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4年,春末初夏。
這是一個滿天星光的清爽夜晚。
在無數街燈閃耀著的市中心街區,街道兩邊到處都懸掛著五光十色的招牌和廣告,吸引著許多過路人進出這些商店里閑觀或購物。晚上出來逛街的人們,都能從中感受到這座城市所具有一種喧囂而繁華的迷人魅力。
晚上十點多鐘,兩輛日產轎車一前一後地夾著一輛加長林肯轎車,一起開進了南疆市「南宛」酒店的大院內,先後停在了瓖嵌著「帝國之花」五彩燈牌的夜總會門前。這時,從前面那輛轎車里鑽出來的四、五個男人,正是田志雄的死黨「老寶」和手下馬仔。隨後,又從後面那輛轎車里鑽出來的四、五個男人,那是田志雄的另一個死黨「亮仔」和手下跟班。這些人的臉上都透著一股隱隱的霸氣,個個皆衣冠楚楚。
林肯轎車的後車門被司機拉開,田志雄陪著一位從越南來中國「經濟考察」的中年商人從林肯轎車上下來。兩人在原地站立著交談了幾句,讓人看清了田志雄的個子比那個身材矮小的越南商人高出了大半個腦袋。在兩人的身旁緊跟著一位年輕的小伙子,是越方商人帶來的貼身隨從兼中文翻譯。
「老寶」在前引路,「亮仔」尾隨殿後。這十幾個兄弟簇擁著他們的老板田志雄和越南商人往前去,一起走進了這家夜總會燈光明亮而寬敞的前廳。
1990年的秋冬,深圳特區出現了全國第一家夜總會。到了1992年之後,夜總會已在全國各地一些專門涉外的星級賓館的里悄然地冒了出來。在1993年的年底,南疆市于原涉外的五星級賓館「南宛飯店」里出現了第一家夜總會,即為:「帝國之花」夜總會。而幾年後,夜總會這樣的場所在社會上如雨後春筍般地茁壯成長起來。這可真是「舊時王謝堂前燕,飛入尋常百姓家」。始為人們打開了純娛樂消遣人生的眼界,以至迎來了一個娛樂至上的年代。
其實進出夜總會這樣的娛樂場所,對在西方國家里的人們來說那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但在九十年代初普通的中國人眼里,它所意味的是一種醉生夢死的人生。新中國成立之後,我們國家在很長的一段時間里在社會上已經基本消滅了嫖娼賣婬的現象。改革開放初的十幾年里,在一切「向錢看」、「向西方學」等社會思潮的影響下,嫖娼賣婬的現象又開始在社會上逐漸漫延開來,由暗地里的偷偷模模的行為最終演變為半公開的形式。為此,社會上出現了「三陪小姐」這樣的新名詞,很有些隱晦地告訴人們某些年輕貌美的女人干的是什麼職業。不過,當夜總會這種娛樂場所在社會上取得存在的合法地位後,真正地公開出現了專門陪客而拿計時報酬的「坐台小姐」。這種幾乎等同于娼妓的代名詞,由此才名正言順地讓嫖娼賣婬的這種丑惡現象在社會上越演越烈。
而在當時,整個社會和廣大工薪階層的人們不得不面對和接受了這樣的現實︰光顧夜總會只是那些有地位和權勢的人可以自由進出的地方,也是那些先富起來的有錢無處揮霍的「大款」們可以紙醉金迷的天堂。
在夜總會的前廳里,田志雄放慢了腳步,揮了揮手示意手下的「亮仔」等人陪著越南客人直接去了早先預定好的大包廂。
「都安排好了嗎?」田志雄向緊跟他身後的「老寶」問道。
「是的。雄哥,你先坐。」老寶招呼田志雄坐在一張寬大的軟沙發上,並替他點燃叼在嘴角上的香煙,說道︰「我已經派人去叫蓮姐了。」
「這兒一共有多少坐台小姐?」田志雄抽著煙,打听道。
「估計有兩百人以上吧。」老寶是一個經常來此廝混的人物,對這里的情況非常熟悉和了解,介紹道︰「平時她們都在兩邊的側廳里排隊站著呢,基本上全是一些從四川、貴州出來的村妹妹。多得很,隨便客人挑選。不過,那些都是不入流的貨色。」
「這不成了真正的人肉市場了?」田志雄暗自嘀咕著,抬眼打量了一下布置得富麗堂皇的前廳,說道︰「他媽的,開夜總會這檔子買賣還真好賺錢。」
「雄哥,」老寶把臉湊近田志雄的耳邊,低聲說道︰「這里也有我們的地盤,生意也很不錯。」
田志雄心知有數,知道老寶指的是他們暗地里一直操縱的「白粉」生意。
「哎喲,這不是田老板嘛。」一個三十出頭、濃妝艷抹的女人扭著細腰款款地來到田志雄的面前,嬌媚地笑道︰「您今晚可是來對地方了。我們里面的小姐個個都是水靈靈、嬌女敕女敕的尤物。田老板啊,您準備找幾個陪陪你們玩玩呀?」
田志雄豈能不認識這個女人?她正是田志雄的二師兄陳佳林十多年前出道時的「馬子」(注︰指情人或女朋友)肖紫蓮。這個從女人當年就是靠著陳佳林罩著她而在街邊靠經營發廊生存的一名鄉下妹。後來在社會上,她背地里又操縱過一些與買賣有瓜葛的旅館拉客生意,完全是兩手空空地靠著自己打拼出來的女暴發戶。幾年前,陳佳林拋棄了她這個情人而娶了小師妹胡小靜為妻。不過,肖紫蓮雖然最終失去了依靠像陳佳林這樣的男人,但她在跟他的那幾年里還是把數十萬元攥到了手心里,在南疆市里買了房子有了戶口,自己當老板經營著一家上檔次和規模的美容院。如此搖身一變,她就成為了城里一名既趕時髦又有些家產的獨身女人了。
「蓮姐呀,來,這邊坐。」田志雄見她坐下後,笑著說道︰「我听說,你現在可是這家夜總會‘四大媽咪’的頭牌呀。怎麼,放著清閑的日子過不慣吧,又出山打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