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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天師來到我房間,他問我昨晚睡好沒有?我反問他,在這個大熱天,能夠不用空調,舒舒服服蓋上被子,你說睡好沒有?風吹進來都是浸涼浸涼的,太陽斜照在臉上還在做夢,窗外一只百靈鳥將我喚醒的呢!天師笑了。微笑的那麼從容,他紳士般的望著我,一副千萬富翁派頭!
我將這段時期所經歷過的事,以及發生在琴琴身上的故事,盡情向天師傾吐了!我還將琴琴《少女漂泊記》這篇連載文章,弄了個精美的小剪報集,也帶到山莊來了。準備細細再讀它。天師看完《少女漂泊記》,與我一樣心里存在一個問題︰琴琴在《少女漂泊記》這篇文章中,竟根本沒有提到她與大偉的愛情,以及她在他家中所發生的一切!為什麼忽視這個重要的環節呢?我告訴天師,我也忍不住後來到北京還是悄悄詢問了琴琴,她冷笑了兩聲!我恨透了他們,連寫就都不想寫了!
第三天,天師一早開車進城去了!他講自己變得瀟灑了,我看他還是忙得團團轉!這天下午,他開車回到山莊,我午睡剛醒,他有些興奮的敲開門,沖著我喊道︰快,把行李帶上,搬到總統套間去!總統套間?是的,讓你也享受享受,開開眼界!你福氣好!那個香港富翁走了!
天師就將我帶到總統套間,打開「總統套間」門,確實將我驚得目瞪口呆!不僅室內裝修豪華,讓人賞心悅目!更主要的是,里面還掛有不少山水畫,那個客廳簡單有點象個畫展廳!這時,天師又被電話叫走了!有一個北京旅游團來了。領隊的與天師是好朋友,非要見見他!他說去去就來,你在這里慢慢看!我先匆匆看一下這個「套間」,一室一廳,旁邊是洗手間與浴室,只是客廳格外大,客廳中間有小水池有假山,吊燈與沙發的豪華,那就不要說了,別的「總統套間」也大同小異。猛然,我被客廳沿牆處五顏六色,帶有點朦朧夢幻色彩的燈光吸引住了!走近一看,下面竟還有水在流動,流動的水中還有游動的魚!當然听不見流水的聲音,上面用有機玻璃板蓋上的。
我開始欣賞客廳的山水畫,那幅《柳河源深秋》,引起了我的極大關注!畫中那讓人肅然起敬的群峰,顯得格外莊重;成片的水杉,在碧波蕩漾中留下傘狀的倒影,落葉飄浮在水中,預示著寒冬將要來臨……還有那被風刮起旋轉的樹葉,流水中幾處小小的漩渦……上空鉛灰色的暮雲,象幾塊厚厚懸掛著的浮冰……這是一幅絕妙的立體動態畫!看到這幅畫,不由想起柳河珍珠賓館那幅《柳河源春光圖》,兩幅畫似乎是同樣一種風格,同樣一種氣勢!一幅春意盎然,蓬勃生機;一幅清冷深秋,美艷靜寂!我靈悟到︰是出自同一個畫家的手筆!是那個香港畫家「藍玫瑰」麼?是我一直在苦苦尋找著的藍玫瑰麼?畫中落款印章是金文,我仔細研究了半天,也猜不出那是「藍玫瑰」三個字。偶爾又見旁邊一扇門,打開一看,我差點驚訝出聲!原來,所謂的「總統套間」這里還是外層,呈現在眼前的是一道水上長亭!長亭連著那邊一套房,那才是「內房」,才是閨秀的「深宮」!內外結合,才稱得上是「套間」。長亭橢圓形,挺有民族風味!長亭兩邊擺滿了花,我走近一看,暗吃一驚,兩邊擺放的花,竟全是藍玫瑰!從這個長亭中,可以盡情欣賞四周的美景!里面那套房間才是正臥室,外面仍有間小客廳,客廳旁邊還還有一套洗手間與浴室。臥室房間挺大,里面有一張老式的梳妝台、一張罕見的小圓銅桌,更引人注目的是,那張紅木清代皇宮床,比普通床至少大一半!這種床我在杭州旅游見過,仍沒有這張豪華氣派!
