汐城,說起它的富饒,只能用王 「諂以繒帛之利,示以麋鹿之饒,說其魚米之鄉,陳其畜牧之地」來形容。
而此次武林大會就在這個城市舉行,說到武林大會,它是覲陽王朝開國以來的第一次,再加上藏寶圖與魔教的事情,還有武林四大家族的參與,讓江湖中人對此期待無比,畢竟是一次難得的武術界盛會,而且還可以向許多高手請教,見識許多新奇的武功。
最後的得勝者還可以當選為盟主,領導群雄,尋寶藏,殲魔教。另外,除盟主外的前三名優勝者的獎勵也相當豐富,名劍、好馬、金錢、聲望,而且還可以追隨盟主左右,對群雄發號施令,畢竟這些對大多數人都有不可抵御的吸引力。是以上至成名高手,下至剛出道的默默無聞的無名小卒,都準備在此次盛會上一展風采,自然更讓人興奮的還是那寶藏。
六月五日的大會日期,四月開始,就已經有許多人陸陸續續地往汐城趕去,到了五月,汐城本就人口密集之地更是人滿為患,熱鬧非常,大街上到處都是佩刀帶劍的武林人物,將全市的酒樓、客棧都塞得滿滿的。不過城東還沒有多少人,因為那是為持有英雄帖的各大名門和著名高手準備的休息處。
從羽城到汐城需要十日左右的馬程,可是,我、宣和塵一行三人卻在五月初便出發了,其實我們並不是急著趕到汐城,而是沿路觀察。
據雪影的人傳回來的消息,干尸主要就是在汐城周圍的幾個城鎮出現,死者首先都是處女,她們的身上只有右手腕的動脈處有一個細小的針孔,但不是致命的原因,死者的表情都非常痛苦、恐懼,似是在驚嚇之中而亡,而且死者身上沒有一滴血剩下,似是真的被吸干一般。若是我沒猜錯的話,真的是有人在練邪門的武功。
仰頭望天,懸掛在天際的下弦月散發出奪人心魄的美麗,熠熠奪目,明靜的夜空下,昆蟲們在此起彼伏的鳴叫著。
我和宣共騎一騎,在輕微顛簸的馬背上,我轉回頭,視線對上那張絕世出塵的容顏,「宣,我們在前方林子找個地方歇歇吧。」
這一路走來,我們都是在郊外露宿,只為了能夠更加接近事發地點,可惜,半個多月來都毫無發現。
韓俊啟說只要我們能夠找到證據,在武林大會上公布,以此來證明魔教的清白,武林人士再如何想殲滅魔教也是師出無名,可以暫時解除魔教的危難。
其實,不用他說,我們也知道其中的道理,只是,說起來簡單,做起來難啊,敵人神出鬼沒不說,而他們所抓的對象也沒有特定,只要是處女,只要貌美一點都可以,唉,這天下這樣的女子比比皆是,我們是防不甚防。
那日韓俊啟本來想跟我們一起出發的,只是他是大會的主辦方之一,自然要早早地去準備好一切,而且他若真跟我們在一起,只會讓我們的行蹤暴露,反而會給我們帶來不必要的麻煩,于是他留下英雄帖後,便匆匆離開了。
一陣風吹過,發絲隨風起舞。宣將我往他懷里摟了樓,讓我整個後背都貼合在他的胸前,垂眸,柔聲道︰「累了吧。」
我搖搖頭,要說啊,累倒是不累,五月的氣候溫和清爽,很適合出行,我們一行三人抱著游山玩水的心態,停停走走,倒也是很愉悅的,只是一直沒有線索,眼見六月就快到了,心里難免有些浮躁不安起來。
畢竟,不只是我們三人在尋找,整個雪影閣的人也都在忙碌著,從三月中旬到現在,仍舊還是毫無所獲。
唉,真擔心,到時候是不是真要有一場血戰?
