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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在故鄉的一個懸崖邊，下面的山谷一眼望不見底。當時我腦海中一片空白，根本不知道怕與不怕，心底隱隱約約還有一絲快感。我想徹底解月兌自己，再往前邁一步就進入到一個極樂的世界。當我正準備往下一躍的瞬間，是她趕過來一把拉住了我！
孩子，有什麼心思你就講出來吧！她與我對面坐著，深情地望著我。你娘不在身邊，你就把我看作你的母親吧！孩子呀，有什麼心思不能跟娘講的呢？我坐在那象一尊雕像，頭腦一片空白。
孩子，你要說話呀！她撫模著我的頭，你有什麼傷心的事，你就哭吧！你不能憋在心里呀！哭吧，哭出來心里就要舒服些的。
我再也克服不了自己，蹲在那傷傷心心的哭起來。也不知哭了多久，覺得心里似乎亮堂些了。
孩子呀，你的事我知道，不管受到多大的打擊，也不要輕生呵！她開始開導我。我經受的打擊你知道嗎？我父母都是紅軍，在我十五歲那年，他們都被白軍活埋了！一次殺了我們家四個人！我是上山砍柴躲過了這場劫難……後來我了解到，告密的是我們村的一個大地主方仁富，埡子灣所有的田地都是他的！我就咬牙切齒要報仇！我們那里既有紅軍也有白軍還有當土匪的，我們村還出了個土匪頭子。他在當地拉起了山頭，有上千號人。他小子叫「豹子」，原來一直想娶我，殺過我兩個叔叔，我怎麼會嫁給他，死下不會！眼下，我為了報仇雪恨，就顧不得這麼多了！我上山找到豹子。要他幫我殺了方仁富，她就嫁給他！豹子就親自帶一幫人，騎馬趕赴埡子灣，那夜里將地主一家都殺了！還放了把火，把屋都燒掉了！我就在山上跟他過日子。想想看，我才十五歲呀！
她抹了一把淚，接著說。後來解放軍剿匪，你知道打死豹子哥的是誰嗎？就是我這個老陳！豹子哥就是在這個地方被老陳用鳥銃打死的！這麼多年，我還是第一次到這里來呀。我來這里心是碎的呀……我面對的現實還不殘酷嗎？但這是命呀！你得認這個命吶！老陳要娶我，當時我無親無靠，就嫁給了他。當然老陳也是個好人……我經受的磨難不比你要大得多嗎？你看，我這樣還不活過來了嗎！
就這樣，我將她認作干媽。戲劇性的是，這時她還不知道我昔日的戀人江美姣，竟是她遺棄的親生女兒紅玫瑰！
干媽還與我也講了不少過去的事，她說那陣子她在黃古坳林場，花匠跟四個女兒分別取了「花」的乳名，老大叫白玫瑰，老二叫黑玫瑰，最小的一對雙胞胎為︰紅玫瑰、藍玫瑰。那天晚上，她瞞著花匠還偷偷來到老石家，他有一筆好字，她托他寫了兩張紙條，紙條上寫明她們的出生年月日，還分別寫上她們的乳名「紅玫瑰」、「藍玫瑰」。她說有朝一日，有緣與她們再相見，也好辨認。那時她們才三歲，花匠在家里看護著兩個老大，她就牽著她們搭上了到城里的車。下車後，開始在汽車站物色人選，很快選中了一位看上去相貌善，又顯得有些富態的婦人，她要她幫她照料一下孩子，說解個手就來，兩個孩子交給她就走了。她在城里轉了一天，中飯、晚飯都沒吃，也吃不下。傍晚時分，還是到汽車站看了一眼，兩個小孩已經無影無蹤。這天晚上，她傷傷心心哭了一整夜……
兩個孩子怪就怪在她們背上都有塊巴掌大的胎記，一個是紅顏色的，一個是藍顏色！無意中，還印證了花匠與她們取的乳名！她們還有一個標志，就是頸窩邊都有一顆紅痣，紅痣生的部位與大小一模一樣！她們是在玫瑰嶺茶場出生的，當時她肚子疼得差點從床上滾到地下了，聞訊趕來的場部湯醫生也嚇壞了！他真擔心會難產，孩子出生還算順利，原來是對雙胞胎……
當時我還問︰白玫瑰的事什麼樣了？
斃掉啦！殺人償命，這也是沒有法子的事，就是前年……「白玫瑰」殺死她這個花匠的繼父，除他到外面偷野老婆外，還經常偷看女兒洗澡。那天我跟黑玫瑰乘女婿的車進城來，沒想到就在這天出事了！那個老色鬼中午喝了點酒，借酒興大白天了她！白玫瑰性子剛烈，夜里等她睡著，親手將他殺了！她竟沒事一樣，我們回來發現才報案的！當時誰也沒有懷疑她，還是被公安偵察出來的。她一直沒將自己受辱的事講出來，直至臨刑前才向我哭述……我去收的尸！她愴涼地說。
我問她，老石後來將紅玫瑰的事，告訴你了嗎？她說都知道了。但還是沒有去認她。我大為不解，為什麼？她在城里工作，養父養母也都在城里。原來是我親手把她們丟出去的，現在人家長大了，我又老了，這個時候怎麼好去認她？弄得他們一家都不愉快？何苦呢。只要她平平安安活在世上，我就心滿意足了。我還是忍不住，悄悄到了她單位的，一眼就認出了她，她竟還問我找誰呢！我支支吾吾講隨便走走看看，就走了。我看了她一眼，我也就心滿意足了。我不願意擾亂他們幸福寧靜的生活，再加上白玫瑰槍斃的刺激，我才狠了狠心到省城與親戚合伙做生意，而且發誓一輩子不回故鄉了！唉，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吧。這次到上海去進貨，恰巧在這里轉車，就順便來看下你……
第二天她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