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宮小瓷斷斷續續地醒來過很多次,入眼都是刺眼的白,很想睜開眼楮,但是最終敵不過一陣陣虛弱的黑暗,身體不斷地下墜,眼皮發沉。
腦海中一直惦記著某一件事,但是卻怎麼都想不起來,也醒不過來……
身體好疲憊,好想就這樣一直睡過去……
只是,她好疑惑,死過一次的人,還會這麼痛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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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宮家私立醫院的最豪華特護病房中,一頭銀發,碧**眸,面容絕美而妖嬈的女子,正氣息微弱地躺在白色的病床上,她的臉色格外慘白,嘴唇發干,身上到處都裹著白色的繃帶,病房里除了藥味,還散發著淡淡的血腥味……
短短三天,北宮暮曳俊美邪魅的臉上,布滿了頹唐的胡須,狹長魅色的眼里,全是紫紅的血絲,薄情的唇,也變得干裂。曾經精明深邃,仇恨而冷血的目光,也變得黯淡而緘默,這種沉寂中,又帶著淺淺的哀傷和無措。
這是北宮暮曳這一生中,最為無助而失措的時刻……
看著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一夜之間變成了另外一個人的北宮小瓷,他突然不知道自己的復仇和折磨,到底是什麼。
他突然忘記了這樣做最初的意義……
胸口仿佛被人瞬間挖了一個空蕩蕩寂寥寥的深洞,不管怎麼努力,都無法填補。
呆呆地看著那張沉睡過去,宛如天使般的臉,一種悵然若失的情愫,突然涌現……
北宮暮曳試圖抓捕這種莫名的情愫,可是卻發現,隨著她的沉睡,一切變得恍如捕風捉影,一無所有。
有那麼一瞬間,看著病床上的女子,他覺得陌生得可怕。
仿佛受傷的人不是北宮小瓷,仿佛一夜長大的不是北宮小瓷。
思緒紛飛,剪不斷理還亂。
頭痛得快要爆炸,也想不通眼前詭異的情況到底怎麼回事?
盡管北宮家的秘密已經暗沉得深不可測,但是他也沒想到今生會突然遇到這樣一幕。
一個小女孩,在他一夜瘋狂的**下,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若不是這一切是在他眼前真真切切的發生,他絕對不會相信眼前的這一切。
昨夜是十五月圓之夜,難不成小瓷的蛻變和這相關?
眼中銳利的光一閃而過。
很快,這些光芒又在看到小瓷滿身的傷口和鮮紅的血之後化為黯淡的灰燼。
他明明知道十五月圓之夜他會變得多可怕,可是他還是執意留在暮園,執意傷害她……
甚至有那麼一刻,恨到想咬破她脖頸上的血管,將她的一切吞吃入月復,將她徹底變成自己的。
北宮暮曳惡狠狠地搖搖頭,從椅子上站起來,煩躁地掏出煙,正要點上,突然看到臉色蒼白,絕美妖嬈的北宮小瓷,他收回了點煙的手,抿著唇,沉默地離開了病房。
一出病房,抬眼,便看到神色嘲諷,面色冷漠的北宮輕塵,正站在不遠處,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他的眼,也熬得通紅,一看便知道昨夜對他來說,也是未眠之夜。
「怎麼,看到她沒死,覺得還不夠麼?」不知何時,北宮輕塵也叼了一根煙,吞雲吐霧間,那雙狹長的眸子變得特別邪魅勾人。
仿佛一夜之間,曾經那個單純又囂張的公子哥北宮輕塵已經消失不見,月兌胎換骨成了現在這個玩世不恭的妖魅魂魄。
听著他惡毒的諷刺,北宮暮曳的眸子沉了沉,面色不變,走到一旁,靠在冰冷的牆上,在點上手里的煙之前,面色一閃而過那深深的疲憊,隨即所有的脆弱全都消失在煙霧彌漫中。
