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男微笑說︰「原來為此,兄長請放心,包管兄有一位好夫人便是了。」
柳先開再問︰「我叫家人來府上打听,其言不一,不知何故?」
英男說︰「兄不必疑心,玉佩已在美人處,待我再略加協調,兄長準備迎娶便是了。」
柳先開忙問︰「听賢弟這麼說,那人不像是令姐了?」
英男說︰「請恕我我僅說到這里,倫文敘知道所有情況,師兄去問他就一切明白了。」
柳先開一臉不滿地說︰「賢弟為何不現在就明說了,留個‘尾巴’,又要我跑去問他?」
英男表示深深歉意︰「兄長請多多原諒,里面有許多曲折,我不好直說,非倫文敘不能詳細說清。」這話說得柳先開更是雲里霧里,倍加狐疑。
話說到這份上,柳先開不好再刨根問底了,急忙起身趕往福地巷,找到倫文敘家里。他來不及說別的客套話了,忙問英男所言之事。倫文敘看柳先開著急得樣子,起身笑臉相迎,先拉柳先開坐下,親自為他沏好茶,親手捧給他,才慢慢把京中接待英男,並與英男同室而寢,識破了她是女身,現已成事實婚姻的始末說了一遍。
柳先開驚得木瞪口呆,繼而咿呀亂叫,連連質問︰「呀呀呀,這箭緣怎見得是你的?」未等倫文敘解釋,柳先開又細述了當初拾箭時送玉佩給英男作為信物的細節,倫文敘笑笑,解釋說︰「賢弟拿箭在手,得知英男有姐,送玉佩為聘,在情理之中。但那箭是我最先所拾,先者才能為姻緣,這原本也是英男對天許的願,所以我們都應尊重她的意願。話說回來,我拾到箭,只因當時不知其故,未曾從你手里把那支箭取回罷了。現英男已成我妻,這既是巧合,也是天意。另外,你當時只聘定她的令姐,並非是她,也未嘗向她本人求過婚。總之,事已至此,賢弟也不必懊悔,愚兄保證你玉佩之約絕不落空罷了。」
柳先開不滿地說︰「現英男人已屬于你矣,人去樓空,怎麼還說我不落空?難道英男當真還有個姐姐?」
倫文敘不急不慢,接著就把英男在南京遇到一位才女之事說了一遍,最後強調︰「這位女子才貌超群,絕不在英男之下。那天英男一時難以推月兌,就把賢弟的玉佩作為信物給了那位小姐。現在想起來,這又有個緣分定數在里邊了,難道不是賢弟命定姻緣嗎?」
柳先開听後多少有些安慰,說︰「怪不得英男說自己不好說,原來有這麼多曲折!只是有一件我還是不放心,雖然英男已自作主張留下信物給女方,但她家不曾完全明白原由,我又難以自媒,這事怎麼能做得成?」
倫文敘說︰「我與英男雖已成夫婦,屬未婚先同居,還未曾舉行法定婚禮,打算的就是明日迎娶,此事少不得還借重一個媒約,所以就煩賢弟為我做一做大媒。待我完成婚禮之後,當接著代弟作媒,恭恭敬敬完成弟之美緣。此事賢弟當放心,一切包在愚兄身上就是了。」
听倫文敘為他打了保票,柳先開終于釋懷,並且放下心來,笑著說︰「那好,就听哥的,這個媒人我當得、當得!嗨,只可笑我柳先開一個情痴,一向被你蒙在睡夢中。你我才學相當,我常不服你,喜歡與你爭個高低,今英男的事又被兄佔了頭籌,巧合也,緣分也?唉……事到如今,只好退而求其次,不使我一切落空,也還算是慶幸了。既如此,我明早即到區府致意,兄可隨後就來。」
次日一大早,柳先開梳洗整齊,穿上了嶄新的官服,輕轎簡從來到白雲山莊區家。此時英男已改了女兒妝,按禮俗不便出來了,區將軍自己親自出來迎接。柳先開說明了來意,區將軍說︰「小女從小失母,養成男兒氣質,非常要強,幸交二位高賢,使她有所長進。今又有幸與倫狀元結成姻緣,乃頑石倚玉,實在惶恐之至。」區將軍也讀過四書五經,此刻心情特好,之乎者也客套一番,因女兒早已說明了,婚禮早有準備就緒。正在寒喧,家丁報說︰「倫狀元來迎親了。」
外邊鼓樂喧天,倫文敘身穿大紅禮服,頭戴簪花烏紗,騎一匹白馬,後面跟隨一抬花轎,連同聘禮隊伍,一行浩浩蕩蕩走進山莊。真是少年郎君,神采奕奕,氣宇軒昂,人人羨慕。倫文敘徑自步入正堂中,撲通跪地,先拜見岳父高堂,區將軍正襟危坐,欣然接受拜禮。接著,倫文敘向二位妾娘施禮敬茶,禮畢,伴娘扶著英男出來,又行夫妻之禮。英男經一番收拾,猶如玉樹臨風,花枝招展,與前已判若兩人。禮畢,倫文敘協同柳先開,告別泰山,啟轎而行。在城中繞了幾個主要街道,又迎至福地巷家里,在柳先開之乎者也的一番主持下,正式拜了天地、拜了高堂。昔日同窗,今日佳偶,歡歡喜喜,一樁喜事算是圓圓滿滿辦完了。
