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我打听過了。昨夜太老爺和老爺都被傳進宮里了,整晚上沒回來,咱們的事沒人知道。小姐,你這是怎麼了。你都漱了一上午的口了!」小桃紅看著芳兒。
「快再拿兩壺茶來,」芳兒咕嘟咕嘟蕩著口,「你要是吃過比牛糞還臭的東西,你也和我一樣。」該死的混蛋,強吻她!
「過比牛糞還臭的東西?是什麼啊?小姐,昨晚你發生什麼事了?」小桃紅一臉疑惑。
「反正不是什麼好事!快給我準備洗澡水,不知道那家伙身上有沒有跳蚤。」
「小姐,你都洗兩回了,花瓣都放了雙倍。小姐,到底你昨晚遇見什麼了!」小桃紅笑了笑,「小姐該不是緊張吧,听說出嫁前的姑娘都會這樣的。」
芳兒咕咚將漱口水咽了下去,「出嫁,嫁誰啊?」
「當然是皇上了,奴婢听說了。太老爺這次進宮就是為了選秀女的事。看來,是**不離十了。如果這事成了,小姐就不用嫁到遏家了。」
芳兒這才記起來今天那個家伙是他未來老公!嫁給那個混蛋?不嫁的話就要嫁給另一個更混的混蛋?搞什麼啊!
「芳兒。」索尼進來。
芳兒立刻起身,請了安。「爺爺。」她眼楮一瞟,看了看索尼身後一臉怒色的索額圖,她不動聲色地笑了笑。
「看你干的好事,索家的臉都給你丟光了。你竟然跑到慈寧宮讓太皇太後把你許給皇上,大臣都笑我們索家討皇後做!你……」索額圖看見她,忍不住就罵了起來。芳兒可憐巴巴地往索尼身後一縮。
「住口!」索尼一聲重喝,看了眼芳兒,嘆了口氣,「芳兒,你這是何苦?」
「爺爺,芳兒問您,太宗皇帝和世祖皇帝對索家如何?」
「恩重如山。」
「那太皇太後急在這個時候立後,怕不是為了添幾個曾孫吧。爺爺,你應該知道太皇太後的真正用意。」芳兒看了索尼一眼,索尼點點頭。
「親政。」索尼說道。
「不錯,只要皇上一大婚,鰲拜就沒有理由阻止皇上親政。」芳兒很努力地把思索和很久的台詞背了出來,「這一入宮門深似海的道理芳兒是明白的,但是芳兒是滿洲正黃旗子弟,赫舍里•芳兒不能只為自己!如果芳兒做了皇後,鰲拜看在爺爺的面子也會收斂點。阿瑪,您說呢?」芳兒盯著索額圖。
「可是皇上想立香香……」索額圖一時竟然想不出什麼來反駁芳兒了。
「這樣芳兒就更要進宮了,祖宗立下的規矩漢人是不能選秀的,何況是個風塵女子!皇上只是一時任性,但難保不會有人借機……」芳兒沒有說下去,但是索尼已經明白了她說的是什麼。
「芳兒,你不愧是我索尼的孫女。我們索家的子孫命是皇上的,什麼時候為自己想了。芳兒,不過這皇宮可不比外面啊,暗潮洶涌,處處殺機啊!」索尼語重心長地說。
「芳兒知道,不過芳兒定會把這後宮治理得和大清的江山一樣穩穩當當!」芳兒真的佩服自己了,這樣導演都不讓她演赫舍里,真是沒眼光。
「好,從今天開始,在索府你不用向任何人行禮。」芳兒還沒有听明白,小桃紅卻露出驚喜的神色。索額圖臉色發青,瞪著芳兒。
「叔父,我今天去買了些古玩孝敬您,您看看喜歡不?」芳兒拉過索額圖,「還有這些字畫是給爺爺您的。」
「女孩子到處逛象什麼話!」索額圖教訓道,不過還是受寵若驚,完全沒想到芳兒會對他那麼好。
「咱們滿人女子哪那麼小家子氣,再說了,您以後可是皇帝的叔叔了,房里擺些珍品是應該的。」一席話說得他恍然大悟,對芳兒賠笑起來。
……
「小桃紅,你說爺爺的話什麼意思啊?」芳兒坐在床上繡花,自己怎麼會繡花的也搞不清楚,反正拿著針隨便就會了。