吐了一口氣,睜開深邃無聲的黑眸,北宮暮曳又變成了那個高高在上的暗夜之王,一個冷酷無情的決策者。
「明天我讓管家安排你到英國。事情結束以前,你還是呆在國外好好學習管理家族產業吧。你也不小了,該學著做事了。」
北宮暮曳的語氣極淡,但是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篤定和霸氣。
仿佛有一陣冷冽的風突然從身上刮過,北宮輕塵不敢置信地看著這個冷血至極的男人,氣得全身直發抖,過了好久,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北宮暮曳!你真卑鄙,竟然在這時候把我趕出去?!你到底還想對小瓷做什麼?!我是你親弟弟,你怎麼能這樣對我?!」
北宮暮曳冷淡地抬了抬眼,面無表情地宣誓所有權︰「你若還記得我是你哥哥,就該管好你自己的感情。她,是我的女人。就算死,依然只能是我的女人!」
「這是你逼迫她的!她還那麼小,而且是你親自認下的孩子,你這樣是**,你和野獸有什麼區別?!」北宮絕世的臉色變得極其難看,眼中也閃過怨恨,「而且,你明明知道昨夜是十五,你還……你根本就是想報復,想將她折磨致死?!我告訴你,我不會讓你得逞的!我也不會離開這里,我會在這里守著小瓷,直到她醒來,然後帶她離開你這個惡魔!」
北宮絕世說著就要往北宮小瓷的病房走去,北宮暮曳的神色一沉,隨即冷聲吩咐道︰「東方 ,帶三少爺回去。在明天送往英國之前,要保證三少爺不能離開老宅半步。」
不知何時從黑暗中突然出現的東方 依然是一襲灰色古老長袍,神色謙恭而平靜,道︰「是,少爺。」
說完全身就化為了一道極快的閃影,快速來到北宮輕塵面前,攔住了北宮輕塵前行的路。
只見他恭敬地站在那,微微低垂著頭,低聲道︰「三少爺,請隨老奴回去。」
「讓開!」北宮輕塵不屑地冷哼,東方 依然靜靜地站在那,一動不動道︰「三少爺,請隨老奴回去。」
北宮輕塵自然不理,繞過他就要進去,卻在此時,突然感覺到後頸一麻,接著全身就僵立在那,動彈不得。
北宮輕塵的臉色變得又黑又沉,非常難看。
冷冷地瞪著永遠都是那副死樣子,像個只會執行命令的機器人一樣的東方 ,北宮輕塵咬牙切齒道︰「放開我!」
「三少爺,得罪了。」
東方 低聲下氣地說完,接著就是一個大力,將動彈不得的北宮輕塵扛在肩上,恭敬地向北宮暮曳致意,便大步往外走去。
看到這樣的情景,北宮輕塵急了,低吼道︰「東方 ,你吃了雄心豹子膽了!別以為有二哥給你撐腰,我就不敢動你!!」
東方 表情不變,任由他不停地怒罵。
北宮輕塵氣得胸前氣血洶涌,壓了很久,才冷笑著諷刺道︰「東方 ,看到小瓷沒死,你很失望吧?再看到二哥這麼擔心她,你是不是覺得更失望了?」
東方 一直往前大步走的身子終于頓了頓,很快,他又恢復了一貫的沉默,恭敬道︰「三少爺多慮了。少爺們的事,哪是我一個奴僕該管的。」
北宮輕塵見激將法也無用,又是急又是氣又是擔憂,一個氣緩不過來,生生地吐了一口血,便昏了過去。
東方 眼中的擔憂一閃而過,很快帶著他消失在醫院的沉沉夜色中。
昏暗又安靜的走廊上,北宮暮曳默默地斜靠在病房門外,透過玻璃窗看著重癥病房里的北宮小瓷,久久無語。
深邃的眸子中,流淌著誰也看不透的黯淡哀傷。
琉璃色的光芒在黑暗中,變得深不可測。
就在北宮暮曳滿腦子都是復雜的矛盾和懊惱,整個人亂成一團的時候,一道環繞著地獄般冰冷與黑暗氣息的身影,出現在病房中。
布萊爾靜靜地站在北宮小瓷的床邊,看著一頭銀發,絕美的沉睡面容,已經一夜長大,破除了詛咒的北宮小瓷,血紅的眼中閃過一抹復雜之色。
這個孩子,盡管從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就有種奇妙的感覺。
但是,他怎麼也想不到,她竟然是自己的孩子。
一個驅魔者和惡魔的孩子。
