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趙武將軍興沖沖從閩南歸來,帶來了特大喜訊︰趙將軍受到徐瓊大人親切接見並共進午餐。席間,趙將軍交付了王提督的親筆書信,詳細匯報了沈姑娘的情況,徐大人對王提督美意表示感謝並欣然接受,全權委托王提督代為辦理,待近日處理完閩南軍務後,不幾日便到廣州迎親,然後與新娘子一道返京。
王提督听完匯報後大喜,馬上布置各部門分頭操辦,明天就贖人。
書辦包藏攀領命再去紅荔宮,通知媽咪趕快做好「嫁人」準備。
連日來發生的事,使悶在倚香樓的秋歌心煩意亂,預感將有大事發生,凶多吉少。
媽米已下令關閉了進入依香樓的門戶,並通知秋歌停止一切對外交往。她陷入無盡的彷徨,不知如何是好,想死,卻似乎又眷戀著什麼;想復仇,山重水復,家山萬里,不知等到何年何月?思來想去,她腦海里又浮現出倫文敘英俊的形象,倫文敘正在為贖她而四處奔波,她感到有些許欣慰,原來,這個世界上,畢竟還有人對自己好!她就這樣在思慮和矛盾中打發著時光。
這日早上,秋歌緊閉房門,焚起一爐香,擺正瑤琴,調好「宮商角羽」,輕輕撥了兩三聲,便有一股悲肅之音在室內回蕩。琴訴心聲,秋歌低眉遣懷,信手彈奏一曲《十面埋伏》,旋律悲壯、凝重,彈至驚心動魄處,有如「銀瓶崩炸水漿進,鐵騎突出刀槍鳴。」曲將終,余音徊縈,似乎要復歸平靜。但秋歌心中還在臆想著那千軍萬馬狂飆突進,交互沖殺,刀光劍影,血流成河的沙場慘烈景象,聯想自己的身世,她悲憤、激動,用力推至變之聲(由低音突然劃為高音),只听的「 」的一聲,琴弦斷了,她早已是淚流滿面……
恰在這時,外面傳來嘈雜人聲,原來王天雷帶領十來個惡僕,丟給媽咪五十兩銀子,吵吵嚷嚷來接秋歌要去游流花湖。媽咪想阻攔,幾個惡僕連推帶拉,徑直來到倚香樓。見反鎖著門,王天雷吩咐把門踹開,不由分說,叫兩個家僕左右架住秋歌胳膊,從樓上直拖到樓下。媽咪欲上前勸止,見勢頭洶洶,只得跺在一邊。
王天雷一伙架著秋歌,出了紅荔宮大門,急急扶上一輛馬車,一揚鞭,絕塵而去。
馬車直奔到流花湖碼頭,一伙人跳下車,七手八腳將秋歌推到一條游船上,按住,離了岸,才放手。秋歌被強行拉來,氣憤難平,掩面痛哭。王天雷開始假惺惺哄了一會,還不見效。王天雷過來摟抱,要親秋歌的臉,秋歌見掙月兌不開,狠狠咬了王天雷的手,疼得王天雷哇哇高叫︰「你這小賤人,給臉不要臉,再咬人就招打了!」秋歌坐在船舷哭聲愈高,王天雷大怒,命人拔去秋歌纓簪,秋歌散著頭發,又哭又叫要投水,被家僕死死拉住。
王天雷強忍著手疼,憤怒地說︰「不怕你鬧,你就是死了,不過多費我幾兩銀子,算不了什麼。不過今天不想讓你死,你幾時不哭了,本少爺就放你回去。」秋歌听說放她回去,便停止了哭泣。船行至浮丘島上,眾人將秋歌連扯帶拉弄到岸上,秋歌死命掙月兌後想逃,可人已在島上,往哪里逃啊?為了防止她再亂跑,這伙人將她的繡花鞋月兌去擲到湖中,秋歌露出一對金蓮小腳。他們嘻嘻哈哈邊欣賞、邊浪笑,邊等候王天雷發落。
王天雷叫堂弟王得璞總掌櫃安排了一間套房,將秋歌捆起來,鎖進房中。王天雷惡狠狠地對秋歌說︰「你有本事,自己回去吧!」說罷哈哈大笑,拉著堂弟王得璞,在一伙人的簇擁下,喝酒作樂去了。
秋歌被關在房內,手腳被捆著,寸步難行,她思想︰「自古紅顏多薄命,看來今日就是末日。」愈想愈苦,放聲大哭,直哭得天旋地轉。她使勁蠕動著身體,一點一點,硬是挪到了窗戶邊。她想辦法直起身來,用牙齒咬開窗閂,窗戶被打開,風灌進來,外面是一片湖水,她不顧一切地投入湖水中……
包藏攀跚跚來到紅荔宮,看見媽咪一臉愁雲,詢問方知程秋歌已被王天雷強行帶走,去向不明,媽咪顯得十分著急。包藏攀心中早有了小九九,但還是裝模作樣回提督衙門急報。
此刻,王提督正陶醉在他的升官發財宏偉計劃中,听完包藏攀匯報,大感意外,即刻成立「調查組」,由趙將軍總負責調查和善後。
與此同時,王提督急命張千總率人立即分頭去找,為顯示重視,自己騎馬輕隨,也到現場視察了一圈。
張千總長一臉絡腮胡子,面貌凶惡。他是衛士出身,跟隨王提督鞍前馬後效力多年,終于被王提督提拔為千總(相當正團職),張千總感激涕零,自覺成為王提督的心月復干將。