天師下樓好一陣,突然我听到他甜甜的聲音︰怎麼?要趕到城里去吃晚飯?真的很抱歉!今天不能陪你進城去了。來了個最好的朋友!哪事我已經安排好了,你去找他們就是!
我不由往窗外望去,天師正與她在握著手,他們站在那輛奧迪小轎車邊,首先罩入我眼底的是,她那身極顯眼的天藍色的旗袍,與兩年前我見到她的情景一模一樣!但頭發黑了,不是金黃色了!我只覺得全身熱血直涌,眼楮放著亮光!是她,藍玫瑰!沒想到在這里又巧遇了!地球真是太小了!我差點喊出了聲。我盡量克制著自己,努力保持著外表的平靜,心兒在嗓門邊撲撲直跳,卻始終沒有挪動步子……我眼巴巴的望著哪輛嶄新的奧迪小轎車徐徐開動,她又象斷了線的風箏,一去不復返了麼?我正開始感傷,天師就進房來了。
剛才走的那位,就是住在總統套間的香港富翁?是個畫家吧?你怎麼知道?天師大吃一驚。我是看到總統套間這些畫,明敏到就是她畫的!不錯。她原來經商,現是畫家。先在珠海、深圳這邊做生意,後來在香港定居,山莊建好後,她每年都要到這里來。這一次在柳河源呆了十多天,四周都跑遍了。畫了不少山水畫。珍珠賓館那幅《柳河源春光圖》,就是她一幅獲獎的作品!
我意味深長向天師露了一笑,我想,或許在某些地方,我比你更了解她。比我更了解她?你們原來認識?她是我下半生追求的目標,或者說是一種精神寄托!一種渴望著真情的精神寄托!這麼說,她是你的情人?好象意義更深一層。你越講我越糊涂了!她究竟是你什麼人?
天師非常吃驚的望著我,他的臉目表情變得凝重起來。你難道跟她有段不尋常的交情?是不是借口到山莊來寫作,實際上是想與她約會?!哪你為什麼不叫住她呢?為什麼不跟我透一點風?現在跟她掛個電話,告訴她你來了?我擺了擺手,算了。有緣下次還能見得到的,我總算找到她了!我微微露了一笑。其實,我還不認識她呢!她當然也不認識我,兩年前我們見過一面,上次她的頭發染成了金黃色,現在一頭黑發,就更象藍玫瑰了!更象藍玫瑰?對!她乳名是叫藍玫瑰!而且,她非常喜歡穿藍色的衣服!你知道嗎?你們居住的藍玫瑰花園,原來叫珍珠灘花園,房子才砌一棟,因資金不足停工了。還是她投的資,後來才改名為「藍玫瑰花園」……
我還知道她身上的隱蔽東西。她身上的隱蔽東西?!是的,她背上有塊巴掌大的藍顏色胎記!她後頸窩有顆紅痣!她的親娘現在還在世!她現在這里父親的墳,那白骨不是她篾匠的父親……天啦,你怎麼知道這些!不行,我必須要給她打個電話!……
天師順手撥通旁邊那部坐機,他還有意按下「免提」,興奮的就這樣站起身,略彎點腰與對方通話。他嗓門大,座機的回音似乎更大更清脆——
藍姐!有個人要見你!見我?他是個神秘人物,他知道你背上,有塊巴掌大的藍顏色的胎記!後頸窩里有顆紅痣!他說你的生母還健在,是真的嗎?還有,你那年回來料理篾匠父親的墳,里面的白骨其實不是他,而是他生前好友,柳河源鎮上的劉蛇醫!你這個篾匠的父親,去年才在西藏病故……
天師情緒激動起來!
什麼?!天啦,這個人是誰?這個人是誰?!……
藍姐情緒顯然也很激動,傳來了哭聲!
