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關于後來
干淨的暖陽午後,花園。
草木還算繁盛,星星點點的藍色小花,在籬笆圍成的小苗圃里漫開遍去。
小徑上,一個梳著小發髻的可愛女孩,大約二三歲的模樣,五官漂亮精致,胖乎乎的小身子正一搖一擺地緊跟著一個少年,嘴里哼哼唧唧地不知所雲。
「小瑤,你跟著我干什麼?」少年終于發現了這只小東西,停下腳步,蹲來,笑問。
「#$^@媽媽……爸爸……」吐著屬于自己的語言,期間還夾著幾個近期剛學會的詞匯。
夏玉簫笑得更柔和了些,伸手模模江瑤毛茸茸的小腦袋,聲音不自覺地溫柔了許多︰
「嗯,你爸爸陪你媽媽去醫院做定期檢查哦,很快就會回來的,小瑤是不是覺得無聊了?」
抬眼看看日色,也就是剛過正午,那兩個人應該是順便去過二人世界了,寶貝女兒今天的午睡似乎比平時短了些。
有些無奈地撐撐額際,所以他又要當保姆了麼?
衣服下擺被一只小手牽住,還幼稚可愛地搖晃了一會,同時喚回了少年走神的心思。
「%¥&*……簫……哥哥……」口齒不清地說著,但還是依稀可以听出幾個可辨析的名詞。
少年好看的眉眼有些訝然,隨即大大的笑容覆上清俊的面容,伸手,將眼前的小小身子抱起,轉身,嘴里開心地說道︰
「小瑤,再說一聲剛才的話,哥哥帶你去玩好玩的。」
「嫁……簫……哥哥……%¥%^……」江瑤配合地說著,小腦袋一晃一晃的,頗為可愛。
腳步一頓,低頭看向懷里的小人兒,那嬌俏的小人兒卻似乎說上癮了,一嘟小嘴,眉眼彎彎,繼續自己的神神叨叨︰
「嫁……嫁……」
…………
「江年川。」一個身穿白色V領毛線衫的女子,一邊低頭認真地挑選水果,一邊低聲叫著身邊男子的名字。
眸光帶著淡淡的柔意,修挺的身形在人滿為患的超市很是顯眼,男子听見女子的聲音,略略彎腰,扶住她的肩頭,免去來自陌生人的不必要的踫撞,嘴里漫不經心地應著︰
「嗯?」
夏錦有些糾結地拿起這個,又放下,拿起那個,又放下,終于挫敗地回身,對著自家萬能的老公道︰
「為什麼每次我挑的隻果都不甜?」
明明很努力地辨別了啊,偏偏每次都挑不到好吃的。
「因為你笨。」
嘴角不自覺地抽搐,她就知道不應該詢問他的,純粹是找打擊的。
似乎很滿意地看著妻子氣鼓鼓的小臉,江年川好看的眉毛輕輕一挑,伸手越過她瘦削的肩,直接拿過一個干淨的隻果,遞至她的嘴邊,清冷的嗓音帶著笑意︰
「想知道甜不甜,嘗一下不就知道了?」
「……」
瞪著一雙大眼,三秒後,極沒出息地接過男子手中的隻果。
「唔……」
「怎樣?」
「真的很甜啊,江年川,你有透視眼麼?」
「沒有。」
「啊,那為什麼……」
「因為你笨。」
「……滾。」
(2)關于最初
美國,江宅。
兩名有著身孕的少婦正在客廳里開心地聊著天,都是氣質頗好的女子,眉目間有著淡淡的母性光輝。
「田蕊,我們來訂女圭女圭親吧。」梳著高髻的美艷少婦突然興奮地提議,雙手輕拂著還不是很明顯的月復部,臉上盡是溫柔笑意。
另一名長發垂肩的則是長相清秀的女子,已明顯有著7、8個月的身子,听著這話,思量幾秒,就笑著說︰
「這萬一性別一樣就結為姐妹或者兄弟,要是一男一女,咱可就是親家了。」
「哈哈,就這麼定了,不許反悔哦。」美艷少婦生怕對方反悔,立刻命僕人取來紙筆,笑著說要立個字據,說是要作為證據。
二人談笑間,有兩名男子從樓上下來,也是氣質極好的兩個人,臉上都帶著淡淡的笑意。
可以想見,這兩人分別是沙發上的兩個女子的丈夫。
因為一看見自家的老公,原本各種活潑毫無形象的女子頓時露出柔出水來的笑容。
「談什麼呢,這麼開心?」高大健碩的男子正是這江家的男主人,就見他伸手攬過清秀女子的肩膀,低頭笑問。
「嗯,美枝說要和咱家訂個女圭女圭親。」
「哦?」挑眉,笑意更濃,男子抬眼看向和自己一起下來的男人,「傅兄弟的妻子倒是真有趣。」
不是他不想,而是他深知這兄弟的來歷背景,自己與他雖是生死之交,但……
低頭看向正一臉期盼地看著自己的妻子,男子心中五味雜陳,下一代,就該讓他們幸福生活吧。
如果要訂親,除非,傅然和他那美艷嬌妻容美枝能停下目前的可怕工作。
漂白吧,回歸常人的生活,這是他自從成家後,一直在努力做的。
