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可心道︰「我和你一首吧!」他卻沒有回答,依舊默默,她看了他一會兒,也沒有說什麼,然後,她就當他同意了,便兀自吟起詩來。
倩輕暖,
緩疏寒,
小渡春風搖客船,
夢里不知漣漪起,
猶憶沙湖鏡月圓,
垂楊柳絮外,
碧鳥淡卷月雲天。
明日夜,
今月殘,
露草拂盡花朝歲,
斜倚拍遍木欄桿,
又遣清涼鬢風過,
偶覓凡心意,
不憶月明憶心邊。」
吟罷,可心起身,徘徊于桌邊,一只手輕撫枯韌枝,輕輕地問道︰「俞夢緣,我們交個朋友吧,好不好?」
「不憶月明憶心邊。想不到中文系真是臥虎藏龍啊!能與此等才女交友,我真是萬分榮幸吶!」
「哎呀,我覺得你才是真的有才,你口中吟的詞真是意境綿遠,纏綿細膩,令人不禁想陷入其中,而不自拔。」可心輕輕地道,但又突然變得凝重起來,遲滯了一會兒,復又問道︰「你的詞中為何盡是感傷淒涼,莫非你的心境正是如此。可在此中秋佳節,該不是你于月圓人不圓之時,思念什麼吧?」
話未說完,夢緣便盯著可心看。盯得她心里直發毛,抬起手,把臉模了模,顯得有些慌張。見她這個樣子,夢緣笑了笑,說︰「女孩子的心真是細啊,第一次見面就看出來了。唉,我在想念我姐,還有以前的知己。第一次,被分隔開來,在這個中秋節里,月圓人不圓,月明心不明。心中很是陰影,要得寒假才可想見吶!」
說罷,夢緣扯了扯衣裳,靜了一會兒,看了看四周的景色,好久,又嘆了一口氣,這才吟出一首來。
中秋影,
淡月明,
落花刁殘立,
清風暗濃雲。
一盞酒,
一箏音,
微雨泣後,
伊倩復婷婷。
上片吟罷,夢緣歇了口氣,眼神還是飄渺在那虛淡的夜色里,靜了一會兒,準備吟下片時,可心開口了︰「要不,下片由我來吟罷,我和你半首詞,怎麼樣?」
夢緣也不回答,只是很愉快地笑了一笑,然後轉過頭,饒有趣味兒地看著她。
可心也不回頭,饒著桌子來回轉了起來,時不時用手指敲敲桌面,左手卻在玩弄著下巴,口中慢慢道來。
端陽歲,
漢水醉,
天外千帆起,
餃風急去歸,
半帆蕊,
半江輝,
夕染岸邊,
酥衣覓誰誰?
不意行雲,
不意恬歸,
悄悄別離蘊,
寂寂淺雲堆,
是傷悸,
是喘悲,
淡瞅瞅,
天外軟風起,
浸微微,
孤星細泣垂。
他就靜靜地听著,也沒有說些什麼,只是眼楮里似是滲出溫柔的脈脈的水來,遠遠地飄向遠方,飄向一個東邊的夜色下小巧玲瓏的默默沉睡了的,港灣。春風歇,孿花垂,夕染岸邊,酥衣覓誰誰?
可心似是察覺了些什麼,只是靜靜地看著他,但不知為什麼,她心里也莫名地有了感觸,只是那些感觸像是風中旋舞的柳絮,飄忽不定,只能感受卻不能觸模,一旦伸出手去,那柳絮就會止歇了生命,再也什麼都不是了。她好像覺得,自己很喜歡這種感覺,心里對他總是莫名地有一種歡喜,有他在時,思想、眼神總是會被他牽連著。兩個人,好像早已做了一輩子的朋友,坐在一起,不再需要生命言語,好像就已經能夠明白彼此所有的心聲。于是,可心隱隱覺得他會是她的好朋友,一輩子的好好朋友,或者是知己,用心相交的朋友。和這樣地朋友在一起,是她所願意的,很願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