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差不多該是終盤了,看了那麼半天白戲,你們也差不多該出手了吧,不過,那決定勝負的最後一子……到底,會落到什麼地方?」
冥夢盯著眼前那張石桌之上留下的混亂殘局,有一搭沒一搭的悠閑磕著瓜子,表面上來看,她是閑出一定境界來了,但是從頭到尾,她的精神就沒有從戰場上移開過,不管是獸神殿那邊,還是東大陸那五人這邊,亦或者是代表十萬大山天魔旨意而來的嵐嵐這邊,所有人的反應都被她看在眼中,並且真實的反應到了眼前石桌的殘局之上。
不過,這一片混亂的棋局之中,還缺少最關鍵的一枚落子,負責在最後做出收尾的那兩人,她們的實力和眼界與正在局中廝殺之人都不一樣,按照冥夢對那倆大佬的理解,正常情況而言,她們只會在棋局到達最後終盤的時刻落下關鍵一子,而只是這一子,就足以將所有局勢通通定格!
只不過從目前來看,這兩位好像都還沒有要動手的意思,也不知道她們是覺得時機不到,亦或者是單純對于目前自己手中的籌碼不夠有信心,還在斟酌這一子到底該落下多大的勁道,才能恰到好處的達成自己的目的。
胡思亂想之際,悠閑的冥夢卻是突然臉色一變,注意力敏銳的朝著空無一物的天空投了過去,也就是這一眼,決定了整件事開始發生了最後決定性的改變!
一片浩瀚的長空之上,突然聚合爆發出一道由無數「0」和「1」構成的能量流。這一道能量流剛剛現出,看到的冥夢即刻嘴角一抽,當下也是趕緊飛身後撤,一個瞬間就和眼前的石桌拉開了百米的距離。
冥夢才剛剛站定。空中的能量流已經以千鈞之勢對著石桌落了下來,目標,卻似乎正是那殘局之中的某一個點!
眼看那能量流就要觸踫到石桌,虛空之中突兀的撕開了一道豁口,那豁口之中滿是光怪陸離的閃耀光斑,一只又一只或睜或閉的狹長豎眼點綴其中,顯得無比的詭異和陰森,一秒之間。那豁口之中涌動出一大片漆黑霧氣,聚合的霧氣變化成一根結實的觸手橫掃而來,在空中落下的能量流即將踫到石桌的瞬間將之一擊而散!
兩股力量正面交鋒,沖擊的力量瞬間朝著四下橫掃而出。以石桌為中心,附近的土地被無形大力生生掀起了一大片,翻轉的地面土石掀飛上空,又被爆發而出的勁力生生碾碎,不過。就算是能量沖鋒的再是厲害,那一張石桌卻是一點事都沒有,就仿佛近在咫尺的交鋒渾然不在。
第一擊試探性的攻擊,算得上是不分勝負。不過很顯然,交手中的兩位大佬並不打算就此收手。空中又是一陣光華閃耀,比起剛才更加凝實的一道能量流爆發而出。只不過,這一次那能量流的目標並非石桌,而是那一道突兀出現的境界隧道!
眼看對方將目標直接放到了自己身上,另一位大佬當然也是沒有退讓的道理,原本僅僅只能容納一人通過的境界隧道在她的控制之下一下子放大了十倍的體積,噴涌而出的漆黑霧氣凝合成數百根觸手,對著空中襲來的能量正面迎了上去,正面沖鋒之下,最先發動攻擊的數條觸手一個照面就齊齊粉碎,但是緊隨其後的觸手卻是接連替換而上,一路將沖擊而來的能量流照著原路打了回去!
——瓦爾哈拉宮——
「……那個,有希大人的心情好像不太好啊」
雖說記憶之中那帶著眼鏡的少女似乎並不應該有「情緒」這個對她來說不必要的東西,不過此刻在美鈴和荷取的眼中,現在的有希表情的確是說不上「好」,此刻,她眉頭緊鎖,目光死死的定在危機號的屏幕之上,雙手在身邊的鍵盤上飛速舞動,一連串的指令如同流水一般發送了出去,伴隨她的舉動,危機號對著敵人發出了第三次攻擊!