因為,他最深愛的妻子,本就不該涉及那可怕的生活。
不像眼前這對,生死搏斗中相愛,患難與共後成家,卻……還未放棄那種生活帶來的刺激。
心間低嘆。
容美枝見對方沒有直接回應,而是顧左右而言其他,心下有些生氣,其實她的性子本就不好,在容家人面前卻一直扮演著一個乖乖女的形象,因為要借此掩蓋自己骨子里渴望黑道那種驚險生活的本質。
而她真正的性子,也是她現在的丈夫,一個享受殺戮的殺手,傅然,給挖掘出來的。
他們,是一對真正熱愛血性的夫妻。
然而,容家雖然自己也並非清白門戶,卻並不允許家族內的女子涉獵幫派事務,所以才會把她逼成了「大家閨秀」。
但還是笑著說︰
「兒女自有兒女的福氣……」
看出妻子有些動了火氣,傅然上前攬過她,深邃的眸間笑意還在,卻少了幾分暖意,語氣也淡了下來︰
「江兄既然看不起我們傅家,我們也不打擾,這就離開。」
不歡而散的一個結果。
那之後第13個月,傳來這對夫妻被人暗殺的消息,而他們的未滿周歲的女兒不知所蹤。
多年後,在G市夏家隔壁,笑起來眉眼彎彎的夏錦,遇上了正好搬來的江家小少爺。
(3)關于當初
他向來不輕易有過多的情緒起伏,卻在那一刻,慌了。
她說分手。
不是沒有妒忌,不是沒有瘋狂,而一向淡然的性子早就已經因為她變得不再那麼從容,以為自己並未說出什麼尖酸的話語,但其實說出的話,還是咄咄逼人。
他說︰「電話關機,不回短信,不上線,不回郵件……就為了和那個男人約會嗎?!」
已經……很努力地控制著自己心間瘋長的嫉妒了。
風雨太大,他辯不清她是不是有在哭。
那麼多年來,她從來不會哭,仿佛一個沒有心肺的姑娘。
卻傻乎乎的,在他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就莫名其妙地攫住了他的全部心思。
很多年後,他們已經結婚,有了可愛的女兒。
在一個明朗的清晨,她難得自告奮勇地早起去廚房準備早餐,然後邊切著火腿,邊偏頭問著站在廚房門口的他︰
「江年川,當時你就這樣對我一見鐘情啊?還那麼可愛地存著我從小到大的所有小東西……」
說完抿嘴一笑,大眼彎成月牙狀,晨曦從她身後灑進來,淡淡的,美好。
他也跟著一笑,干脆將身子靠在門上,雙手環胸,眉梢一挑,似笑非笑地回了一句︰
「因為我那是第一次,」頓了一會,確定對面的女子在認真听著,他俊美的臉上笑意更濃了些,「嗯,見到這麼笨的人。」
隨後,某女咆哮聲毫無意外地響起︰
「江、年、川!」
……
他的第二次慌亂,還是因為她。
即使他已經在五年期間,無論是事業還是在耀眼身份掩映下的見不得光的事情,都做起來完美到不可思議,僅僅因為他愛著的那個人有著太過麻煩的身世。
這一次的慌亂,因為她的精神崩潰,因為她……想要死去。
他生氣了,那麼那麼心心念念護著的人兒,她自己卻並不願好好活著。
只是當她流下眼淚的時候,他卻熄滅了所有的怒火。
他其實,一點也不想看見她落淚。
他想守著一個笑起來眉眼彎成月牙狀的女子。
很多年後,已經走出當初的苦痛的人依偎在他身邊,怨念地抱怨道︰
「你說,阿簫叫我姐姐,小瑤叫我媽媽,他們兩個在一起,算不算**啊?」
他輕笑,低頭吻了下她光潔的額頭,嗓音清冷,听起來卻很是溫柔︰
「嗯,你不承認的話,誰敢說些什麼?」
「……」感覺上這話說了等于沒說。
某女淡定地翻完白眼,眯眼睡去。
……
第三次的慌亂,因為她……差點就要離他而去。
大片大片的血,從她體內流出,他卻只能眼神凌厲地瞪著那些哆哆嗦嗦的醫生護士忙進忙出,自己卻束手無措。
或者,她從來都是最重要的,比他的一切都重要,包括事業,包括生命,甚至……包括自尊。
所以當那個明顯有著要求的男子趕來時,他只是拎過他的衣領,面無表情地說了一句︰
「用你的血,救活她,容家從此清白。」
依舊是很多年後的今天,他們在街上瞎逛,女兒還在午睡。
她牽著他的手,另一只手里還拎著一袋自認為絕對很甜的隻果。
蹦蹦跳跳,嘰嘰喳喳。
他只是噙著抹淡淡的笑意,看著她鮮活靈動的眉眼。
終于是,將她留在了身邊。
永遠。
《錦年如川》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