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續好幾日,踏上都沒有看到那金黃色的紗巾,桓沉爅站在御書房的窗口處,墨黑幽深的眸,不由地暗了暗,有些失落,隨後,性感的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苦笑,桓沉墨揉了揉有些泛疼的太陽穴,重新坐回位子,看著滿堆的奏折,剛剛還讓人動容的黯淡神傷,瞬間消失不見,俊朗的五官,多了一絲沉重的威嚴,此時的桓沉爅,又變成了帝王的樣子,渾身上下,都散發著一國帝王的氣勢和冷傲,這種氣勢,若是讓太皇太後和汝陽王等看到,便會驚愕,他們一直小看的溫和皇帝,也有這樣君臨天下,俯瞰世間,霸氣十足的一面,足以讓人不寒而栗。
小五,到底在做什麼?
為什麼最近都不出現……
難道在忙竇氏的事,忙的已經忘記深宮中的他了嗎?
盡管強迫自己做回一個帝王,認真地審視批閱著眼前的這些奏折,心底的某一個角落,還是無法抑制地閃過一道身影……想到她時而蓮花般的恬淡純淨的笑,時而冷傲不羈的神情,時而孩子般頑皮的樣子……
「皇上,申時了,該用膳了。」一道柔柔的,溫軟的女聲,從御書房的門口傳來。
桓沉爅抬起頭來,便看到已經是一國之後的月笙一襲華麗的寶藍色錦裙,手里提著一個精致的食盒,一邊笑意盈盈,柔情似水地望著他,一邊走過來。
桓沉爅看著她,褪去剛剛那一身戾氣和失落,微微一笑,站了起來,溫和道︰「皇後,你來了。」動了動身子,桓沉爅深深地凝視她一眼,嘴角勾起一抹淡淡暖笑,「真是有點餓了。」
月笙看到他在看自己,嬌俏的臉上不免閃過一絲羞赧的笑,低下頭去,從修長的脖頸處,白皙的皮膚泛出淡淡的粉紅來。
桓沉爅看著為自己布菜,溫柔賢淑的她,黑眸又深沉了幾分,這個女人,在那件事之前,他對她是完全沒什麼印象的,但是,偏偏在上一個被廢掉皇後何宛若很恰好地犯了一些不該犯的錯,讓自己趁好把她廢掉的時候,一向存在感非常淡的月笙,卻在這時候突兀的出現了,在那麼好的契機出現在眾人的眼前,成為了當時最沒背景,但是最適合被立後的人選……
記憶中,她一直都像江南古鎮夏天的雨一樣溫潤柔和,就這樣成為了他的皇後,進入了他的生命……
無微不至地照顧著他的生活,無時無刻都用包容而溫柔的目光凝視著他……
仿佛他便是她的天,她的地。
可是經歷過那麼多,這個女人,他還能信嗎?還能放任自己的心,讓她住進來嗎?
桓沉爅心里想著,面上卻完美無缺,沒有表現出絲毫破綻。
此時的桓沉爅還沒有發現,在他眼里,這個存在感極低的女人,像潺潺的溪水,柔柔的清風一般,不知何時,就侵入了他的思緒……
月笙端坐在那,靜靜地望著連用膳都無比優雅的男人,不知為何,腦海里突然浮現今天小太後和自己說的那些話,剛剛已經通紅的臉頰頓時一下子像煮熟了的龍蝦,紅得驚人。就連對面用食的男人,都覺察到了空氣中散發出來的淡淡熱氣。
看著女人欲言又止,羞怯不已的表情,桓沉爅疑惑地問道︰「皇後,怎麼了嗎?」
「沒、沒什麼。最近皇上消瘦了許多,臣妾吩咐御膳房為皇上煲了湯,臣妾去看看,為什麼到現在還沒送上來……」有些手足無措地站起來,月笙慌得只顧低頭避開他的目光,卻沒注意到自己沒有行禮,就直接狼狽地離開御書房了。
桓沉爅看著落荒而逃的她,不知道為什麼,只覺得此刻露出小女兒一面的她,比平日里那個端莊賢淑的皇後,可愛得多……
嘴角,勾起連他都沒察覺的淡淡弧度。
不知道為何,剛剛胸口郁結的某種戾氣,現在已經消散了許多。
皇後離開之後,整個御書房又陷入一種靜寂之中,桓沉爅依然坐在書桌前批奏折,作為一個皇帝,他有必須要履行的職責,天下蒼生,有時候就決定于他的剎那決定之中……
當奏折批完之後,桓沉爅喊了門外守候的太監,將奏折交到他手中,便會在最快速度中,送到這些奏折該去的地方,處理這些問題的六部……
坐在椅子上微微小憩,揉了揉微痛的太陽穴,重新睜開眼的桓沉爅,黑沉如墨的眸又變得深邃而冷冽!
