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羲錚一言不發地快步向前,步伐邁得極大,讓杜蘅幾乎跟不上。
右手被他攥得太緊,汗水模糊了掌心。莫羲錚整個人都呈現出一種前所未有的緊張,他這個樣子讓杜蘅突然覺得有些心慌,她跟在他身後小跑著,輕拍著他僵硬的手臂。
「莫羲錚,怎麼了?是不是出了什麼事?」他們被人認出了?尉遲納出了意外?還是別的什麼?
莫羲錚听了她的話,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失態。把她帶到僻靜地角落,停了下來。
「沒什麼事,就是找不著你,有些擔心。城里現在雖然太平了些,但還是要小心。」他暗中深吸了口氣,撫平自己的心緒,努力地向杜蘅笑了笑,「再說不快點走,酒釀圓子就要冷了。」
酒釀圓子?
真沒想到在這麼偏僻的角落里,還藏著個小食攤子。攤子雖極簡陋,幾張破舊的木桌加幾把椅子,毫不起眼,但攤前熱氣灼灼,甚有喜味。守攤子的老伯見到有客人來,立刻殷勤的迎上前。
「客官是要蜜釀還是苦釀?」
杜蘅有些好奇,「酒釀不都是糯米桂花甜心的嘛?怎麼還會有苦的?」
老伯見人詢問,頗為得意的答道。「這是小老兒家祖傳的酒釀,隨著釀時長短而分,時短為甜卻易膩,時長為苦卻回味悠長。姑娘可要哪一種?」
原來世間還有人吃苦味的東西?杜蘅望向莫羲錚,不解地搖了搖頭,要了碗蜜釀。
小鋪子的做工並不精致,比不上南宮十分之一,但粗糙的小食卻別有一番風味。
桂花釀心甜蜜入口,方吃時覺得滋味極佳,可吃到一半,頓然起膩。只覺得那甜到濃郁的蜜釀,像是堵在了喉里,滿當當的,再也咽不下去。
「吃不下了?來試試苦釀。」莫羲錚見她拿著勺子遲遲不動,就把剩的半碗酒釀端走,放到自己面前。
怎麼會這麼苦?杜蘅咬著瓷勺為難地皺起眉頭。
一口還未吐出來,含在嘴中卻覺著它滲出些甘味來,這分苦中難得的甜,一點點從苦意包裹下,抽絲剝繭一樣剝出的甜,比本身的甜要滋意得多。
眉眼慢慢地舒展開,她笑看向莫羲錚,卻發現他面前只有自己吃剩的那半碗酒釀。
「你不喜歡吃甜的……」突然憶起小時候,父王壽宴她在衣裳里偷藏了幾塊蜜餞,拿回去給生病的他吃。可誰想他卻像被逼吃藥一樣,百般推辭。還說什麼男人生來就是吃苦的,這種甜死人的東西,還是留給她這
個小丫頭,兩人推到最後,最終莫羲錚還是趁杜蘅不備,把蜜餞塞到她嘴里……
原來找了這麼久,只是為了她一人。
「你喜歡就好。」杜蘅的嘴唇上沾了些桂花糖心,莫羲錚屈起手指幫她擦拭,他的目光專注,動作雖有些笨拙,卻是無比地溫柔細致。
杜蘅沒有閃躲,只是任他略有些粗糙地指尖,磨蹭著她的唇瓣。小巷里偶有行人走動,看鋪子的小伙計靠在木板上懶散地打著哈欠,空氣里飄蕩著小食溫暖的香氣,午後地陽光曬在身上讓人心生溫柔。
今生今世,但願歲月靜好,現世安穩。不要王位,不要富貴,只是這樣安靜地坐在一起,她也覺得幸福。
真想就這樣陪他到老,就這麼一輩子,也好。
……
翌日,連祁帶著風馳來到胭脂樓,臨行前雲娘把莫羲錚叫去密談許久。誰也不知道她到底向他說了什麼,只是再見莫羲錚時,他臉上的顏色,並不好看。
三人走到快出城,杜蘅想到這一起程,不知什麼時候才能見到城池。悅心也很喜歡吃酒釀圓子,若是能帶些回去給她,小丫頭肯定會樂開了花。正巧連祁還要買些補給,他和莫羲錚就先去采買,將她留在離城門不遠的茶鋪里。
杜蘅見茶鋪里沒什麼客人,只有茶博士一人坐在櫃台扒拉著算盤。就偷偷地將蓋在頭上的青紗掀起一角,微風拂面,清爽舒服的感覺讓她忍不住將青紗整個都掀了起來。
坐在不遠處樹蔭下乘涼的幾位鏢師模樣中的一人,看到杜蘅的樣子後,「倏」地從樹下站起,三步並做兩步沖到茶鋪之中。
「阿蘅,你真的在這里!」
杜蘅被突然跑過來的男人嚇了一跳,剛要伸手去掏匕首,認出是蕭明樓後,先是一喜,隨後馬上有無數憂慮僕面而來。此處已經深入烏孫月復地,他怎麼追到這里來了?如果讓他遇見莫羲錚,這還了得?!
「子涵?!你怎麼會在這里?」蕭明樓瘦了許多,原本英朗的面容因為消瘦而下陷,留下兩條極深的紋路,給整個人又增添了許多肅殺之氣。
「探子報信說有人見到你和莫羲錚來到這里,我就跟了過來,在城里找了幾天都沒找到你,還以為你已經被他帶去赤谷了。」蕭明樓的聲音里有壓抑不住的狂喜,功夫不負有心人,總算讓他找著她了!
雖然他恨不得把她揉進懷里,但最終蕭明樓只是隔著衣裳抓住杜蘅的胳膊,掏出些碎銀子放到桌子上,不由分說的就將她從茶鋪里拉了出來。
「你是自己跑出來的?還是莫羲錚放你出來的?他還在不在城中?有沒有帶別的人手?」樹蔭下另外幾個人此時也圍攏了過來,杜蘅認出其中兩人是蕭明樓隨軍的副將。
見杜蘅滿頭大汗,還以為她是因為害怕才會如此。蕭明樓從衣襟中掏出自己的帕子,遞了上前。「阿蘅你別怕,我已經派人去取馬,我這就帶你離開這里……」
「把你的手從她身上拿開!」
隨著一聲怒喝,夾著風聲的暗器已經襲向蕭明樓的面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