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怕,親愛的!即使我窮得只有一杯水,我也要分你半杯,另外半杯給我的母親。相信我,相信我們的生活會很快好起來。」
向東攬著我的腰跟我說這句話的時候,我正垂頭喪氣的要蜷在冰冷的小木床上。這是我與向東來到Z城咬咬牙租下的房子。灰黃的牆壁,只有一扇窗子通氣,滿室都是陰冷潮濕的氣味。但即使這樣的房子,也讓我們捉襟見肋,我們已經來到這個Z城近一個多月了,但還是未曾找到合適的工作。
我與向東是從高中到大學的戀人。向東與我一樣,都是從山里出來的孩子。很不幸的是,我們上的是不入流的大學,這種大學是別人不屑于上的,但對于家里父母來說,我們能上大學,卻是他們的榮耀。但是,我們正生在一個不適當這種大學的年代,像我們上的這個學校,如果在十幾年前,興許還能托社會的福,混口飯吃。可是,處在現在這個社會,我們只能做了社會的棄兒。
那天我與向東是第二十次應聘。我拿著勞務局的介紹信,走進那間公司的人事部門時,敏感的感覺到身邊有兩道犀利而又稍帶輕視的目光。
我心一沉,我知道,這次面試可能又凶多吉少了。我已經經歷了數次這種目光,她們總是用奇怪的眼神打量我發育不全的身材,還有稍帶菜色的面孔。今天的這位招聘專員也不例外,她先是在眼鏡後面從頭到腳的將我打量一番,我感覺她的鏡片後的目光似乎能透過我薄薄的襯衣將我瘦瘦的身體和菜色的臉縴塵畢露的放大出來。
然後,她帶著掩飾不住地蔑意說︰「你知道我們公司的要求嗎?」
我沉住氣,答道︰「知道。」
「那說說看。」對方依然用先前的語調說。
「身高1.60以上,五官端正,有氣質。有一定的文采。」我念道。
「你認為你合適嗎?」對方似笑非笑,已經難掩飾她的輕蔑。
「我在中學的時候有數篇散文詩歌發表在報刊上。」我說著拿出包里珍藏多年的我曾發表過文章的報刊。
「我不是說這個,我是說形象。」她並不看我手里的報刊,帶點不耐煩的說道。
「你知道,我們公司招的文秘不僅僅要求文采,更重要的是形象,我們可是大公司,不能隨便招個形象差的文秘影響公司的整體形象。」她已經不再掩飾她的不耐。「好了,你先回去吧。下一位……」
我垂頭喪氣的出來,只覺得外面的太陽亮的刺眼,而我的眼楮內不知何時也已經有了濕濕的汗意。搖搖晃晃回到小屋里,向東已經回來了。一看見他的樣子,我就知道,他今天的應聘也如我一樣不順利。
看見他,我眼中濕濕的液體忍不住就要流出來,就像小時候我被別人欺負了,看見我瘦弱的父親顫顫微微的來伸手擁抱我一樣。
听見向東說完這句話,我的心猛的一顫,反手將他摟住。是的,即使全世界都看不起我,至少還有他,向東。
向東也跟我一樣瘦弱,上大學時他為了不讓家里人負擔,常在找不到家教的情況下在一些工地上做小時工。有一次還被一根鋼筋棍砸到,雖然當時沒怎麼樣,但現在卻常常覺得頭昏。
「桑,如果明天我們還找不到工作的話,我就先到工地上做工人,然後慢慢找工作。」向東用手愛憐的撫著我的臉說道。
「不!你不能再到工地上做工人了。你忘了,你的頭還在疼嗎?」我大聲道。
「沒事,我受得住。我不能讓你跟我受苦。」向東說道。
「我受什麼苦,我又不是沒受過苦!」我大聲說道,眼淚忍不住掉了下來。「你總是這樣,說好了我們一起闖,說什麼怕我吃苦,我說過苦了嗎?我說過苦了嗎?!你說!你說!!……」我開始莫名其妙的沖向東發脾氣,淚水已經流了一臉。
「桑,是我的錯,是我的錯……桑,別怕!我們會好起來的,我們會好起來的……」向東邊親吻我的眼淚邊喃喃的說道,眼楮內也不知不覺有了些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