和前兩次不同,之前兩次不過只是試試對手的力量還有多少深淺,而現在的嘗試得出了一個結論,麻煩不管放到什麼地方都是麻煩,哪怕紫被維多莉雅那一劍劈了個半死,一年之內都沒法恢復到巔峰狀態,不過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她一樣是目前大陸之上數一數二的超然戰力,兩人此刻隔著萬里之遙的交鋒,對方的力量一如既往,似乎完全看不出來受了重傷。
按照對那個人的理解來看,她屬于那種不管遇到多大的麻煩都肯定只出九分力的類型,不管是什麼時候,都一定會留下最後一點底牌以備不時之需,在這樣的情況之下還能和自己交手而不落下風,看起來,hr7的境界,對那個人來說恐怕真的已經只隔了那最後一層紙了。
不過……
「……不過不管如何,‘差一點’就是‘差一點’,就算只是一層窗戶紙,沒有捅破它之前也終究是存在的,止步在這一層紙面前的人,從古至今不在少數,你未必就能跨出那一步」
伴隨這句結語,流動的能量完全活性化,聚合的能量變化成一大片漆黑的雷雲,墨色雲層翻滾之間,一道道雷光肆虐狂飆,遙遙的看這架勢,戰場之上圍觀打醬油的冥夢也是忍不住眼角狂跳,沉默了兩秒鐘之後,抬手就抽出了數張符紙揚手在身邊布置下了一個結實的防御結界。
你們兩個大佬想要玩命盡管去,別來找我這個打醬油的!
冥夢的意思非常明確的傳達到了那倆大佬的心中,而她們也的確沒有心情吃飽了撐著在這時候來找冥夢的麻煩,事實上,她們也都明白,不能逼她逼的太緊。冥夢畢竟和馨莫拉之流不一樣,如果逼得太緊,指不定她做出什麼事來。
在這樣的默契之間,第三次交鋒也是轟轟烈烈的展開。翻滾的雷光聚合成型,劈頭蓋臉的對著境界隧道轟了下來,而那境界隧道之中也是能量涌動,一只夸張的大手從中探出,對著落下的雷光抓了過去……
然後……
……就沒有然後了
至少對于旁觀的冥夢來說,交鋒的力量等級暫時已經徹底超過了她所能窺伺的境界,以至于當那股能量爆發出來的瞬間,她只能勉強做到在這能量沖鋒之間堪堪自保。不過就算是僅僅做到了這一點也已經算是相當的了不起了,要知道通常情況之下,面對這種級數的能量沖鋒,還是如此之近的距離。正常人不要說自保,多看一眼都是要出人命的!
待到鼓動的能量完全消散殆盡,原本石桌所在的位置,附近已經完全一片狼藉,而石桌之上籠罩著一層朦朧的霧氣。似乎是剛剛被某種非常夸張的力量正面轟了一記才造成如此的效果。
不過那力量也是控制的恰到好處,否則以那倆大佬的能力,一擊下來這一張小小的石桌哪里可能還留得住?