銀發,碧眼,天生帶著詛咒。
一個被世間不容,不被祝福的孩子。
他和月的孩子。
想到這,天生冷血無情的惡魔布萊爾的眼中,也情不自禁地溢出淡淡的柔和之色。
這個孩子,就算被全世界拋棄,就算人神不容,依然是他的一部分。
而且是心底最柔軟的那部分。
是身為惡魔的他,唯一帶著人性的一部分。
想到這,布萊爾情不自禁地低下頭,在她的額頭上輕輕地印下溫柔的一吻。
一個父親,對自己的女兒的吻。
包含著最深沉,最廣闊的愛。
看著北宮小瓷額頭上閃爍著的灰暗之色,那是死神快要降臨的征兆。
臉上漾出淡淡的憐惜之色。
布萊爾默默低語︰我的孩子,讓我送給你一份父親的禮物吧。
說著,他突然閉上了眼,剛剛還平靜的病房里突然狂風肆虐而過,緊接著,房間里所有的光芒全部流歸黑暗,整個病房仿佛扭轉到了另外一個空間,被冰冷和黑暗而籠罩。
而布萊爾整個人也慢慢懸浮到半空中,他的背上慢慢地張開巨大的黑色翅膀……
「偉大的黑暗之王啊,請賜予我力量,我願以一半的無盡生命,換取她的自由。靈魂與惡魔的契約,也就此破裂!!」
他在嘴里不停地呢喃著一些復雜的咒語,一道光芒從他的額頭飛出,在空間里像一條龍一般游走,然後慢慢地注入躺在床上靜無聲息的北宮小瓷身上。
北宮小瓷本來殘破而微弱的身體,突然被一層淡淡的熒光繚繞,氤氳彌漫,然後,慢慢地從床上懸浮起來。
而她的額頭上,從變得透明的肌膚里,漸漸顯現出一個黑色的五角星星圖案的符號。
這是北宮小瓷曾經用靈魂與惡魔訂下契約的見證。
覺得時候已到的布萊爾突然睜開那雙邪惡的可怕的血紅色雙眸,用盡全身力氣喝道︰「去吧,虛空。破!」
虛幻的空間中發出一聲巨大的爆破聲!
隨著布萊爾的臉色一陣慘白,懸浮在北宮小瓷額頭上的那個黑色符號也突然爆炸,消失在虛空中!
而之前氣息微弱,徘徊在生與死之間的北宮小瓷臉色也慢慢恢復正常起來,呼吸也變得正常。
她平穩地飄落到病床上,神色安寧地像一個天真的孩童,沉沉地呆在睡夢中,臉上掛著甜蜜而幸福的表情。
看著她恢復過來,布萊爾慘白的臉上劃過淡淡的滿足笑容。
走過去,輕輕地撥弄了一下她耳邊在月色下閃耀著驚艷之光的銀色長發。
他在她耳邊低語︰「小瓷,從今以後,你要自由地活。為自己好好地活。」
隨即,冰冷而黑暗的身影,便消失在病房中。
剛剛還被置于另外一個空間的病房,又變得正常起來。
一切就如北宮暮曳眼中所看到的一樣。
淡淡的燈光下,北宮小瓷一直都靜靜地躺在那,一動不動,安靜乖巧得像個木偶。
就在這時,平靜突然被北宮小瓷痛苦的呻|吟和掙扎打破。
只見她突然全身無征兆地顫動起來,旁邊的心跳圖也變得忽上忽下,極其不正常起來。
在門外的北宮暮曳看得一陣心驚膽戰。
他急忙跑進去,看著面色蒼白,眉頭緊皺,痛得額頭全是汗水的北宮小瓷,臉色一白,匆匆按下呼叫鈴。
「小瓷,我在這,別怕。小瓷,別怕……」
在醫生趕來之前,北宮暮曳一直無措地站在床邊,握著北宮小瓷越來越冰冷的小手,不斷地重復著這句話。
「北宮先生,你先出去,病人的情況很不穩定,我們要進行急救。」
趕來的醫生掙開北宮暮曳握住北宮小瓷的手。
北宮暮曳心中一陣慌亂和失落,只覺得高高懸掛的心怎麼都無法落地。
在急救過程中,北宮暮曳站在病房外,看著北宮小瓷悄無聲息,一動不動地在醫生的手下起落的身體,雙拳無意識地突然攢緊,眼中閃過一抹沉甸甸的痛與無奈。
現在的他,滿腦子都是脆弱如初生嬰兒的小瓷,根本來不及去想之前的仇恨,來不及去想在小瓷身上發生的詭異之事。他甚至很自責,覺得小瓷突然一夜之間長大,都是因為他的問題,是他身上的詛咒,施加在她身上了。
北宮暮曳呆滯而暗淡的眸怔怔地看著北宮小瓷。
心痛得讓人窒息。
小瓷,我不怨了,也不恨了……只要你活過來,我答應你,放你自由……
看著在生死邊緣掙扎的北宮小瓷,北宮暮曳白著臉,心中一陣陣無聲又痛苦的呼喊。
只要你醒來,我放你離開。