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這些星星好漂亮啊!」
在一片寸草不生的平原上,兩只駱駝一前一後地慢慢走著。寧靜的午夜,見不到半絲造作的燈光,遠處隱隱見到雄偉的山脈如同濃墨劃過,背靠在駝峰上,可以看到完整的星空圖,如同深藍色天鵝絨托襯的寶石一般,閃爍著奢華的光芒。
對于一直在現代城市里長大的艾薇來說,這樣的光景是她從來沒見過的,驚訝贊嘆自然是不在話下,但剛才那句非常小女生的感嘆,卻並非出自她口。于是她從斜躺的姿勢坐直了起來,看向自己旁邊不遠的男人。
「好象寶石箱一樣!真得好漂亮噢~」那個談不上少年的男人,作出一幅很可愛的樣子,雙手扶著自己眼前的駝峰,出神地望著天上的星星。直直黑黑的頭發柔順地落在他飽滿的額頭上,水藍色的眼楮仿佛是另一雙美麗的星辰落在了這俊俏的臉上。
誰能想到這裝傻沖楞的年輕人,竟是談笑間便掠奪無數生命的帝國統治者;又有誰能猜出那略帶輕浮的笑容背後,暗藏著如何復雜的心思。
艾薇對著他的背影發了下呆,便慢慢開口打斷了他不住的感慨。
「還有多久才能到孟菲斯?我們已經出發三天了。」
「快了,就到西奈半島了。」
走了三天還沒到西奈半島,這要什麼時候才能回到埃及啊。艾薇眼前一暈,十分郁悶地垂下了頭。
「到了西奈半島就快啦,再走個四五天,就一定到孟斐斯了。」雅里依然是不緊不慢地回答道。
「這種時候,你一個人和我去埃及,這樣長的時間不理政事,不怕不妥嗎?」艾薇采用旁敲側擊的方法,希望他能想個辦法,加快他們回到埃及的速度。
雅里轉過身來,故作天真般對艾薇淺淺笑了一下,「打賭的事情比較重要嘛。奈菲爾塔利,你不覺得這些星星很美麗嗎,別談那些無聊的事情了不好嗎?」
艾薇沉默了一會,可是又忍不住開口了,這一次,是真的不理解,「你可是赫梯的真正君主啊,你這麼走了,真的沒關系嗎?」
「沒關系,有圖特幫我頂著呢,」雅里平平地說著,「赫梯如果真完了,你該高興才對,不是嗎?再說,赫梯完了,又關我什麼事呢?」
「你……」艾薇一下子不知道該說什麼了,硬著脖子想了一會,她才又找出話來說,「你不是赫梯人嗎?你不是赫梯真正的統治者嗎?」
「誰說我是赫梯人啦?赫梯人有藍眼楮嗎?就好像你說你是埃及人,誰信你一樣。」他三句話就又把艾薇堵了回去,騎著駱駝笑岑岑地晃到了艾薇身邊,「你這樣不在意我的事情,我真得很傷心呢~」
那口氣好像是在開玩笑,但是艾薇抬眼看去,竟在水藍色的眼楮里找出了幾分隱隱的失落。一時間,她竟真的無法接口了。
或許雅里是真的……?
「好,我就給你講講本將軍的故事吧,你要好好听著,我可是不會說第二次的。」雅里輕描淡寫地轉移了話題,化解了稍有凝重的氣氛,「我是迦南人,也有人稱我們為腓尼基人。」
腓尼基人?這幾個音節落地,艾薇突然愣住了,他是腓尼基人?
「我們的民族擅長做生意,和埃及、和敘利亞、和赫梯都有不少來往。」雅里輕輕地說著,「所以我喜歡圖特,他做生意真是有他的天分,當然其他地方也不錯。我們的民族還擅長……」
「腓尼基人還擅長航海,他們是最早征服非洲、不列顛以及愛爾蘭島的民族,他們在地中海沿岸開展了廣泛的殖民,所以也有人稱她們為‘海上民族’。」艾薇一連串地說出了這些輝煌的史實。人類文明史上的第一個海上霸主,貿易專家,她怎麼會不知道如此如雷貫耳的名字。
「哈哈,除了第一句話和最後一句,中間你講什麼我都沒听懂。」雅里又笑了,「沒錯,我們就是所謂的海上民族,酷愛經商的民族。腓尼基人從很小就會跟著父母越洋過海行商,其天分不言而喻。」
有人不知道腓尼基人嗎?有人不知道海上民族嗎?他們多麼地智慧、多麼地具有開拓意識和冒險精神,他們以絳紫色為自己的標志,是那個年代海上的霸主。
「絳紫深黑旗……」
「聰明呀,奈菲爾塔利。腓尼基的意思,就是‘紫紅色的國度’,那個華麗而神秘顏色就是我們民族的代表。」
「那麼深黑……?」
「深黑的顏色,」雅里淡淡地笑著,修長的手指優雅地擺開額前的劉海,露出冰藍色的眼楮,「奈菲爾塔利,我之前說過,腓尼基人從很小就會跟著父母越洋過海行商,你知道為什麼我沒有成為一名偉大的海上商人嗎?」
艾薇靜靜地看著他,屏息等待著他的答案。
「我的父母被赫梯國王處死了,只因為他愚蠢的兒子對父母遠洋運送而來的珍貴商品嗤之以鼻。」
「難道那個人是……」
雅里依然笑著,言語間卻染上了幾分徹骨的冰冷,「深黑的意思,代表永恆的死亡。我要帶給穆瓦塔利斯超越死亡的痛苦。」
空氣霎時如同凝結般的寒冷,沉默如同強硬的手臂,緊緊地扼住艾薇的喉嚨,讓她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腓尼基,在拉美西斯二世去世後的數十年間,對地中海沿岸各國產生重大影響的民族。雅里的出現,難道對這一段歷史具有著推動性的意義嗎?
那麼他將是多麼可怕的一個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