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你的王,你就不用跪了麼?南國就是這麼教你們禮儀的?!」男人的聲音提高了半個高度。杜蘅冷笑一聲,「杜蘅之膝上跪天地,下跪父母,你一個蠻夷怎麼配我跪。」
「嘖,還真有幾分膽量。只可惜不跪蠻夷,卻要在蠻夷身下承歡?」男人听了她的話,倒是沒生氣反而諧謔地說著,坐在殿上的寶座之中。「這麼難听的聲音,真不如啞了。你下去吧,讓莫羲錚給你找個好大夫,治好了嗓子再來見朕。」
沒想到他就這麼輕易的放過了自己,杜蘅有些恍惚,她還以為這人定會從她嘴里套些什麼話出來,或者要做些什麼惡毒之事,可見他低了頭望著地面,像是要把光影都從地上挖出來。看也不看自己一眼,倒是真的就要放她離開。
「下回來的時候,可別再帶著刀了,弄不好再劃傷了自己。朕可不想大戰之前和大將軍為了這點小事翻臉……」
已經行到殿門口的杜蘅听到他的話,被釘下了腳步。冷汗順著她的發際無聲淌落,他怎麼知道她帶了刀進來?!她只是把它藏在身上,並沒有拿出來!
「很奇怪麼?其實並不難猜,你手一直放在背後,小臂僵直一看就是用力握著東西所至。瞧你一臉要把朕置死地而後快的表情,也知道你手里拿了些什麼。下次別帶了,否則他們也不好過。」
他說著,像是嘆了口氣。殿中的燭火突然在一瞬間齊齊的熄滅。杜蘅一腳站在殿外陽光燦爛之處,一腳站在殿里黑暗如潮。風吹過落葉,打著旋地從天而降落在她的頭發上。她的身體像是被九泉下的寒冰封住,一動也不能動。
君王身側必有死士,她也知道自己不是這個人的對手,所以才沒有貿然出刀,盡管這樣,還是被他發現了?
他到底是什麼樣的人?莫羲錚對他這位皇兄諱莫如深,她原以為他也像是自己南國的那些皇兄一樣,只知享樂而不顧國事興亡,如今看來是她妄斷。
「你就不怕我殺了你?!」杜蘅咬牙道,空氣中彌漫著強烈的殺意讓她幾乎無法自制,每說一個字,都像是一道酷刑,而儈子手卻從未顯身。
「殺我?你王姐拿命試過一次了,你還不死心?」男人有些不確定的重復了一遍她的話,而後從胸膛之中爆發出厚重的笑聲。「真是同胞手足啊,雖然相貌不同,但脾氣卻很像。若是你覺得自己能殺得了我,不妨也來試一試。只不過這樣的機會朕只給一次,朕勸你還是回去再修煉個**年,現在別說是你,就算是莫羲錚只怕也不敢輕舉妄動。」
在男人近似乎于狂妄的笑聲中,杜蘅奔路而逃。心髒像是要沖出胸膛般的狂跳著,在剛剛有那麼一刻她幾乎是絕望的,因為她知道,莫羲錚斗不過這個男人,從前斗不過,此時依然斗不過,未來……還不能言說。
他找她過來有何意義?只是想看她出丑,還是想通過她告誡莫羲錚不要亂來?杜蘅有些想不清楚,跑了許久停下,才發現自己已經到了不認識的地方。
像是一座御花園,苗圃里還殘留了些秋天枯死的植物,風一吹,枯草就隨著動了起來,四周靜悄悄地沒有人,禁宮之中最忌諱人亂跑,好多該听不該听的事情,在無意中听到了,就是給自己找麻煩。等會應該會有太監宮女經過才對,她找了塊干淨的石凳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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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少頃,听到有人聲腳步,遠遠地望見了那個身影,杜蘅趕忙用手捏了捏臉,想要造出些血色來,讓他不至擔心。
「他有沒有為難你?」把杜蘅拉入懷中,確定懷里的人是完完整整毫無損傷後,莫羲錚總算是松了口氣。
「沒事,皇上就是過來找我說說話,我們回家吧。」這里雖然一眼看上去只有他們兩人,只怕藏著的暗士比桂花糖上的芝麻還多,三人成虎,話傳多了總是容易變樣,雖然莫羲錚府上未必就是安全的,可總好過在別人眼皮子底下。
兩人拉著手一前一後地出了宮,上了馬車,杜蘅的心才算是跳得均勻了。
「他真的沒有和你說什麼?」看她臉上神色不好,有種死里逃生的錯覺。
「真的沒有,你想他能和我說什麼?我又不是你。」掀開簾子,就能看到街上來來往往地行人,沒有戰事,人人臉上都掛著安然恬逸的笑容。做個平頭百姓不好麼?或許不能算是異彩紛呈,但至少能安安穩穩地過這一生,開個小買賣賺份良心錢,每天守在鋪子里,和街坊鄰居有說有笑,少年夫妻老來伴,含飴弄孫以養天年,這樣不好麼?
為何人人都想當真龍天子,那萬里河山下埋得不光是寶藏,也有千萬兒郎的鮮血和著家眷的眼淚。古往今來,有多少人死在爭權奪位的這條路上?他們都是在這條路上行走的人,怎麼會不明白這些艱辛。
只不過,即使不是她想要的,若他想要,那她也定然會出全力幫他達成心願。壓抑住心頭翻騰地各種念頭,杜蘅笑著對莫羲錚說,「你皇兄嫌棄我嗓子啞,不願意听我說話呢。他說要等你把我治好了,再召我覲見。我偏偏不治,氣死他。」
她多少有些孩子氣的說法,讓莫羲錚心寬。「听見他召你入宮,嚇了我一跳。還以為他要動什麼壞心思,我皇兄這人性格喜怒無常,又深不可測,有時一件事可藏得數年才露端倪,有時候又為了一件小事而大發雷霆。當年我一直以為他只是因為出身比我好,才受到父王重視。後來在他手里吃了虧,才知道他這人的厲害。」
「當初我被誤送到南國皇宮,現在想想,應該也有他出的力。」他憶及往事,臉上露出一抹難以辨認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