哦,對了,還有一事值得一提,在四月初八那天,我們還是將阿日和阿香的婚禮簡單的籌辦了一下,我知道若是現在不辦,以後只怕就更沒有機會了,雖然沒有幾個人參加,但還是很熱鬧。拜了天地就是夫妻,畢竟這些年來,他們在外人面前一直都是以夫妻身份相處,也該給他們一個真正的名分了。
在我的沉思中,我們已經走進了樹林深處,宣將馬漸漸放緩了腳步,轉頭望了眼身旁的塵,淡笑道︰「就在這里吧,樹木茂盛,樹叢濃密,不易被人發現。」
塵回他一笑,輕輕地點了點頭。
于是我們便翻身下馬,撿了附近的一些柴枝,燃起篝火。
天色早已全黑了,不過明月當空,繁星閃爍,倒是別有一番露營的氛圍。
宣將一只烤好的野兔腿遞給我,我毫不客氣地接過,啃了起來,畢竟我的肚子已經餓得「咕咕」直叫了,再沒有東西填肚子的話,只怕要造反了。
「慢點吃,沒人跟你搶。」塵好笑地看著我,捋了捋我凌亂的發絲。
我抬起頭,俏皮地朝他眨了眨眼,然後繼續埋頭填我的無底洞。
「本還指望能把你養胖點,」宣嘆了口氣,語氣有些無奈,「結果卻要讓你風餐露宿……」
「喂,養胖了干嘛?」我蹙眉,含糊不清的說了一句,真不知道他們為什麼總要說這句話,抬頭看了他們一眼,急忙將口中的食物咽了下去,才又道,「其實我蠻喜歡這樣的生活的,每次仰望星空,都有一種伸手就能抓住的感覺,浩瀚的夜空在我們的頭頂伸展著,讓我的心情也開闊不少,這樣的日子其實也很愜意。」
周圍不知為何瞬間沉默了下來,似乎只剩下風聲和樹葉摩擦的聲音,塵探手將斜靠在他肩上仰望天空的我攬過抱在懷里,下巴溫柔地在我的頭頂蹭了蹭,說話的語氣像嘆息一般,「雪兒,很擔心嗎?」
「雖然事情很棘手,甚至我們有可能終究還是找不出線索,但是到了最後一刻,我們也可以是贏家。」
嗯?什麼意思?我連忙抬頭,詫異地望向他,他笑了笑,「我和宣已經商量過,我們可以去爭這個武林盟主。」
武林盟主?我眼楮一亮,拍手叫道︰「真是個好主意,我怎麼沒想到呢?」懊惱地垂了一下自己的頭,「真是變笨了!」
宣用手撫了撫剛才被我自己敲到的地方,臉上的笑容滿是寵溺和憐惜,「痛嗎?傻丫頭。不是變笨了,是關心則亂!」
我撇撇嘴,坐到他們的中間,看看這個,瞅瞅那個,問道︰「你們倆準備誰上?」
「都去。」宣答道。
「都去?」我詫異。
宣失笑地看了我一眼,「你不會認為我們上去就一定會贏吧?」
我垂眸,猶豫了一會兒,開口道︰「那最起碼也應該有九成的把握。」
「傻丫頭,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塵側頭看了我一眼,幽幽一嘆。
「嗯……也對,」我思忖起來,「那麼,我也上吧,多一個人多一份機會。」
「不行。」宣和塵同時開口反對。
「為什麼?」我隨口問道。
「我說不行就不行。」宣表情堅決,聲音冰冷。
「你……」我氣結地瞪了他一眼,大叫,「你怎麼變得這麼霸道?我的武功……」我忽然頓了下來,緊咬下唇,慢慢把身子蜷縮成一團,用雙臂環抱著自己,唉,現在的武功已大不如前了。
「蝶兒,」宣伸手將我撈過去抱在懷里,臉上忽然掠過一抹苦笑,聲音輕柔,「生氣了?傻丫頭,我和塵都不想再看到你受到任何傷害,刀劍無眼,傷到你,我們都會發瘋的。」
