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7)
香香從縣城回來,人精神了很多,那種患得患失的情緒,竟然
無影無蹤了.考得比想象的要好得多,通過不成問題.始終在
半空盤旋的那顆心,終于落到了實地.對于兩周之後的期末
考試也不太在意了.忙中偷閑,又操起舊業,看起詩歌來.那次
到縣城考試,買了一本白湖中學的校刊.省重點
畢竟出手不凡,校刊不但印刷精美,裝禎一流,而且內容豐富,
質量上乘.那上面的詩歌比得上國內大刊,香香讀了又讀,只覺
余香滿口,不覺痴了.不像雙水中學,一年好不容易搞一期校刊,
印得粗糙,裝訂低劣,又沒有教師指導,內容混亂.那上面也發表
了香香兩首詩,香香都不敢看.真的,不比不知道,一比嚇一跳.
就拿香香最喜愛的詩歌來說,上的"心心點燈"
欄目里的小詩,新穎別致,語言的靈活運用程度是香香望塵莫
及的.
"母親是陽台上的一條被子
悉心地將溫暖收藏
連同那燦爛的笑容
陽光的芬芳
夜來,
才悄悄地釋放
給酣睡的寶寶
一個夢的天堂
詩短小,寫得活潑,攝取生活中一點,就點燃了讀者對母愛的感受,
讓人回味無窮.
香香就寫不出這樣的詩歌,她總覺得自己的詩大而粗,長而亂,意
象跳動過快,好象給人目不暇接,實際上是缺乏功力的表現.
香香也仿寫了幾首,終覺得是無病申吟,撕毀了事.她這才感覺人
外有人,山外有天的深刻涵義.她只有虛心從唐詩宋詞中汲取
營養了.于是又找出唐詩三百首,搖頭晃腦地讀起來,把別的同
學搞得莫明其妙,不知道香香哪里發了神經.現在課程這麼重,
正兒八經的語文課都很少有人去听,不是在看神魔武打小說,
就是把頭發披散下來塞上耳機听流行歌曲.一學期下來,語文
課本還是新的,讓語文老師哭笑不得.
香香卻去背那一錢不值的唐詩,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奇怪
矣哉.
香香才不管呢,依然津津有味地讀她的唐詩,弄得語文老師也
丈二和尚模不著頭腦,搞得一愣一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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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輕輕的我走了,
正如我輕輕的來;
我輕輕地一揮手,
作別西天的雲彩——
香香的夢,香香的希望,剎那間變得溫柔,變得瀟灑,變得如雲彩一般,
光彩奪目,清純透亮.記得去年的今日,香香還在劉大櫆初級中學讀
書,正在為中考發愁,如今,老師的叮嚀言猶在耳,她已經坐在高中寬
敞明亮的教室里,吹著那徐徐而至的攜帶著夏意的風了.是的,人在
長大,香香正值十六歲的花季,如池塘里的小荷,含苞欲放.臉上自然
少不了清清的滋潤的雨露,身上自然少不了幽幽的溫情的輕香.
昨天,還未上課的時候,李老夫子匆匆來到教室,揚了揚手中大大的
信封,激動地說:"我班香香同學的抒情散文發表了,
這是天大的喜事,說明了——"以後的話香香全未听清,只覺得雙
頰發燒,滾燙滾燙的,心髒撲撲撲地跳個不停,快要興奮死了,幸福
死了,她仿佛看見自己離理想又近了一步,又近了一步——
這篇散文是香香學習了朱自清先生過後寫的,並參考
了季羨林先生的,集人文性的思考與優美的描寫于一
體,雜合了淡淡的少女的憂愁縷縷的童年的回憶.當時李老夫子給了
滿分,並推薦給一家大型雜志社,想不到真的發表了,更想不到向來只
用成人作品的雜志這回居然用了學生作文!
香香也成功了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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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時候,連自己做什麼都莫名其妙,別人不了解,自己也不
了解,仿佛心靈不能指揮身體.當心思還是花蕊的時候,夢
卻已經綻放,悄悄的,默默的,一點點地舒展.
不知為什麼,此刻心情很糟,有點想哭的沖動.可是不能!