「小姐,現在大家不能叫你小姐了。照祖宗的規矩,得叫您聲姑女乃女乃!這準備入宮的秀女在府上是最大的,可以不用向任何人行禮。」小桃紅興奮地說著,「奴婢听說了,太皇太後答應讓香香進宮,皇上也答應立你為後,以後你就是娘娘了。」說著听見門外鑼鼓聲一片。
「有什麼熱鬧看嗎?」芳兒從床上跳起來。
「是使臣的納彩隊伍來了,老爺今天一直在準備納彩宴,有兩百桌呢。小姐,小姐,你干什麼啊。」
芳兒已經換了男裝,這個時候全家都在忙,不出去什麼時候出去。「小桃紅,你在這里給我遮掩著,我走了。」說完,打開通向後院的窗戶,跳了出去。小桃紅急得直叫,但她已經走了。小桃紅又怕叫得大家都听見,急得直跺腳,這小姐怎麼醒了就變個人似的!
芳兒搖著扇子,四處逛蕩。
「你的良心被狗吃了!老婆的皮肉錢你也拿去賭?」一個女人撕天喊地的呼叫聲傳來,芳兒停住了腳步,在醉香樓的門口,一個披頭散發的女人正死死抱住一個男人的腿,男人踹了幾下,啐了口唾沫道︰「你少攔這老子發財!」
女人的哭聲吸引了一群圍觀的人,人們指手畫腳地指責男人,男人惱羞成怒,狠狠地踢著女人。芳兒看得不由得火起。撥開人群,沖男人就是一拳,使不怎麼標準擒拿式將男人胳膊一扭,男人沒有預備,還被芳兒偷襲成功了。「欺負老婆,你還是不是男人?」另一只手奪過男人手中的銀袋,「不要讓我再看到你打老婆!」
她走到女人面前,將錢袋交給她。女人拿過錢袋,看了芳兒一眼。「嘿嘿,舉手之勞,不足掛齒。」芳兒笑道。突然女人推了芳兒一把,芳兒沒有防備,差點摔倒,搖晃著好不容易站穩。
「你打我男人,我…我和你拼了。」女人伸手就往芳兒臉上抓過來。芳兒大驚,也顧不得形象了,驚慌閃躲。
「我在幫你。」芳兒邊躲邊說。
「咱們兩口子的事用不著你操心!」
人群里一陣騷動,指著芳兒議論紛紛,芳兒從來沒有受過這樣的委屈,鼻子一酸,就差眼淚掉出來了。這時听見樓上有人冷笑一聲,芳兒抬頭,看見醉香樓窗戶口有一個人影,正是香香。
「這位公子,我家姑娘有請。」就在芳兒眼淚快要出來的時候,一個聲音在她耳邊響起。
「鼎湖當日棄人間,破敵收京下玉關,慟哭六軍俱縞素,沖冠—怒為紅顏。紅顏流落非吾戀,逆賊夭亡自荒宴。……」剛進門就听見悲戚的歌聲,只見香香抱著琵琶,扣弦而歌,歌聲寂寞空寥。
「……嘗聞傾國與傾城,翻使周郎受重名。妻子豈應關大計,英雄無奈是多情。全家白骨成灰土,—代紅妝照汗青。君不見館娃初起鴛鴦宿,越女如花看不足。香徑塵生烏自啼,廊人去苔空綠。換羽移宮萬里愁,珠歌翠舞古梁州。為君別唱吳宮曲,漢水東南日夜流——!」最後一句,她尾音悠長,久而不斷。
「妻子豈應關大計,英雄無奈是多情。」芳兒重復著那句唱詞。
「都說她是紅顏禍水,一個任人擺布的女子,怎擔待得起如此的千古罵名?禍水是假,薄命是真。逃不月兌的終究‘女人’二字。」香香放下琵琶說道。「嫁雞隨雞,嫁狗隨狗。你看剛才那個女人,那男人嫖也好,賭也罷,都是她的丈夫。這兩口子過日子,就一個‘忍’字。忍得了就百年好合,忍不了就一拍兩散,不過這忍與不忍,做主的都不是咱們女人。」香香繼續說。
「你,知道我是女人?」芳兒吃驚道。
「從第一次看見你就知道,男人看我的眼神不一樣。」她放下琵琶,走到芳兒面前,冷笑道「他們見到我,巴不得立刻
就往炕上去!」
「無恥!」芳兒拍案而起!突然想起某人來,「男人都不是好東西!」
「香香一直找一個真心人,可是男人那里有不變心的?除非我們都立刻死了。」除非死了,這就是給愛情保鮮的方法?
