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祖文靜靜地坐在樓上那張方桌邊,與一個陪他的鄉里干部有一句沒一句地聊著。臉上保持著適度的微笑,不卑不亢,鎮靜自若。心里卻急切地期待著,期待早點能看到這個新人。從放了寒假到現在,他已經有十多天沒看到她了。
這是一種十分奇怪的情感,明知她就要成為別人的新娘了,可他卻還是十分強烈地想看到她。盼著她能在幸福的期待里,在眾多的人群中,給他一個眷顧的眼神。她是不是被即將到來的幸福淹沒,將我這個局外人忘光了呢?他有些酸醋地想。
陶曉光的婚禮是按照農村的習俗進行的。所不同的是去接新人的交通工具變了。從先前的轎子變成了後來的自行車,現在變成了轎車。這天,他為陶曉光家借了兩輛轎車去接新人,這在當時農村算是挺時尚的了。
上午九時正,小樓的場院上突然響起驚天動地的爆竹聲。他被從樓上叫下來。打扮一新,胸戴大紅花的新郎官陶曉光拉開車門,讓大媒人坐進去。于是,接新娘的車隊在更加繁密的鞭炮聲中,徐徐駛出場院,朝前面的大馬路開去。
開了一個多小時,來到海邊一個小鎮旁邊的又一幢小樓房前面,車子慢下來,車頭還未拐進去,小樓的場院上就鞭炮齊鳴,人們紛紛從樓里奔出來,一張張笑臉向日葵一般往外仰著,歡迎新郎官及迎親隊伍的到來。車子開到場院上,停穩,還是新郎官先出來,替他拉開車門,彬彬有禮地說︰「吳校長,到了。」
他從車子里一鑽出來,就在場院上的人群中掃了一眼,沒有發現那個讓他魂牽夢縈的身影,心里不覺空了一下。他被讓到底樓的大廳里,坐下來喝茶。邢珊珊家派最貴重的親戚市商業局副局長陪他邊喝邊聊。他知道新娘這時候肯定在梳妝打扮,不便去看她,就只得耐心等待。
這時,樓房里已經高朋滿座,人影幢幢,酒味彌漫,菜香撲鼻,滿眼年畫對聯,一派喜慶氣氛。場院上看熱鬧的人越來越多,嘻嘻哈哈地說笑著,鑽來鑽去要看新郎官。邢珊珊的家人和親朋好友都進進出出地忙著,緊張有序地做著嫁女的準備工作。
中午時分,隨著邢珊珊爸笑咧咧的一聲入席開宴的邀請,喝喜酒的人們紛紛自覺找位置入席,一會兒,樓上樓下就整整齊齊坐滿了十幾桌。都是邢家的各路親朋和學校里的一些領導同事。慢慢地,酒桌上開始熱鬧起來,喝喜酒的人們勸酒行令,有說有笑,各顯神通。會喝酒的互斗酒量,不太會的則說笑取樂。一時間,小樓里笑語聲聲,酒香陣陣,觥杯交錯,熱鬧非凡。
吳祖文邊喝酒邊不停地在人叢中搜尋著邢珊珊的身影。今天,她真是一個驕傲的新娘了,竟然千呼萬喚不出來,猶抱琵琶半遮面。找來找去,只發現她一次從樓下的大廳門前經過,臉還是對著外面,給了他一個婀娜多姿的背影。他想,難道她一結婚,就不理睬我了?這不是太忘恩負義了嗎?
至太陽下山時分,才結束了這沒完沒了的喜宴。宴畢,一個爆竹沖天而起︰「蓬——啪——」接著,一聲聲催新人動身的鞭炮便不停地響起。
終于,新人從樓上走了下來。
這時,吳祖文正站在一輛轎車的邊上,一看到她,就呆住了,心里不禁嘀咕了一聲︰「我的天。這不是一個仙女嗎?」
穿著鮮紅婚服的邢珊珊在夕陽的映照下,顯得無比艷麗,氣質高貴,亭亭玉立,就象一個美艷驚人的電影明星。
「吳校長,請坐進去吧。」一個不知是邢珊珊什麼親戚的婦女叫了一聲,才把他從失態中喚了回來。他連忙向那輛轎車走去,正要低頭坐進去,邢珊珊突然轉過高傲的頭顱,目光掃過來,深深地盯了他一眼。這意味深長的一眼,使他如沐春風,激動不已,心里覺得格外的踏實和舒暢。
迎親的車隊很快開進了陶宅。陶宅以最熱烈的鞭炮聲,歡迎新娘的到來。立刻,看新人的鄉親們如潮水般涌來,一會兒就把裝扮一新貼滿大紅喜字的小樓圍得水泄不通。第一次看到新娘的人個個稱羨不已,贊不絕口,都說與陶曉光是天生的一對。
新郎陶曉光臉上掛著幸福的笑容,滿把滿把地給鄉親們手里塞著喜糖。嘴里不停地跟賓客們打著招呼,給同事朋友們點頭致意。
接著就是盛大的喜宴,樓上樓下坐得滿滿當當,一陣陣歡聲笑語從樓房里爆發出來,差點把燈火通明的小樓掀翻,比中午郝家更加熱鬧。
晚上,吳祖文在酒桌上顯得十分活躍,比中午精神振作多了,又是與人比酒,又是跟人斗嘴。酒是海量,嘴更厲害,真是文武雙全。誰都夸贊他這個媒人做得好,郎才女貌,金童玉女,真是絕配。他听了,表面上很興奮,內心里卻一陣陣發酸。
酒宴結束,要進行一些農村里傳統的結婚程序。他躲開了,怕這些繁瑣的陋俗。到最後,一些親朋好友想要鬧洞房,卻令他們大失所望。因為新房在學校里,新郎新娘要到學校去入洞房,他們怎麼能到學校去鬧呢?
吳祖文則很高興,正好跟新郎新娘一去回學校,多了一段與新人在一起的時間。兩輛車子開進學校,兩對夫妻幾乎同時從車里鑽出來。新郎挽著娘娘的手走上了樓梯。他們夫婦倆緊隨其後,幾個送親的親戚走在最後。
新房就隔著吳祖文的兩間套間。地上鋪了亞光柚木地板,牆上刷了一遍白色乳膠漆。
新房里一切都是新的,全套新家具,新家電,新布藝,新的床上用品,新的小物什,一切都跟新人一樣,顯得那樣的新鮮亮麗,充滿了**氣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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