什麼都不可以做,就像種子已吸水,當她裂開時,會有什麼
事發生呢?就讓種子隨風而去吧.落到哪里,都是一種緣,
都是一個家.當然得到的不一定那麼完美,但世上真有完
美嗎?誰都想為自己譜一首最美的樂曲,可有幾個人能真
正實現呢?
這個世界上美好的人和事太多了,你會為她興奮;也會為
一些美麗的錯誤和誤會而傷感而潸然淚下.無論如何,總
是人生,總是旅程,總是行色匆匆,總是意興闌珊;似水年華,
很難見證清風明月,很難歷盡坎坷磨難.
多麼向往藍色的天空,浩瀚的大海,——然而漫長地等待,
剝蝕了光滑的青春,動搖了堅強的信念;勇敢地放手,卻又
依依不舍地回頭.強裝著看透了一切,內心深處卻時常感覺
一無所有.又沒有那深深淺淺的年輪,記載那風的申吟雨
的嘆息.只知道沒有哪一片天空屬于我,好盛裝少女的秘密.
大慨是憂郁了好久,習慣于享受孤獨,寂寞,不願意去打開久
闔的心扉,不願意接受陽光的照耀.害怕打開一次,就有一次
艱難的掙扎,就有一次撕心裂肺的痛苦.把自己關閉進一間
小小的屋子,空氣都彌漫著自己的味道,是一種逃避,還是一
種面對?把自己小小的心放在燈光下,輕輕地展開,輕輕地
晾曬,這樣,就不被別人所知,不被別人熟悉.
當一個人愛上了孤獨,是一種升華,還是一種墮落?
心在空中飄蕩了很久,有白雲的相伴;
心在空中飄蕩了很久,有細雨的痴戀;
心在空中飄蕩了很久,有鳥影的糾纏;
曾試著把心交給別人,卻被肆意地踐踏;
曾把心交給自己保管,可她濕漉漉的膩人;
心是透明的玻璃球,萬分呵護,也給弄得傷痕累累,小心翼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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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也給絞得支離破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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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于放假了,可以好好歇一歇了.香香卻懶得收拾東西,
人呆呆的,不知三個月的長假怎麼過.一個人呆在小屋里,
煩也要煩死.江蘇不想去,不想看到爸爸媽媽庸俗的嘴臉.
姨姨家麼,舅舅家麼,叔叔家麼,都不是什麼好去處.香香寧
可餓肚子,也不願意看別人臉色行事.
天氣越來越熱,女孩子早就穿上單衣,秀出了玲瓏的線條;
把冬天高高束起的長發披散下來,老遠就讓人感受青春的
活力.知了也不失時機地叫幾聲,顯示一下熱切.女孩子往往
一般都是一邊走一邊高聲談笑一邊追逐打鬧,以吸引注意力.
長長的暑假,給了她們放松的機會,大都討論著看電視啦旅游
啦到在深圳廣州海南北京青島打工的父母處玩.
香香無處可去,呆呆地看著她們快樂地收拾東西,淚水不知不
覺地流了下來.
香香甚至不敢想象獨自一人呆在小屋子里的景象,像海明威
小說中的桑提亞哥,獨自在茫茫無際的海面漂
流八十二天,內心的痛苦和寂寞有誰知?只得跟風說話,跟水
說話,跟海鷗說話,跟自己說話——香香不急于回家,正好有幾
個老師找學生幫忙改試卷,登記分數,香香積極參與了.
這樣在學校里又賴了幾天.每晚一個人呆在無電無水的寢室,
獨自與黑暗作戰,在一團漆黑里想童年,想少年,想池塘,想荷花,
默背一些唐詩宋詞,漸漸地睡著,漸漸地醒來,世界依然鳥語花香.
不快樂的似乎只有自己,只是自己.
直到公寓管理員準備鎖一樓防盜門,才發現還有人沒走,驚訝地瞪
大了老花的眼,直問為什麼.香香不答,就在他的當面,慢慢地收拾,
終于在他莫明其妙的目光中,離開了她生活了一年的地方.
(第一卷完.可能要用一個月來修訂,恐怕不能及時趕進度了.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