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納悶了,棋諺有雲︰「博弈之道,在乎嚴謹,高者在月復,下者在邊,中者佔角。」由此可見,非棋力高出對手許多,萬不可輕易佔中落邊。這謝衍的棋路果真與眾不同,她動不動就落子天元,難道她真的有恃無恐?還是她逸己攻人?又落了數子,棋盤上已經是經緯縱橫,偶而白棋挑釁欲問鼎中原,黑棋根本不予理睬,反倒連打帶消,逼得黑棋步步為營,很快黑棋連接邊上數子,在三個角上形成了龐大的勢力,中間天元一子繩制四方,看白棋哪兒不順眼就打哪兒,白棋被逼,欲分頭聯合,黑棋哪里容得白聯合,應斷絕不遲疑。黑棋壯在己勢,贏在人勢,封疆善守,視敵情而索其形,不以憂郁而害成功,不以小利而妨遠略,整局勾落相連、穩重端全。好一個天元定乾坤!好一個一子定中原!精彩!精彩!聚友軒外,一眾棋迷或照弈打譜,或凝目沉思,有人小聲的議論著,我身旁青年對一老者說道︰「賈師傅,這棋我怎麼越看越糊涂?」賈師傅凝目棋局,鋝須回答︰「非天下之至精,其熟能于此。莫說你不懂,老夫下了一輩子的棋,我也不懂。」這話傳到我耳中,我猛然醒悟,謝衍這不是在下棋,她是在算棋。那一刻,我心里清楚的知道,謝衍有河洛秘訣,京城無人能敵。如果要想勝她,那麼,或許只有一個人能做到。一個念頭在我心底油然而生,我要看看,她究竟有多少大氣,多少智慧當天下午,我沒帶任何人,悄悄去了趟桃園居,我找到了李詠利,對他耳語了一番,要他如此如此,李詠利欣然領命。又過了許多天,該是謝衍和李詠利對決的時候了,我早早換了衣著、裝備,扮作李泳利的隨從,高高的帽沿垂下,擋住了額頭兩邊,再貼上滿臉的絡腮胡子,乍一照面,連尹弘和鄢蓉也沒把我認出來。對弈開始了,謝衍坐在里間,背後一堵窗戶,陽光照射進來,她顯得既高貴又神秘,淡黃色的衣裙掩藏不住她那窈窕的身形,偶爾聚友軒的老板娘進出傳棋掀動垂幔的珠簾,我不失時機的偷眼望去,那珠簾後分明是一張驚世駭俗的臉,秀麗絕倫、無言以喻。這無疑是我生平見過最精彩的一場黑白陰陽大決戰,對弈的雙方小心謹慎卻又深謀遠慮,黑與白在棋盤上縱橫交錯、勾落相連,形成鼎峙的局面。說實在的,這局棋太深奧了,恐怕這聚友軒里里外外沒幾個人能真正看懂,我偶爾向謝衍望去,她那張俏麗的臉蛋上峨眉深蹙,時常咬住自己下唇,陷入沉思當中。同樣,李詠利也是目視棋局,苦苦掙扎。他們雙方都遇見了生平僅見的高手,在他們的詮釋下,河圖洛數的精妙呈現無余,只是這局棋太深奧了,幾乎就是傳說中的王柯爛斧,這聚友軒里里外外的人,包括我在內,哪個不是看的目瞪口呆、頭昏腦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