看到石桌之上的變化,冥夢也是心中一動。她即刻飛身躍起,一個起落就回到了石桌之前。然後抬手揮散了桌上的霧氣,將注意力集中到了桌上。
此刻。在石桌棋盤上的其中一個位置留著一個小坑,就如同是有人在這里落下了一子,同時,鼓動的能量也是將周圍數子消去,正是經由如此一手,原本一片混亂的棋盤已經變得井然有序,所有失控的一切都被強制拐回了正確的軌跡,如此漂亮的一手,也是看的冥夢雙眼一亮,不過隨即,她就想到某一件事而變得哭笑不得。
「所以,你們兩個剛才折騰的那麼厲害,就是為了在這棋盤上落一子?這種事,直接說出來不就完了,非要折騰的那麼夸張做什麼?我還以為你們打算正式開火了,嚇得我還在思考到底要站到哪一邊勒」
話是這麼說,不過冥夢覺得自己也許真的應該立刻想想到底應該站到哪一邊去了,否則等到大戰結束,站錯位的後果,可是非常嚴重的。
結果冥夢一句話落罷,在她身後卻是突然響起一個輕挑的女聲。
「既然是這樣,能不能問一句你到底打算站在誰那一邊呢」
听到這句話,冥夢嘴角一抽,無論如何,她都想不到對方居然會親自跑到南蠻之鄉來,不過,就算再是想不到,她也還是立刻做出了正確的反應,回頭將注意力集中到了聲音傳來的方向,然後,她就看到空氣中一陣波紋閃耀,又是一道境界隧道憑空現出,某位應該在好好休養的大佬,就這樣堂而皇之的現出了身影。
「你還真是悠閑啊,維多莉雅那一劍居然也不能讓你消停一段時間麼?」
對于這句反問,紫收起了手中的陽傘,然後微笑著回應道。
「維多莉雅的本事,你比我更加的清楚,我傷的有多重,天下也沒有幾人能比你更了解,都是明白人,說話又何必藏著掖著?你也明白,維多莉雅砍我的那一劍,可不是依靠靜養一年就能養的回來的……」
說話之間,紫一個閃身就到了那張石桌之前,然後,她看了一眼桌上的殘局,露出了饒有興致的目光。
「哦,原來有希是打算這麼來處理麼?看起來似乎是最正確的選擇,不過,這個世界上就從來沒有什麼‘最完美選項’哦」
說罷,她也是舉起手中的陽傘在石桌上輕輕一揮,當下,桌上的棋局立刻消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張全新的棋盤和兩盤棋子。
「如何?來陪我下一局吧,我也好久好久沒有和人正經的下過棋了」
這也能夠算得上是邀請,不過冥夢卻是沒好氣的回應道。
「是啊,好久沒人和你正經的下過棋了,這好像不是因為別人不和你下,而是因為你這家伙從來都不會好端端的在棋盤上分勝負,下棋下到一半在敵人背後捅上一刀,決勝在戰場之外這種事,不是你最喜歡干的麼?」
雖然話是這麼說。不過冥夢卻還是很配合的走到了石桌之前,然後信手捻起一枚棋子落到了棋盤之上。
看到她的動作,紫臉上也是露出一抹燦爛笑意,同時。也是緊隨其後,在干淨的棋盤之上落下了一子。
「話也不能那麼說,在勝負已定的情況之下,接下去的對弈不過就是無聊的互相搏殺和消耗各自手中的棋子,在這樣的情況之下,以一些額外手段將本來就已經決定的勝負更快的分出來,對于觀棋的觀眾來說,省略了無聊的搏殺過程豈不是很好麼?」
就是因為這樣。所以才沒有人願意和你這個家伙下啊,因為你這個混蛋判定勝利的方式和其他人都不一樣,別人非要下到快接近終場,才敢說誰會勝誰會負。不過你個變態,每次都在開始下棋之前就已經事先決定好勝負了吧!
當然,這樣的話沒有必要說出來,這是理念上的區別,對著吵上多少天也不可能有個結果的。冥夢倒是沒有心情在這種小事上浪費更多的口水。
「所以,南蠻之鄉這邊你到底打算怎麼處理?任由馨莫拉那個瘋子搞下去?對你有什麼好處啊?」
听到這個問題,紫也是拿起一枚棋子不落,伸出手指敲著桌面。一臉認真的思考了幾秒之後,微笑的搖了搖頭。
「恩。好像對我還真的沒有什麼好處呢」
這句話一出口,冥夢差點忍不住一把掀了棋盤。沒好處你還看她折騰?吃飽了撐著?