見我不語,他嘆了口氣,又道︰「這些年來,經歷了那麼多,我和塵……再也承受不起那樣的痛苦了。」
「我……我……對不起,」我咬咬唇,抬起頭,看了看宣,又轉頭看了看塵,「那……你們也不能受傷,若真的打不過,我們就放棄,另想他法,好嗎?」
「好。」宣和塵異口同聲地點頭應道。
我滿意地笑了笑,忽然腦中一個激靈,望著宣,問出了一個一直困擾在心中的問題,「宣,我真的有那麼瘦嗎?瘦到讓你們千方百計地想養胖我嗎?」
神色一僵,宣抬眸和塵對視了一眼,雖然只是那麼一剎那的時間,卻也被我逮個正著,我挑眉斜睨他們,似笑非笑,「你們不要眉來眼去的,實話實說。」
眉來眼去?宣和塵的臉都不都由得抽動了一下,互望了一眼,還是宣開口,「的確是消瘦了點,」他雙手抱緊我,上下來回地打量了我一番,嘴角是掩不住的笑意,「不過為我們孕育孩子,還是要養胖一點的好。」
「孕育孩子跟胖瘦無……什麼,」我這才反應過來他說的什麼,大驚,隨即恍然大悟,「哦……」我手指了指這個,又指了指那個,「原來你們打的是這個主意啊……」
「那蝶兒什麼時候給我和塵都生個孩子?」宣溫熱的氣息彌漫在我的頸後,輕輕地嘶咬著我的耳垂。
我的臉不自覺地紅到耳根,估計現在不說話,保持沉默的話,肯定會被他們吃到骨頭都不剩……
我清了清嗓子,從他的懷中掙月兌,起身,離他一步遙,「孩子啊,我們都還年輕,不急在一時。」
冰兒?腦中忽然閃過這兩個字,我深吸一口氣,神情自嘲地仰頭望著星空,目光迷離,已經很多年沒有想起冰兒和那個幾乎讓我遺忘的時空了。
「雪兒,不喜歡孩子嗎?」塵不知何時如幽靈般的站在了我的面前,眼神深邃不可測。
我的眼迷迷朦朦的,神志也迷迷朦朦的,雙手柔軟的圈住他頸項,「塵,告訴我,你會動手打我嗎?會在我生完孩子以後,和我發生口角,而動手打我嗎?當我無理取鬧的時候,會對我破口大罵,甚至施以暴力以使我屈服嗎?會嗎?塵?你會那樣做嗎?」
「雪兒,你怎麼了?我怎麼會打你呢?我寧願傷害自己,我不可能會動你一根汗毛的。」塵猛地一把擁緊我,這是我第一次毫無掩飾的將自己的脆弱暴露在他的面前。
「蝶兒,」宣走到我的身側輕喚了我一聲,「你怎麼會那樣想呢?難道這些年來,我們對你的愛,你沒有感受到嗎?你居然懷疑我們。」
「宣,塵,」我抬起頭,自嘲地笑了笑,「我不是在懷疑你們,而是在懷疑自己,其實,到現在,我也不知道你們為什麼會喜歡我……」而前世同樣是我,為什麼卻要遭受那麼多的傷害、背叛和拋棄?
「愛一個人是沒有任何理由的,若能找出理由,那就不叫愛了,傻丫頭。」塵輕撫著我的後腦,柔聲道。
「蝶兒,」宣抓過我的手,壓向自己的胸膛,目光如炬,炯炯望向我,「這里裝的滿滿的都是你,若是傷害你,我不就相當于在自己的胸口上捅上一刀嗎?沒有人會這樣做的,不是嗎?」
我釋然的笑了,一直以來都是我自己在鑽牛角尖,自己無法釋懷,這一刻我終于明白他們不是「他」,不是阿超,他們是真心真意愛我、疼我的人,若不是愛到至深,他們又如何能做到與人分享所愛的人呢?這樣的感情,這樣的胸襟,不是什麼人都可以做得到的。攬下他們的腦袋,分別在他們唇上落下一吻,「那麼,就讓我們共度一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