心里內牛滿面,心說自己怎麼就踫上了這麼個不負責任的上司跟這麼不正常的主子,真想就這麼奔回初華殿去!
但他還是敬職問道︰「殿……殿下,你……這是要做什麼?」
小四不答反問︰「你說斷了翅的小鳥還能飛起來嗎?」
劉全哭笑不得︰「殿下,您就是為了做這個實驗嗎?您還是別折騰這些鳥兒了。這翅膀都沒了,怎麼還能飛?」
小四認真道︰「我相信總有一只會飛起來。」轉頭看了看那些小墳頭,「雖然那些都失敗了。但是總有一只會是神的奇跡,能夠再飛起來。到那時……」他像是想到什麼開心的事情一般,居然顏色都愉悅了起來,「咕咕……」
笑聲詭異而又癲狂,劉全不禁渾身一顫︰總感覺這笑聲他在哪里听過……
金藍盯著小四那沉溺而又稍顯瘋狂的神色,心里突然有種說不出的奇怪感覺︰這孩子,不會是心理上出了什麼問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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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藍觀察了小四好幾天,發現他除了喜歡把小鳥帶到魍魎院去做那折翼鳥雀是否能重新飛起來的試驗,其他沒有不正常的地方。
金藍安慰自己,也許是小孩壓力大了,只是以這種獨特的方式解壓而已。說到底,也沒有造成多麼惡劣的影響。自己還是不要小題大作了吧。
事情就這樣不了了之。
十一年的年頭,初華殿雖然遭了大劫。但此後,也許是皇後他們沒再找到合適的機會,也許是明月多長了心眼,又或許是金藍防範甚嚴,這一年,倒是沒再踫到大麻煩。
年中的時候,宮中傳出明昭儀有喜。年尾,卻又傳出明昭儀遭後妃陷害滑胎,龍子未保。元真帝大怒,直接把那位妃子打入冷宮,為安慰天天以淚洗面的明月,擢升明昭儀為明妃,跟德妃並列。
劉全跟說書一樣同金藍提起這事,萬分感嘆︰「明昭儀可真是個人物,不到一年居然就升到妃首。只是可憐了那個未出世的小皇子。」
金藍只是輕輕一笑︰這宮廷之事,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誰又分得清呢?一個小皇子換帝皇疼寵跟一個妃首頭餃,怕是明月懂得這筆交易的劃算之處。全文字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