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商量了一夜,決定分道揚鑣,孫員外自去忙他的生意,我則和趙憲主僕、德柯兒、蕊喜動身開京。商量完之後,心里稍微覺得舒坦了幾分,德柯兒和蕊喜怨我一日未進水米,硬要把我拉下去,我眼楮尚紅腫,不願意下去見人,無奈之下,趙憲只有和蕊喜一道下去守著客棧的廚子做了幾樣平日里我甚喜歡的小菜,又打了一壺客棧老板私釀的無名酒端到我房里,他們三人就這樣,坐在我房里陪我品月小酌。
「趙大哥,你說人真有來世嗎?」我敬了趙憲一杯酒問道。
「這個,這個我還真說不清楚,範縝不是也曾經提到過‘有人焉,有鬼焉,幽明之別也。人滅而為鬼,鬼滅而為人,則吾未知也。’」趙憲怕觸動我傷心事,模稜兩可的答道。
「可是範縝也說‘以為神附于形,形存神自存,形亡神亦亡,斷沒有形亡神存之道’,怎麼趙大哥只說了上半闋,卻忘了下半闋?」我端著酒杯對趙憲盈盈說道。
「小姐,你不能再喝了,再喝你怕是真要醉了。」蕊喜伸手欲奪我手中的酒杯,說完蕊喜朝德柯兒使了個顏色……
德柯兒見了會意,跟著嚷道︰「是啊,是啊,姐姐再喝就要吐了,吐了就不要看了,好好的說什麼鬼啊鬼的,我听了害怕。」
身子有些搖晃,但我還是推開了她們,對趙憲繼續說道︰「這兒就咱們兩人讀過書,既然大哥提到了範縝的《滅神論》,那咱們就來討論討論。」
趙憲「嘿嘿」兩聲後陪笑道︰「我怎麼敢和你討論,你可是咱們大燕的第一才女。」
我有些醉眼惺惺,回道︰「是嗎?我是第一嗎?我如果是第一,那現在的大燕的皇後是第幾?」我所說的大燕皇後指的是張毓,尹蒔登基沒多久張毓就被尊為皇後。
趙憲听我提到張毓,更怕惹的我傷心,索性裝作沒有听見,假裝品嘗客棧老板的私釀酒,嘴里嘖嘖贊道︰「好酒,好酒。」
偏偏德柯兒不懂中原人的詭偽,打了趙憲一下,說道︰「你以前不是跟我阿瑪說你不懂酒嗎?怎麼這會兒你倒品出好酒來了?」趙憲一愣,無言以對,德柯兒見他不說話,更是生氣,抓過他的手臂使勁掐了一把,趙憲吃疼,忍不住「哎喲」一聲。
「哈哈,哈哈……」不知道這人是不是傷心過度後反而容易開心,突然見了德柯兒這般調皮,不解風情的作弄趙憲,我笑出聲來了。
「笑了,笑了,謝姐姐笑了,看來還得好好打打你。」德柯兒見我笑了顯得特別開心,更加賣力的作弄趙憲,我明白,她其實就是想讓我高興……
夜晚,當所有人都離開了的時候,我卻再也睡不著,來到客棧的小院里,坐在石凳上,抬頭望天。
深沉的夜籠罩在寒氣之中,死一般的沉寂,偶爾風吹來,客棧院落中間的幾枝葦竹沙沙作響,陰深恐怖。尤其是子夜時分,夜空中的星星睜著那水靈靈的眼楮窺視著塵世的悲歡離合。群星閃爍,在這幽深的夜空中,有顆流星拖著長長的尾巴劃過。以前常听父親講解關于流星的故事,父親說,當一個人離開塵世以後,天空就會隕落一顆星星。我突然意識到,在這浩瀚的天際當中,生命其實顯得那麼渺小,微不足道,唯一閃亮的時候仿佛就是剛才的那顆流星,割破天
幕,劃亮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