張千總率人連續找了兩天兩夜,搜尋的人都空手而歸。王提督背著手,對著張千總和幾位把總們大發雷霆︰「你們是干什麼吃的,連個女孩子都找不到,一群廢物!」
張千總怯怯辨解︰「大人,我帶一百幾十幾號人把流花湖都找遍了,可就是不見人影。」
王耀武癱坐在將軍椅上,暗忖︰「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了。」轉對張千總說︰「明天再派人去湖邊和紅荔宮打听,一有消息,立即報來!」
張千總和把總們齊拱手︰「是!」
回到將軍街的大宅中,王提督一肚子苦水,不好向兒子直說他的升官發財計劃泡了湯,對著包扎著右手的王天雷,免不了一番訓斥︰「混賬!看你都做了些什麼?從你媽這里要錢去吃喝嫖賭,大把大把的銀子都讓你打水漂了,我就是棵搖錢樹也經不住你這樣晃蕩啊!」
王天雷慣用撒嬌術︰「老爸不是有的是錢嘛?」
王提督氣憤地說︰「你還嘴硬!不錯,是有些錢,可那都是老子‘千方百計’、‘辛辛苦苦’弄來的……唉!不說了。如果光是花點錢也就罷了,你看你,平白無故地給我招惹是非,光給你擦都來不及。你個淨惹禍的東西!」
王天雷辯駁︰「招誰惹誰了,不就是喜歡找個女孩嗎?」
王提督更加氣憤︰「我正要問那個‘美女詩人’,你把她弄到哪兒去了?」
王天雷不以為然地把頭歪到一邊︰「看她要死要活的樣子,不好玩,就丟在「南國蓬萊」了,不想她跳了湖,她後來怎樣我哪知道?」
王提督︰「混帳,我是怎麼跟你說來著?我們是什麼樣的門第,居然要帶一個娼妓出去游玩?光游玩倒好,把人扔到島上,出人命了吧?」
王天雷強詞奪理︰「出個人命有啥了不起?」
王提督︰「你出了命案,會引起訴訟,會連帶你老爹,我這提督就當不了多久了!」
王天雷破罐破摔︰「反正事情出了,該咋辦咋辦吧!」
王提督火冒三丈,聲音越來越大︰「是啊!那女子要是呆在紅荔宮里,能出這樣的人命案嗎?你如何月兌得了干系?到時候,你這輩子在牢里呆著吧!」王將軍越想越氣,厲聲呵斥︰「管家,錢管家!」
錢管家應聲趕到,膽怯地看看著氣白了臉的王提督︰「老爺你喚我?」
王提督憤怒︰「快把棍杖拿來,我要動用家法!逆子,給我跪下!」
看老子要動真格,王天雷有幾分害怕,不由自主地跪了下來。
錢管家慌亂地跑進內屋︰「夫人,不好了,不好了!」
王夫人見有人闖進,極不高興地說︰「有話慢慢說,慌什麼?」
錢管家喘著粗氣︰「老爺讓我拿棍杖要執行家法打少爺!」
王夫人一听大驚,慌慌張張跟著跑了出去,錢管家拿著棍杖走到王提督跟前,王提督馬上命令︰「給我打,給我狠狠地打!」
錢管家︰「這?」
王提督開罵︰「你個狗奴才,你不打,我打!」一把奪過棍杖就準備動武。
夫人踉踉蹌蹌剛好趕到,上前用手抓住了棍杖︰「要打你就打我吧!」
王提督一把推開夫人︰「不用你管,我非教訓教訓這個一天到晚沾花惹草的逆子不可……」
王夫人哭喊道︰「你還說孩子呢,沾花惹草跟誰學的?你討了個小還不到半年,又想討一個是不是?那個小騷狐狸整天把你迷得暈頭轉向,上梁不正下梁歪!我好命苦啊,老的這樣,小的也這樣,我將來靠誰啊!嗚……嗚……」坐在地上嚎啕起來。王將軍雖喜歡沾花惹草,但還是有些懼內,一下僵在那里,沒了主張。
這下輪到王天雷提高嗓門︰「爹、媽,孩兒不該惹事,讓二老生氣。但不要為我的事操心,好漢做事好漢當。放心,到時我不會連累你們!」
王夫人就這麼個寶貝兒子,舐犢心切,生怕他受一點委屈,膝行跪爬地去抱兒子,母子倆抱成一團。王提督見老婆如此悲傷,兒子也尚有些見解,氣消了大半︰「都站起來吧,算了……」
又過了幾日,美女詩人失蹤的消息還是沒有結果。張千總率領部隊在流花湖接連找了幾天仍未見尸體,王提督只得暫且作罷。
紅荔宮丟了人口,媽咪哭叫了幾天,正想報案,正踫上包藏攀奉命前往處理,告訴她︰「如果報案,有損于王耀武將軍和天雷少爺的光輝形象,提督府和地方衙門都不會受理,反而會治你販賣人口、逼良為娼之罪,不坐班房,也罰得你傾家蕩產!」媽咪听了這一通嚇唬,從此再也不敢吭聲了。
「美女詩人」失蹤的故事一直在流傳,有老鄉說她沒有死,被一個會飛的仙人救走了,可是再也沒有人見到過「美女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