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寧宮里安平把勤政殿的朝會草議交給太後過目後又詳細解說了一番,太後頜首道︰「你做得很好,有禮有節,他日也免得落下話柄。」
「那母後認為兒臣下面該當如何處理?」安平問道。
「找個人把這草議叫給尹蒔,讓他自己來做決斷。」太後說完後將草議交給了安平。
「母後的意思是要讓尹蒔知難而退?」
太後沒有回答,徑自從貴妃榻上站了起來道︰「哀家乏的慌,你自己瞧著辦吧。」
太後走後,安平站在慈寧宮里思索許久對我道︰「衍兒,孤想要你去一趟皇陵,把這草議交給太子過目。」
「為什麼是我?公主難道不可以另選他人嗎?」我回答。
「孤選你自有孤的道理,你馬上就出發吧。」安平說完將勤政殿的草議交給了我。
無奈,我只有接過馬上動身去皇陵。其實在我自己內心深處我也希望自己能去見到尹蒔,遭受這麼大的變故,他一個人可怎麼承受,我也希望自己能陪在他身邊。臨出門的時候天色暗了下來,烏雲連天遮閉,一路上我幾次吩咐馬夫‘快、快、快。’
「詔儀,不能再快了,再快怕是車都要顛散了。」馬夫一邊駕車一邊扭頭對我說話。
我不再言語,路上雨點已經落了下來,我只好任由馬夫駕著車前行。
要到晚上的時候,馬車終于趕到了,我在皇陵外下了車,接過馬夫遞來的油布雨傘自己步行走了進去。這里是禁苑,嚴禁任何人騎馬或者坐車前行。
尹蒔披麻帶孝仍然跪在禮部搭建的青布大棚內,手撕著冥錢往火盆里扔,神情呆滯。我走過去,收了雨傘,慢慢走到他旁邊跪了下來。他的身後放置了大量冥錢,我拿過一疊和他一起撕了起來。
「衍兒,你怎麼來了?」尹蒔頭也沒抬的問我
「是公主讓我來的。」我回答他。
「她讓你來做什麼?」尹蒔雖然神情呆滯,但是他可不傻,思維仍然正常。一時間我不知道從和說起,只默默和他燒著冥錢。
好一會兒後尹蒔站了起來拍拍雙手對我道︰「說吧,衍兒,她讓你來做什麼?」
我起身,默默地從懷里拿出草議交給了他,尹蒔接過看了起來,看完後又遞還了我。
「尹蒔,難道你就這樣消沉,不想想辦法?」
我不知道我說錯了什麼,尹蒔突然憤怒的從我手中搶過諸位王公大臣商議的草書,當著我的面瘋狂地把草議撕成了碎片,然後就在大雨滂沱之中跑了出去。
我不知道他要做什麼,但是我知道他在這樣激動的情緒之下難免要惹出事情,我忙追了出去。天空已經是電閃雷鳴黑雲壓頂。我跟在尹蒔後面,他跑得很快。我看到尹蒔跑到馬廄牽出了一匹馬,就是他西征的時候騎的那匹黑駿馬。尹蒔跨上黑駿馬鞅鞭一記痛快的打在黑駿馬的上,黑駿馬受到驚嚇,抬起前蹄對天長嘶一聲後邁腿在禁苑中狂奔了起來。幾個東宮的太監看見了後被嚇得縮成一團。
大雨澆著他,閃電跟隨著他,禁苑里已經是一片黑暗,而黑暗中惟有尹蒔騎著那風馳電掣一般的黑駿馬。
尹蒔一邊騎著馬一邊還高聲喊叫著,一種歇斯底里的絕望。當黑駿馬從我面前飛馳而過的時候,馬蹄踐起地上的雨水弄得我一身都是。我被嚇壞了,我也在雨中,我被尹蒔瘋狂的舉動逼迫得幾乎快崩潰了。我幾次甚至幾次沖到馬的前面不顧一切想攔住他,然而馬不停,馬好像也瘋了。
直到我被自己裙帶絆倒在泥濘的雨水中。
尹蒔被他的黑色的戰馬漫無目的地帶著,那馬仿佛在期待著自己能遇見一場在暴風雨中的廝殺。它跑的速度越來越快,它橫沖直撞,有時候高高地抬起前腿高高地嘶鳴著,直到,它終于把它背上的那個主人甩了下來。
我趕忙起身跑了過去,尹蒔呆呆地望著我,突然他一把把我抱在懷里放聲大哭起來。
望著他,我的眼眶淌下了炙熱的淚水……我和尹蒔抱頭痛哭,那是靈魂的暗示,精神的交往、無形的、不用語言的、甚至也不用表情。因為,這場突如其來大雨和這大雨中的哭泣聲已經涵蓋了一切。
半晌之後尹蒔停止了哭泣,他輕輕地推開我,顫抖地手替我掠著我被雨水和淚水混合打濕了的劉海。
慢慢地,尹蒔放開我站了起來,他的目光變的堅定無比,眼望遠方,尹蒔對天長嘯。
我不禁睜大眼楮望著他,雨越下越大,回蕩在禁苑里的尹蒔的嘯聲更加清脆,響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