結果,不等冥夢發作,紫就率先開口了。
「真是的,你也對我期待太高了吧?這世界上的事又不是只要我想,就一定可以干預的了得,再說,現在我也是個病人誒,都已經被人砍的半死了,還要成天想著打打殺殺什麼的太陰暗了,這樣不好,做人還是要多想點積極向上的東西才行,比如,你覺得我今天的發型怎麼樣?」
「……」
合著你今天純粹就是吃飽了撐著專程跑來調戲老娘的是吧?
縱然此刻冥夢心中想要如此狂吼,不過表面上依舊不動聲色,氣氛就這樣莫名其妙的冷了下來,期間,雙方誰都沒有多說一句話,而是各自依次在棋盤之上落下屬于自己的棋子。
就這樣來回下了十數手之後,冥夢再度開口……
「我能不能問一問,你到底想要做什麼?毀滅世界?估計你也沒那麼閑,征服世界?看著好像也不像,這個世界上值得讓人瘋狂的東西,九點五成以上連我都看不上眼,更不用說檔次應該還要比我更高的你,所以,你到底是打算做什麼?」
听罷這個問題,紫原本似乎是打算繼續插科打諢折騰過去的,不過看到眼前棋盤的瞬間,她也是莫名一怔,迷茫了幾秒之後,落下一子的瞬間,淡然的開口道。
「現在的文明,經過了多久的時間?」
「……八千年!」
這個問題簡直都已經算不上是問題,任何一個稍微有點常識的大陸居民都明白的事,冥夢當然不可能不知道,在紫開口的瞬間,她就干干脆脆的回答了。
「那麼,我們腳下的大陸……又存在了多久的時間?」
這一次,冥夢遲疑了兩秒之後,試探性的開口道。
「十萬年以上……吧?」
不給出具體的時間,只說是十萬年以上,至于究竟是「以上」多少年,那就不清楚了,對于這個模糊的答案,紫也不以為意,繼續輕輕的落下一子。
「答對了,順便糾正你一點,正確的時間,應該是十億五千萬年……」
淡淡說出的話,讓冥夢手指一抖,差點把手中的棋子捏的粉碎,自己腳下的這片大陸,存在了十億五千萬年以上?這是開的什麼玩笑?紫又是從什麼地方得知這種事的?
對此,紫也沒有回答的意思,一面落子的同時,一面也是幽幽的開口道。
「八千年的文明,十億五千萬年的大陸,和這大陸的年歲比起來,哪怕是整個文明也是如此的不起眼,愛莉西亞當初滅絕一城,在你們看來是滅絕人性的舉動對吧?我之前在帝國的所作所為,死傷人數破了千萬大關,也可以說得上是惡貫滿盈了對吧?但是,這一切如果放到整個大陸的歷史之中,這些人命的消失在整片大陸之上到底又能佔上多少的分量?」
佔上多少分量?和十億五千萬年這樣的時間比起來,千萬條人命也不過只是這一長段歷史之中無比不起眼的一點,一個不留神,就徹底的湮滅在這歷史的洪流之中了。
「經歷了太多,看的太多,又想了太多,原本許多無論如何都想要得到手的東西,經過了太多的時間之後又覺得實在是算不得什麼了,時間啊,真是一個可怕的東西呢」
說罷,她看著眼前的棋盤,怔怔的開口道。
「天地為局,眾生為子,不過就算芸芸眾生在這棋盤之上廝殺的如何壯烈精彩,等到一切終盤塵埃落定,新的一場棋局開始的時候,先前廝殺的不管如何激烈,又能否在這張棋盤之上留下半點痕跡?」
當歷史的車輪滾動到下一個「八千年」,現今一切那讓人耳熟能詳的名字,又能被下一個時代的人記住多少?
「所以,這就是我的目標,說起來也不過就是一句話,下一個十億五千萬年之後……」
一子落下,這一盤棋也算是下到接近終盤,看著眼前的棋局,名為紫的女子說出了她一直以來的最後追求……
「……下一個十億五千萬年之後,我還想再親眼看一看這個世界!」(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