「出來吧。朕吩咐你辦的事辦的怎麼樣了?」
話音剛落,一道黑影便出現在他面前,恭敬地跪著,垂首道︰「回稟主子,西南滇城所有與沐王府相關的珠寶生意,以及與邊境番邦走私犯法的交易,全部被卑職們攔截成功!貨物已經透過安全的路道,秘密送回京都……」
桓沉爅听著黑影的話,薄涼好看的唇角,緩緩地揚起一抹冷冽至極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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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光淡淡地透過一棵木蘭花樹,落在樹下一老一小的身影上……
淺淺如清風般的酒香,透過冬末殘余的冰冷,撲面襲來。
樹下,放著一張又大又軟的榻,上面放著一個小矮桌,桌子上放著一些下酒菜,還有散發著濃郁桂花香的桂花酒。而一個老者和一個小孩此時正在小矮桌兩邊席地而坐,兩個人搖頭晃腦地不知道在說些什麼,因為天氣寒冷,他們的周圍還放滿了熱爐,熱氣遇冷,變得氤氳繚繞,襯得這樹下對酌,宛若一幅畫般美麗夢幻。不過,這情景在老者的家奴眼里要多怪異有多怪異,偏偏他們老爺一向脾氣古怪,老是做一些他們無法理解的事……
比如說現在,陪一個小女圭女圭喝桂花酒。
看這小女圭女圭的外貌,她的年紀估計不超過十歲吧,自己老爺竟然拐騙一個十歲的孩子喝酒!真是道德敗壞、不可原諒!!
「小丫頭,這酒雖然不烈,但是你這麼喝法,你這小小身子也經受不住吧?說來听听,到底這大桓王朝還會發生什麼可怕的大事,讓你都愁得在老頭子這借酒消愁起來了?」老頭子劉鐵鍋花白的眉毛皺了皺,冷聲道。
玉冠束雜發,露出那張好不容易見到天日的瑩白可人的小臉的女圭女圭一口酒入肚,滿意地咂咂嘴,抬眼望向對面的老者,任由因為酒意上涌而變得紅彤彤熱騰騰的臉頰暴露在微涼的空氣中。
「嗝……」打了個飽飽的酒嗝,金娉梅表情復雜又憨傻的似笑非笑起來,朝著老爺子搖晃短短的手指,「老爺子錯也。古往今來,這喝酒除了消愁,還可以用來慶賀之用。特別是遇到喜事臨頭,爾等自千杯不醉。我這是心情好,喜極才暢飲,老頭子,你不懂,你不懂!」
金娉梅一副神秘莫測地連說了兩句「你不懂」。臉上雖然如她所說的話一般,真的露出開心燦爛的笑靨來,但是最後兩句「你不懂」的苦澀,隱藏在眼底深處那抹孤寂哀涼,那矛盾自苦,又怎麼會逃得過劉鐵鍋那雙火眼金楮……
劉鐵鍋冷哼一聲,直接當她剛剛說的話是屁,不屑地看著她仰頭痛飲的樣子。心頭卻有些異樣,總覺得,為她心疼。
到底心底縈繞著什麼樣的魔障,連她看上去如此瀟灑豁達之人,都無法放下……
想必,她剛剛所說的「你不懂」,這句話才是真的吧……
「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劉鐵鍋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老神在在地說了句不知道金娉梅听不听得懂的話,垂眼道︰「丫頭,心魔這種東西,該過去的,就讓它煙消雲散了吧……」
金娉梅嘴角扯出淡淡苦笑,若是說散就散,她又何須走到如今……
金娉梅不知道自己怎麼了。一直以來,復仇如同箴言警句,時時刻刻提醒著她唐家滅門之慘劇,要用那些仇人的血,來祭奠已亡的親人。
可是當現在,一切準備就緒,只差最後一步棋,就可以走完全局。
是贏是輸,很快就會見分曉……
可是為何在這一步,她的心,沒來由的縮緊了,無措了,不知道哪里才是正確的方向了?
是因為大仇即報,所以才會驚慌失措,才會有這麼奇怪的,猶如近鄉情怯的心理?
計劃天衣無縫,而且以牙還牙,為何她的心,始終無法溫暖,無法落地安穩?
金娉梅搖頭,又灌了一口酒,強迫自己清醒起來。無奈這身體不如十二點之後的成人軀體,幾杯酒下肚,就火燎火燎地熱氣涌過全身,酒勁上涌,差點直接就醉倒了。幸好意志力堅強,才會隱忍到現在。
在清風闕呆了一天,不知道為何,大白天她便跑出宮來。如同游魂一般四處搖搖晃晃地飄蕩著……整個人茫然呆滯至極。最後在大街上胡亂晃悠,不知道撞倒了多少人的金娉梅,被劉鐵鍋半路遇見,強迫著帶回相府了。
然後,一老一小,就這樣沉默地喝起桂花釀了。
「老頭子,」金娉梅有些醉意地朝他笑了笑,「今天,什麼都不用說,就陪我今朝有酒今朝醉,難得像那些個勞什子的文人秀才們文縐縐一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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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王府中,此時也正在進行一場非常緊迫的,嚴肅的會議。
參加此次重大會議的人選,有汝陽王,沐王府世子沐韶暉,府中軍事暮幻,汝陽王的幾個重要親信,以及最後最卑微的吳哲雲。
「名門盛宴之事,大家怎麼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