在歡樂喜慶的氛圍中,柳先開雖然幫助張羅,仍不免有些眼紅耳熱,心里嘀咕︰「一樣的好朋友,偏是他兩個成了雙,配了對。平時倫文敘喜愛英男,我也分外喜歡,常恨不男人作女人,好做夫婦,誰知今日竟遂了倫文敘之志!說來,這也真是一段曲折奇緣。只是他所答應我的事,未知結果如何?」想到這里,心里仍七上八下。
次日,柳先開應邀到倫文敘家里喝喜酒,席間忍不住再問其事。倫文敘說︰「昨晚英男就和我商定,今日我倆就起程,專為此事去趟南京。英男決心以此報答賢弟,也成全她的做人的信用,我們一定能傳佳音回來。」
柳先開听後感動地說︰「多謝,多謝!不愧是同窗,不愧是兄弟!望兄長不負我的期待,此行取得成功。只是不知那女子情況到底如何?」
倫文敘說,相信英男的眼力,接著起身走進內房去,取出南京那位小姐的和韻之詩,給柳先開看。
柳先開看後說︰「詩寫得不錯,字寫得也很好,如果真能得此才女,我便可以不妒忌賢兄矣。」
倫文敘笑說︰「每每提到這位女子,英男總是贊不絕口,相信這位佳麗是位才貌俱佳的美人,配給賢弟甚為合適。此行一定不會負賢弟的期望。」
柳先開說︰「這件事如果能做成,那真是奇中又奇了。如此,我在家等待佳音。」說著拱手大笑而別。
倫文敘夫婦快馬簡從,兩日即達南京。到達後,倫文敘吩咐區東拿了拜貼,送呈李員外。員外見是新進狀元突來拜訪,不知是什麼緣由,吃了一驚。慌忙起身,恭恭敬敬迎接進來,讓為上座,文縐縐道︰「狀元大人富貴之軀,光臨寒舍,不知為何?」
倫文敘謙卑地說︰「學生听說尊府有位小姐,是前輩甥女,才貌出眾。我有一好兄弟,已中為一甲進士,欲求為夫人,故此特來拜訪。」
員外說︰「老漢的確是有個甥女,不過她自己已選定了佳偶。前段日子她在店中看上了一人進京路過的區公子,彼此心儀,並已收下人家聘物,大人說的遲了。」
倫文敘說︰「那區公子也是學生之好友,他已另有所媒,不能娶令甥了,所以特來告知。」
員外說︰「這倒奇怪,區公子是謙謙君子,既已留下信物,兩心已經相許,怎誤得了?無論如何,我甥女也要等他的回音再說。」
倫文敘從袖中拿出小姐寫的和韻詩箋,說︰「前輩請看此箋,不正是令甥寫給區公子的詩嗎?因為區公子無意來娶了,故拿給我做個證明。現我特來為我兄弟求婚,這也算區公子的回音表態了。」
員外接過詩箋反復看了看,認出是甥女筆跡,他沉吟道︰「前日區公子也曾說他有婚約了,我們當時不信其言,硬逼他答應,原來他說的是真話!既然如此,老漢且與甥女商量商量,然後再來回復大人。」
員外進後面樓房去了,不一會兒就走回來說︰「剛才我外甥女听說,很不高興。她說︰就是區公子負了心,也必須等他親自見一面,還了他的玉佩,以為了結,方可再議論婚姻。」
倫文敘笑道︰「不敢欺瞞前輩,那玉佩也即是我好兄弟的聘物,不是區公子的。區公子因為自己有婚約,不好回復,就為我們的好兄弟代為定下這樁大事了。只是當時打了個‘埋伏’,並非這次我來無原由也。」
員外說︰「大人話雖這麼說,我這外甥女豈肯心服口服?必須區公子親自來說明,方好決定。」
倫文敘說︰「區公子不能來,有拙荊(古時對自己妻子的的謙稱)在此,可以進去會一會令甥。等她與令甥說得詳細些,令甥必然釋懷。」
員外說︰「有尊夫人在此,正好可與老夫外甥女會一會面。有言可以盡吐,省得我再傳遞消息,傳來傳去,恐有差池。這樣最妙、最妙!」
員外隨之馬上吩咐原來見過「區公子」的那位老婦人負責接待狀元夫人。
老婦人一見英男容貌舉止,頓時覺得面熟,但因英男改過女妝了,她一時想不出來。老人家一路端詳,心中遲遲疑疑。接到樓上客廳,內房小姐走出來相見,各自道了萬福。英男對小姐笑道︰「小姐,可認得區公子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