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光義的寢宮內彌蔓著一股濃濃地香味,些香來自西域,能夠直達心靈,或使人精神一振,或使人昏昏欲睡,不同境遇之變化全因人的心境使然,若是坦誠正直,必定不會受其所擾,若是欺上瞞下,必遭香毒所噬。趙光義喜歡點上此香,以試臣之忠心。香味混合在冰冷的空氣中,久久不能散去。
借著這股濃濃之香,趙光義的手掌重重地拍在床沿之上,又一次厲聲說道︰
「琴醫,你可知罪?」
忠臣一愣,心中打緊,「莫非事情敗露?」
但又轉念一想,憑自己之輕功,又有誰能知曉呢?不禁在心中發笑,但臉上卻看不出任何表情,用手輕輕撥弄琴弦,一曲悠揚的曲調緩緩飄散,在香味中穿行,用一股內力悄悄將那香味化解,此時就變成一種春意,使人心情放松。
這曲音樂對趙光義十分受用,原本心中的一團怒火也被琴音感化,趙光義不禁閉起雙目,似乎完全沉浸在這音樂之中。但身為君主,如何能讓一曲音樂控制,既便是再無什麼怨恨,但也要有君主的威儀。
「停下你的破琴,」趙光義好似一雙怒目望著忠臣,說道︰「琴醫,朕問你,你可知罪?」
「回皇上,」忠臣停下那雙會跳舞的靈巧之手,慢慢道來︰「草民只不過是用琴樂來使皇上快樂,不知犯了何罪?」
「你果真不知?」
「恕草民愚鈍。」
「不知那李煜為何將你獻給朕?」
「李大人並非將我獻上,草民不是物品,草民有手有腳,若要見皇上,自個兒就會走來。」
「哈哈,你以為這里是菜園子嗎?這天下誰想見朕就能見得著嗎?」
「這天下是皇上的,在這天底下生活的眾生自然也是皇上的,大家都愛戴皇上,才想拜見。」
「朕見你平日不苟言笑,卻也會說這些獻媚之話。」
「草民不是獻媚,草民除了手中這一把琴之外,就只有一顆心。」
「那你這顆心又向著誰呢?」
「向著聖明之君。」
「你是在指朕嗎?」
「我的琴樂已經說明了一切。」
趙光義听後,也中不禁有些喜悅,這國家剛剛建立,民心是何等重要,只不過他天生犯疑,對于忠臣這種模擬兩可的語調,多少有些不甘心。
「朕再問你,你是忠于李煜還是朕?」
「草民說了,草民是這天下之人,也是皇上之人。」
「你可知李煜是降王?」
「草民知道。」
「至從李煜亡了國家,作了我大宋朝的俘虜後,早已是門庭冷落,無人再去理會,而你又怎會與他相識呢?」
「草民也是巧遇此地,正走到李大人的府上,只感到一股深深地憂傷之氣彌蔓其中,草民是個郎中,見此之景,就知道此府上之人一定是抑郁成病,所以就請求一見。果真,當李大人站在我面前時,他的那般憔悴已是無法形容,所以就動了惻隱之心,用我手中這把破琴為他化解痛楚。」
趙光義不禁點點頭,說道︰「沒想到你年紀輕輕竟有如此仁心,真是難得啊。」
「不敢,這只是行醫之德。」
「朕再問你,」趙光義說道︰「朕瞧你的容貌不過十**歲的樣子,為何會有如此高超而且特別的醫術,不知師承何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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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回皇上,家師之名不足外人所道,而且他老人家早已仙逝,又何必為名字所累。只不過家師在臨終之時囑托我一定要以天下蒼生性命為己任。」
「所以朕的性命也在你的掌控之內了?」
「皇上的命是天下的命,草民再有多少能耐,也背不起天子之命。」
「哈哈哈,朕的命當然無須你背,朕的命就是天的命,若是朕沒命了,天也就蹋了。」