是一個作家。作家?是那個瓊作家?!怎麼,你們認識?不……我現在馬上將車調回來,不回香港了!要他一定等我!一定!一定……
藍玫瑰風度翩翩來到了「總統套間」,天師猜想我們有段不尋常的情緣,趕快回避,還將房門輕輕幫我們帶關上。
不錯,你就是那個瓊作家,兩年前我們在珍珠賓館見過面!開始我錯怪了你,賓館的服務員講你在找我,你是作家,姓瓊。你象從我身上發現了什麼?後來我意識到了這個問題。你怎麼知道我身上暗藏的標記?知道我親母健在?尤其知道我那個篾匠父親的事!你究竟是什麼人?是我的親人嗎?她眼楮火辣辣的望著我。
靈機一動,我從容從取出一張琴琴母親的生前照,是她從網上發給我,我已經加洗出來夾在錢包里。這張照片是她七十年代照的,當時基本上都是黑白照,但她是在上海照的彩照。她與幾位上海知青玩得好,那次她還隨兩位上海姑娘去了一趟上海,就照了這張相。原來她給過我一張,後來在失戀的激憤中,將它撕毀了!現在當然是要好好保留著她。
藍玫瑰望著這張照片,流露出非常詫異的目光。她靜靜的望著它好大一陣,才猛然反問我,你是怎麼得到我這張照片的?當時我與我爸跑上海做生意,我是在上海照的。我這張照片怎麼到你手上來了?
她是你的姐姐。我的姐姐?!是的。你的胞姐。你只比她晚來到這個人間十分鐘。不明白。真讓你講糊涂了!你知道自己的身世嗎?我的身世?當然清楚。她嫵媚一笑。那我問你,你是在哪里出生的?我在哪里出生?你來問我?真有意思。我在廣東梅州出生,在柳河源長大,這里帶大我的,有我兩位父母親。不對。你是在江西玫瑰嶺茶場出生的,與你們接生的湯醫生,他原是國民黨的老軍醫,前幾年才去世,九十多歲了!你的這個胞姐,是我的初戀女友,她的乳名叫「紅玫瑰」!
紅玫瑰?!你的初戀女友?!我的親姐姐?!我的親姐姐……她握這張照片定晴看著,已是淚流滿面……
一九八0年五月,你的親娘到我這里一次,我想應該現還在世,後來我們沒有聯系,有二十多年沒見面了。
你與我親娘二十多年沒見面了?你原來與她見過面?究竟是怎麼一回事?我梅州的母親臨終前,想要與我說什麼,但她說不出話了,只打著手勢,我始終沒有猜到她的意思……
你把一切都告訴我吧,我也預感到,我身上還有什麼東西要發生。她用鼓勵的目光望著我,我低頭沉思了一會,就與她傾吐起來……我將自己與她胞妹紅玫瑰的初戀,兩年前在珍珠賓館第一次見到她的心情,老鷹灘上巧遇到篾匠,柳河源張師傅講述有關她的故事,收到篾匠女兒的那封信,還有琴琴的遭遇,赴藏途中寧姐的不幸……都傾吐給了她。
天啦!我可憐的琴琴!她的性格象我,她的經歷也象我……她眼淚直涌出來,嘆了口氣,又想到她篾匠的父親。我心中最割舍不去的還是他,常常想到那段我們在荒無人煙深山老林中,與命運抗爭克服重重困難,頑強生存下來的情景!我的這個篾匠的父親,是那麼純樸又是那麼充滿智慧……我對我二姐的印象也很深,我們雖然見面的機會不多,但她那種奮發向上的精神使我感動!二姐是個非常好的人,後來我一直在找她呢!她毀就毀在我姐夫身上,他後來吸毒了,就將這個家毀了!听說二姐也在尋找我……她這次在西藏失蹤,據我分析,生存下來的可能性非常渺茫!我也傾向于你的判斷,她受到了狼的驚嚇後,掉進河中被漩渦卷走了!生活真是太殘酷了!她就是離開了這人世界,也要入土為安呵!……
你不要太難過,現在還不能完全斷定她死了!我一直有這種預感,她身上會有奇跡發生……唉,但願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