「那就一輩子不嫁!」芳兒說道,又不是沒男人不能活!
「再過幾天,我就要上花台。」香香說道,芳兒茫然地看著她。
「價高者得!」香香輕聲道。
芳兒一愣,總算听明白了,拍拍胸脯道,「我給你贖身,多少錢?」
「媽媽買我是五兩銀子,不過現在我的身價是五千兩!」
「五千兩?」芳兒伸出指頭數了數,瞪大了眼。
「姑娘的好意香香心領了,這不是小數目。」
「香香,香香,好事。好事!」樓梯傳來了咚咚的腳步聲。
「我有什麼好事,沒看見這有客嗎?」香香說道。
「可不是好事,有人給你贖身了!」
「什麼!你不是答應我讓我自己選嗎?」香香急道。
「人家出了一萬五千兩,這主到哪里找?這打開門做生意,價高者得的道理你不是不懂嗎?過些日子你就沒這個價了,你不願意,把白花花的銀子往外推,你這不是坑媽媽嗎?反正銀子我都收了,你快收拾東西吧!」老鴇道。
「你怎麼這樣啊」芳兒有些氣憤。
「瞧你這話,我說小哥,你要舍不得香香,那你拿一萬五千兩來啊!」
「你!」芳兒給她一句話堵得說不出來,「你沒良心!」
「哈哈!這人啊就和這外頭的鳥一樣,有天上飛的林里竄的,也有關在籠子里給人看的,終逃不過一個字︰命!進了這里的姑娘,心都死了,還談什麼良心?」
「你……」芳兒語結。
「你也別怨,你看看這其他姐妹,枕盡千人臂,嘗便萬人唇,哪個不比你苦!小哥,你要有良心,就把大家伙的都弄出去。有清白女人不做,誰願意做婊子?香香,媽媽跟你說掏心的話,這大道沒有咱們走的份,咱兒也只有歪著斜著走了。快收拾東西,別人等不及了!」
香香手撐在茶幾上,咬著唇,流出鮮紅的鮮血,觸目驚心!突然她手一揮,將所有東西摔得粉碎,芳兒嚇了一跳!
「你等著,我現在就去弄銀子!」芳兒跑了出去。
……
「小姐,你總算回來了!急死小桃紅了,你找什麼啊小姐,小姐。」小桃紅看見芳兒一回來就翻箱倒櫃的。
怎麼辦,所有銀票和首飾加起來不到一千兩。
「小姐,老爺喊你呢。說是蘇州府送來的秀女撒寧兒,要小姐過去呢。」
「關我什麼事,我又不認識什麼蘇州人,撒什麼的都和我沒關系。」芳兒急得冒汗,不知香香給接走了沒?
「小姐,你還是快過去吧,老爺都喊幾回了。」
「知道了,煩死了!」
什麼撒寧兒,她一路郁悶地走著,到了大廳,一個熟悉的背影,撒寧兒,她?
——第五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