忠臣輕輕點頭,依然慢慢說道︰「草民微不足道,惟有以琴來調節陛下的心情。」
趙光義見忠臣如此沉著,與他的年紀實為不附,但轉念一想,此少年莫非真是山中仙人,早已練就了一種榮辱不驚的性格?「若真是如此,留他在身邊也算獲得一寶了。」
「琴醫啊,你可知朕為何悶悶不樂?」
「人世間一切困擾莫不是由心而生,一切心亂莫不是由結而起。」
「有道理,朕就是有心結。」趙光義又試探地問道︰「那你可知朕的心結是什麼嗎?」
「家事,國事,天下事。」
「看來連你也不願對朕說真話啊,」趙光義無奈一聲嘆息,「朕得了天下,卻失去了自己。」
「皇上並沒有失去自己,皇上只是把自己融入在這天下里了,只有這樣才能與天下共存亡。」
「沒想到這句話是從你嘴里說出來的,」趙光義此時心情已經大好,他輕輕吁出一口氣來,又說道︰「朕的滿朝文武都講不出來這樣的話啊。」
「草民是個無心之人,所以就講出這樣無心之語。」
「好一個無心之人,」趙光義精神一振,走下床來,抬起手來指著忠臣說︰「朕就是要你這個無心之人。」
忠臣一听,拱手說道︰「草民只是一個行醫的,當我醫治好了皇上的病後,我就要雲游四海,去幫助那些需要幫助的人。」
「留在宮中,一樣可以行醫治人。」
「可是……」忠臣本想再說些什麼,卻被趙光義將手一揮擋了回去,「不必多言,朕意已絕,琴醫就不要再推托了。」
無奈之下,忠臣只能沉默不言。
趙光義見此,也不再多說,他看這少年,滿臉英氣,越看越喜歡,雖然年少老成,有時缺乏活力,但不失為一個良臣,而且醫術精湛,比那些太醫院的太醫們更是略勝一籌。最重要的是,這琴醫超凡月兌俗,談吐優雅,若是流落江湖,豈不可惜了。
「琴醫,朕又感到體乏了,不如再會朕彈奏一曲?」
「是,皇上。」
忠臣又重新將雙手扶了琴上,自己卻慢慢閉上眼楮,他暗自發力將其傳到手指之上,只听一曲抒緩之音又再次響起,這一次每一個音符的出現,都令人心緒飛揚。
就在趙光義沉醉在這音樂中時,一聲清脆而響亮的少女之聲打破此時的意境。
「父皇,父皇。」
從外面踫踫跳跳跑進來的少女,大約有十五六歲的樣子,一縷烏黑長發,卻把它扎成了一根馬尾短辮,還微微向內卷曲。此少女正是懷柔公主、趙光義最喜歡的女兒,排名第七,故人稱七公主。
「站住,整天瘋瘋癲癲成何體統?」趙光義陰沉著臉說,「看看你的裝扮,哪里還像個公主?」
七公主不禁吐了吐舌頭,說︰「父皇,你說我這個發型好看嗎?」
趙光義也無可奈何,半嚴肅半疼愛的說道︰「日後有了新的裝扮就別來此處了,以免嚇著父皇。」
七公主不禁嘻嘻笑了起來,臉上泛起青春的陽光。
正在笑時,七公主一撇眼,才發現原來屋中還有他人,她指著忠臣問道︰
「父皇,此人是誰?」
「他是你父皇的御醫。」
「御醫?怎麼從來沒見過,新來的?」七公主走到忠臣近處,邊問著,邊上下打量著他。
「回公主,草民蒙皇上抬愛,其實哪里配得上御醫之名。」
七公主見到忠臣身下還有一把古琴,不禁好奇起來,又問道︰「怎麼?現在的御醫也喜歡撫琴了?」
「不得無理,」趙光義喝止道︰「這位少年是父皇的客人,他的特別之處,就是行醫之時既不把脈也不用藥,只靠這把古琴。」
這樣一說,七公主更是好奇了,她又向忠臣靠近了一點,用手去撥弄了一下琴弦,一種刺耳的之音隨即發出,她又抬頭看了看忠臣的模樣,還有些英俊,忍不住掩嘴笑了出來。
「喂,你不會是個戲子吧?」
「若能醫好天下人的多事的心,草民是什麼一點都不重要。」
「醫心?」七公主一臉不屑,「那好吧,給本公主彈奏一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